這是一場註定有去無回的死亡之行,一百零八名鐵血壯士。
校場上,指揮使寇遠在給這些壯士踐行。
契丹大將耶律榮光親率三萬鐵騎圍攻檀州,這次他們是勢在必得。
檀州城破,在大宋北邊門戶大開。
中原將暴露在契丹的鐵騎之下,死守檀州,這是檀州兩千守將的責任和使命。
「將士們,檀州、就拜託你們了!」
寇遠原本有很多話要說,可看着這些手下的將士就要去送死,不由得哽咽了起來,有許多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只說了兩個字:「上酒!」
烈酒,北方的烈酒和冬天裏凜冽的寒風一樣兇猛。
一百零八名壯士,人手一個粗碗。
緊接着,軍中的伙夫們抱來酒罈子。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尊敬,誰都知道去了的人註定都是有去無回。
伙夫給每個人倒上酒,風還冷就很烈。
寇遠看着手下的將士們,他端起酒碗:「兄弟們,幹了這碗酒,今夜就出發。」
誰都知道,晚上趁着夜色。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在黑暗中最好是一個無星的夜晚,這樣他們才會更容易突圍成功。
今日的天色陰沉,註定不會出現月光。
這給了他們希望,雖然說實際上這108人衝出去,未必有一個能夠出去求得救援,很可能他們會全軍覆沒。
一百零八人,拿命去墊去換希望。
只要有一個人能夠逃出去,能逃到雄州。
雄州的禁衛軍就會派兵來支援。
只要朝廷的大軍一到,檀州基本就安全了。
壯士們喝完酒,紛紛把粗碗摔在了地上。
同時,有人在記錄着每個人的姓名,將他們的名字籍貫都記錄在冊,他們每個人的家人都會收到一筆不小的福利金。
這是朝廷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兒了,保障他們家人生活衣食無憂。
柯達站在人群中,他覺得自己對不起自己的老父親。
家中就只有他一個獨子,這一去,柯家就絕後了。
一般去的人,家裏兄弟姐妹們都很多。
有的人是為了錢,是生活所迫,也有極少數的人和柯達一樣,純粹是一腔熱血。
可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為了生計。
或者是說,他們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家人的生活。
也有的人知道,若是沖不出去,契丹一旦破了城,若是發起怒來屠城,大傢伙兒都得一起死。
柯達旁邊的一個大漢忍不住哭泣了起來:「娘啊,您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有了這些錢,就可以給你請一個好郎中。
孩兒這次是活不成了,咱們沖不出去的。」
這是一個忠孝信悌、禮義廉恥被傳承的時代。
忠孝是被這個時代極力宣揚的美德,正是祖先流傳下來的這些美德,使得我們走了整整五千年。
所以許多人的都是個大孝子,孝子是受人尊敬的。
比如柯達身邊的這個大漢。
他的母親患有重病,因為無錢醫治。
於是這大漢就來參加敢死隊,指望朝廷給家裏發放的這些撫恤金,有了這些錢,他的老母親後半生就可以衣食無憂,這筆錢還可以給他母親看病。
沒人去想,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即便是衣食無憂的活着,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些所有來參加敢死隊的人,他不是不怕死。
從來就沒有人不怕死,可有的時候人活着,還有許多比死亡更有意義的事。
我們的民族何其偉大,歷史上多少忠義英雄... 柯達捅了捅身邊的大漢,低聲問道:「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那大漢轉頭看他一眼,大概都是覺得自己是要死的人了,彼此之間多了幾分親近。
那大漢點點頭:「馮大牛,您是柯衙內吧,俺知道您,俺服您。」
柯達有些苦笑,這些人都認識自己,也有很多人是奔着自己而來的。
那個叫馮大牛的人說的沒錯。
城外都是契丹騎兵,衝出去的沒有一個人能活的成。
「你說,咱們就這麼衝出去有用麼。
雄州,雄州在哪兒俺都不知道。」
馮大牛繼續低聲嘀咕。
站在台上的寇遠還在講着話:「衝出去的,一直往南走,見到人煙就找到當地的官府。
找不到官府就往西,拼命的往西。
去雄州,找到禁衛軍告訴他們,檀州有危險,請求朝廷出兵。
今晚沒有月亮沒有星光、趁着夜色,你們可以衝出去。」
話是這麼說,可誰都知道,你想到的事情敵人更會想的到。
你想趁着夜色衝出包圍圈,說不定敵人早就等着你這麼幹了。
馮大牛嘆道:「就算是沒有月光,敵人一定會點燃火堆。
只要把火堆點燃,咱們照樣沒得跑。
咱們就是契丹人手裏的野兔,柯衙內,你打過獵嗎?
俺爹就是獵人。
晚上打獵更容易擊中目標,每當月圓的時候,俺爹就帶着去山上射大兔子。
今晚即便是沒有月光,只要是契丹人在四周點燃火堆,咱們出去的時候就像是一群兔子。
咱們這些人沒有一個人能衝出去的,是絕對絕對沖不出去的。
別說是這108個人。
就算是1000個人。
1萬個人,你也未必能夠沖的出去。」
這108名壯士,他們甚至出城不會跑出十里路,就會被那些圍起來的契丹騎兵一一射殺。
契丹人的射箭技術相當高超的,這些人就是火光下的兔子,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跑,出了城大傢伙兒就給我拼命的跑!有機會的,你們總還是有機會的。」
寇遠還在那喋喋不休。
說的馮大牛有些不耐煩了:「說這些有什麼用,就算衝出去!大家都得玩完,除非契丹人都是瞎的,沒有月光他們會有火堆,有火把。
誰能有辦法辦到把他們的火堆都給澆滅了。
就算是下雨,他們也有辦法遮雨讓火把繼續照着咱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柯達心中一動。
他似乎想到了一個辦法,或許,能有一線希望。
「將軍!將軍,我有個辦法!」
柯達在人群中舉起了手,這立刻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認識他的人,都在竊竊私語,這不是知州家的柯衙內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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