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預報 第七百七十七章 人間地獄

    很快,第十個,第十一個……

    只是瞬間的錯愕而已,等伊佐木蓮回過神來之後,眼前便就只剩下了他和自己。

    無窮盡的冰冷從那一雙漆黑的雙眼中湧現,將她一切都吞沒了。

    她忽然發現,這次的任務或許真的是一個錯誤。

    現在,她已經坐在了必輸的賭局之前,找不到任何解決的方法。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要違背死契的制約,奪路而去。

    從未曾預想過這樣的展開和結果,也從未曾面對過如此可怕的對手……所有的攻擊甚至都無法令他驚訝片刻,自始至終都保持着令人心悸的平靜和輕蔑。

    一步步向前。

    向着最後的敵人。

    這或許是貪婪之船的最後任務了。

    伊佐木蓮閉上了眼睛。

    再度睜開時,已然將生死,置之度外——

    那一瞬間,長衣上盛放的牡丹之下,有嶙峋猙獰的骷髏浮現。

    源質焚燒的光焰從她的雙眸之中亮起,植入靈魂最深處的煉金矩陣啟動了,焚燒着着所有死者和生者的源質。

    緊接着,天地逆轉,好像世上一切都在迅速的破碎,旋轉,又重組,令周圍濃霧化為了迷離的幻境,將一切吞沒。

    在恍惚之中,好像有冠戴光輪的萬丈身影從大地的裂隙中升起,自伊佐木蓮的身後出展露莊嚴的姿態。

    以收取靈魂為代價,深淵中的統治者降下偉力。

    地上所有的屍骸盡數化為灰燼,而蒼白的骨灰卻匯聚在了伊佐木的手中,形成了一柄詭異曲刃劍鐮。

    「真不該貪圖那瓶好酒的啊……」

    伊佐木蓮輕聲呢喃,緩緩的,抬起手中的劍鐮:「來吧,『懷紙』君,讓我領教一下樂園王子的厲害!」

    那一瞬間,輝光自劍刃之上升騰而起。

    美德之劍迸發鳴叫。

    這幻象所凝結的天地轟然一震,熾熱的光芒擴散向四面八方。

    悽厲的碰撞聲伴隨着身影的交錯一同迸發。

    就在擦肩而過的那一瞬,伊佐木蓮的動作僵硬在原地,手中的劍鐮與脖頸之上浮現一道細碎的裂痕。

    緊接着,隨着手中骨劍的潰散,血色自傷痕中流淌而出。

    她艱難的抬起手指,撫摸着喉嚨,凝視着指尖的一縷血紅,忍不住笑了起來:連痛楚都感受不到,你還真是溫柔啊,懷紙君……

    伊佐木跪倒在地。

    伴隨着最後支柱坍塌,維持封鎖的秘儀分崩離析,霧氣迅速的消散蒸騰。

    寂靜的世界消失無蹤。

    廢墟、燃燒,雨水,哀鳴,血和火,一切都重新歸來。

    明明去的時候一切沉寂,可現在,在槐詩的眼前,街道已經燃燒殆盡,只有濃煙滾滾升起。

    他重新回到了這個充滿痛苦的世界上。

    就在槐詩的身後,伊佐木蓮的嘴唇艱難開闔,好像凝視着什麼不存在的人,說了什麼,但是卻聽不見聲音。

    只有在她身下,緩緩擴散中,鮮血中,映照出了一張稚嫩的面孔。

    於是,以此為媒介,本不應存在於此的幻影浮現在槐詩的眼前。

    站在槐詩的面前,同他一起欣賞着眼前燃燒的一切。

    槐詩皺起眉頭。

    那是一個……小孩兒?

    黑髮,黑眼,皮膚白皙,像是一個羅馬人,明明凝視着如此慘烈的景象,可臉上卻帶着疏離又冷漠的微笑。

    似曾相識。

    那個曾經在將軍的府邸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孩兒,再度出現在了槐詩的面前。

    「啊,你這一塊流血的泥土,你這有史以來最高貴的英雄的遺體,恕我跟這些屠夫們曲意周旋。願災禍降於濺潑這樣寶貴之血的兇手!」

    那孩子漫步在破碎的街道上,仿佛就來到了屬於自己的舞台,面對着無數觀眾,張開手,誇張的吟誦着來自莎士比亞的不朽名篇:

    「你的一處處傷口,好像許多無言的嘴,張開了它們殷紅的嘴唇,要求我的舌頭替它們向世人申訴;我現在就在這些傷口上預言——詛咒將要降臨在人們的肢體上;殘暴慘酷的內亂將要使這裏到處陷於混亂;流血和破壞將要成為一時的風尚,人們因為習慣於殘殺,一切憐憫之心將要完全滅絕。」

    「向世界發出屠殺的號令,讓戰爭的猛犬四處蹂躪!」

    「為了這一個萬惡的罪行,大地上將要瀰漫着呻吟求葬的屍骸……」

    漫長的獨白在慷慨激昂的痛斥中落幕,可是卻無人獻上掌聲。

    只有槐詩的冷眼相看。

    那孩子回頭,端詳着他的面孔,微笑依舊:「竟然要貪婪之船全軍覆沒才能將我的模因送到你的面前……想要見你一面真不容易啊,槐詩。」

    槐詩漠然:「抱歉,我沒有和小孩兒玩耍的興趣。」

    「……小孩兒?」

    那個孩子愣了一下,面色旋即古怪起來,不知道究竟是愕然還是讚嘆,忍不住捧腹大笑:「在你眼中我是個小孩子?槐詩,你可真是個怪胎啊!」

    伴隨着他的大笑聲,槐詩眼前的幻影開始了不斷的變化。

    從少年化作了陰鷙而古怪的老人、宛如魔鬼一樣帶來誘惑的信使、妖艷而嫵媚的花魁、成熟而優雅的中年人、白衣的少女、垂死的婦人、襁褓中嚎啕大哭的嬰兒。

    他們姿態模樣各不相同,可是全部都是黑髮,黑眼,膚色白皙,笑容永遠充滿了疏離。

    最終,幻影收縮,無數形象重疊在一起。

    化為了容貌艷麗到像是女孩兒一般的少年人,穿着黑色的馬甲和馬褲,白色的襯衫,手握着精緻的馬鞭,踩在廢墟的殘骸上,抬頭向着槐詩露出笑容。

    「自我介紹一下吧,槐詩。」

    他彎腰,撫胸致禮:「遵照前身所存留的記錄,你可以稱呼我為威廉·羅伯特·伍德曼……」

    少年微笑着,自我介紹:「來自黃金黎明的——伍德曼!」

    自漆黑的雙眸之中,璀璨的金色焰光迸發,映襯的那一張姣好的面孔殊勝而莊嚴,宛如神佛,不可侵犯。

    他是毀滅要素·黃金黎明的三大創始人之一,來自無何有之鄉的創造主·伍德曼!

    漫長的沉默里,槐詩沒有說話。

    看着他。

    想像着自己怎麼樣才能順理成章的把震怒的蠅王從口袋裏掏出來,然後對準他的腦門開一槍。

    「別緊張,存留於此處的不過是個幻影,哪怕品嘗東西也無法感受美味,哪怕沐浴雨水也不能感受冷暖。充其量,不過是個視頻電話而已……」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槐詩的口袋,就好像知道他想做什麼一樣,微微聳肩:「就不必把蠅王拿出來污染耳朵了吧?」

    寂靜里,只有槐詩背包里蠅王憤怒的嘶吼:「伍德曼我草——你——馬!!!都特麼死了多少年了,還擱這兒裝什麼洋蒜呢?」

    伍德曼聳肩,充耳不聞,閃爍的幻影只是端詳着槐詩的面孔,眉飛色舞的感慨:不得不說,我們的相逢實在是意外之喜,沒想到為了收穫另一個成果來到這裏,竟然會遇到你……槐詩,天知道我在將軍那裏遇到你的時候,我究竟有多高興,真可惜啊,你一直沒有來找我玩,我可準備了不少禮物給你!」

    說到這裏,他一拍腦袋:「對了,黃昏之鄉那事兒幹得不錯,馬瑟斯一直對你多有褒獎!不止是在黃金黎明,你現在在深淵裏真的是大人氣偶像!鑄日者鬧出來的亂子有多大,你的名頭就有多響亮,那些工坊主最近恨你恨的在被窩裏直咬手絹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的神情就嚴肅了起來,鄭重又認真的問道:「那麼,在開始正式話題之前,讓我們先走個流程怎麼樣?」

    他停頓了一下,清了清喉嚨,伸出手,充滿熱情和期待的問道:

    「——同為曾經萬象天球所認可的理想國成員,槐詩,你要到我們這邊來麼?」

    槐詩沉默的看着他,視線穿過了幻影,看向他身後充滿苦痛的世界。

    「我是你們的敵人,伍德曼。」

    他說:「不要再出現這種玩笑話了好麼,這一點從沒有改變。」

    「哈哈哈,果然……還不到時候麼?」

    伍德曼滿不在意的笑了起來,漫步轉身,站在槐詩身旁,同他一起凝視着濃煙和火焰所籠罩的世界。

    滿懷着笑意。

    「首先要恭喜你,槐詩,你的所作所為不愧為英雄之舉,難能可貴,你們的掙紮成功的拯救了一部分人,並且讓這一刻的到來,和計劃相比,大概拖延了……」

    他想了想,說:「三十分鐘左右。」

    傾盡了所有人的努力之後,只換來了半個小時的時光。

    半個小時之後,這一切終究還是淪陷在毀滅之中。

    「可惜的是,不論是束手待斃,還是奮起反抗,都無法改變結果——戰爭,只會讓毀滅到來的更快。」

    伍德曼說,「從某些方面來說,你們的反擊,反而讓這裏被破壞的更快了。」

    「你是在對我炫耀力量麼,伍德曼?」

    「你大概誤會了什麼,槐詩。」

    伍德曼的神情古怪起來:「圍攻丹波內圈的是極道,下令殺死他們的是將軍,漠然視之的是上皇,放任不管的是天文會……我只是個幻影,哪怕只是離開無何有之鄉的範圍,我的本體都會中毒死去,總不能因為我見了你一面,這一切就都要怪我了,對吧?」

    他停頓了一下,笑容越發的熱烈,不見疏離:「充其量,我只不過是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議。看啊,槐詩,沒有蠱惑,沒有慫恿,也沒有欺騙,只不過是說了他們想要聽到的東西而已,他們就會變得理智的令人髮指……」

    嘭!

    巨響轟鳴。

    槐詩扣動了扳機,對準他的臉,再次扣動扳機,再次,再次,再次。直到打空了一整個彈夾,將眼前的少年變成了一團千瘡百孔的爛泥。

    血色飛迸,到處噴濺,又緩緩消失。

    就在槐詩眼前,那個破碎的軀殼未曾倒下,只是憐憫的看着眼前的年輕人,破碎的頭顱上,笑容殘缺。

    「為時已晚,槐詩。」

    那一瞬間,死亡預感從天而降,漫天的烏雲中亮起了莫名的光彩,那是大星,燃燒的鋼鐵大星墜落了,撕裂雲層,向着大地。

    墜落,墜落和墜落。

    那是……導彈!

    槐詩抬起頭,眼瞳被毀滅的火花照亮。

    三分鐘之前,江戶,橫田空軍基地。黑髮黑眼的羅馬老者撐着手掌,微笑着凝視着指揮官按下了發射按鈕。

    於是,大地鳴動,火焰噴涌。

    自發射井之中,鋼鐵之星冉冉升起,向着天空……

    現在,從天而降。

    在呼嘯聲里。

    「你知道地獄是怎麼被創造出來的麼,槐詩?」

    悽厲的尖嘯中,伍德曼微笑着,抬起手,「只要一點點血,一點點痛苦,一點點死亡,最重要的,還有……一點點絕望。」

    啪!

    伴隨着清脆的響指,滅絕之光從天而降。

    宛如千萬人齊聲頌唱聖歌的轟鳴里,集束導彈自天空中分裂,誕下災厄的姿勢,向着大地灑下死亡的種子。

    瞬息間,將眼前的一切吞沒。

    京都劇震,數不清的火光從大地上暴虐的升騰而起,像是憤怒的手掌一樣痙攣着,伸手抓向天空。

    地動山搖之中,毀滅終於到達了最高潮。

    .

    殘破的居酒屋之內,真希只聽見轟鳴巨響,下意識的將老闆娘和智子壓在了身下,緊接着沉重的板材就在氣浪的衝擊之下坍塌而下。

    世界好像在一瞬間變成了死寂。

    聽不見任何聲音。

    只有耳朵里好像進了什么小小的飛蟲一樣,不停的鳴叫。

    她艱難的嗆咳着,撐起身體,奮進自己的全力,將坍塌的房梁頂起,大聲呼喊:「近江阿姨,智子,你們還好麼?智子!智子!」

    在她的身後,近江的臉色蒼白,臉上落滿了塵埃,懷中,智子安然無恙。

    真希鬆了口氣,笑了起來。

    可緊接着就看到老闆娘的臉色變了,正在大聲呼喊對自己說什麼,但聲音太遙遠了,她聽不清晰。


    真希感覺背後有人打了自己一拳。

    晃蕩了一下。

    當她低下頭,就看到血從胸前流出來。

    「誒?這是……怎麼……」

    她茫然的呢喃着,癱倒在地,艱難的回過頭,模糊的視線只看到幾個全副武裝的人影緩緩靠近了過來。

    「發現一名高危混種,予以射殺。」

    分辨着她臉上混種的特徵,持槍的年輕軍士舉起了手中的武器,瞄準了她的面孔。

    「不要,不要,不要殺她!」

    驚恐的尖叫聲響起,廢墟里,近江踉蹌的起身,擋在少女的面前,惶急的擺手:「她只是個打工的,什麼都不知道……她沒有參加暴亂,我可以作證,她一直在保護我們……不要殺她……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年輕的軍士愣住了,看着那一張流淚的狼狽面孔,僵硬在原地。

    可在他身後,有槍聲響起。

    「不要浪費時間,b4,走了!」

    車隊旁邊,隊長冷漠的放下槍,轉身離去。

    近江艱難的低下頭,看到自己胸前浮現的血色,倒在了地上。

    漫長的寂靜里,智子呆滯的看着她,好像沒有反應過來一樣,嘴唇囁嚅着,發不出聲音,可當冰冷的血蔓延到自己腳邊的時候,終於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媽媽……」

    智子壓抑着顫抖,小心翼翼的觸碰着她的臉頰,看到那一張狼狽的面孔上,艱難的擠出笑容。

    「竟然,要死了嗎?」

    她茫然的看着灰色的天穹,看着女兒流淚的樣子,好像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一樣,可又像是如釋重負。

    終於要結束了。

    明明想過很多次,可如今真的到來了,她卻開始難過,看到女兒流淚,就又開始懊悔,為什麼不再努力一下。

    就像一直以來她做的一樣,咬咬牙,堅持一下,總還有轉機,能撐得下去。

    可這一次,她卻覺得自己撐不住了。

    「活着,真難啊……」她劇烈的嗆咳着,想要笑,可是卻忍不住流淚:「對不起,智子,對不起,對不起……」

    想要對深津君說對不起,想要對高橋先生說對不起,想要安慰這些孩子不要害怕,還想要說更多的話。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在絕望的哭喊聲里。

    真希呆呆的看着這一切。

    感覺這個世界,又一次變得奇怪起來。

    想不明白。

    這個世界上弄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太多了,離開稻泉鄉之後,外面的世界好像永遠這麼善變,不容許她去慢慢的讀懂和理解。

    一切都變得太殘酷了。

    她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可究竟是為什麼啊?!」

    真希捂住臉,哽咽着,向着那些離去的背影怒吼:「你們不是來殺我的麼?為什麼啊……」

    她明明是無辜的啊!

    大家明明都……

    昏暗裏,一點鮮艷的血色在她眼前擴散。

    在痛苦和窒息之下,她彎下腰,無聲的想要咆哮,但是卻發不出聲音。那些痛苦醞釀在軀殼之中,像是火焰一樣的燃燒。

    她緩緩的抬起頭,漆黑的鬼角之下,眼瞳里流出猩紅的眼淚。

    「我要……殺了你們……」

    .

    遠方像是有哭喊的聲音響起。

    俊雄茫然的站在散去的濃煙里,看向四周,可是一直牽着他逃跑的那個老人已經不見……

    天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落在了很遠的地方,然後很多東西就消失掉了,和內山阿姨一起,再看不見。

    可當他終於低下頭的時候,就看到了廢墟之中,那一截斷裂的手臂。

    手臂上還殘存着曾經帶着戒指的痕跡。

    戒指早就已經賣掉了。

    內山阿姨說,再攢一點錢,自己就可以去上學……

    可現在,內山阿姨已經沒有了。

    他顫抖着跪在地上,捧起那一截斷裂的手,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遠方傳來了巨響,有人過來了,可是他已經不想要再逃了。

    不論是誰都好。

    殺了我吧……

    只剩下,絕望的祈禱。

    可這祈禱卻無人聆聽,無人在意。

    就在這灰暗的天地之間,不斷的有爆炸的轟鳴浮現,尖銳的哀鳴漸漸消散。

    天上已經落盡了雨。

    可地上的血和淚依舊不曾停息。

    現在,伴隨着悲鳴的最高潮消逝。

    絕望降臨——

    伴隨着無數人的痛苦,來自地獄的光芒,自大地之上浮現。

    「至矣!」

    在黑暗中,愈使展開六臂,狂喜亂舞:「偉大之日至矣!」

    自他的頭頂,紫黑色的光環緩緩浮現,莊嚴而詭異的光順着沼人之間的共鳴向着四面八方流轉。

    憑藉着這無數浸入絕望的靈魂作為支點,愈使的神性之環迅速的膨脹,擴散,瞬息間,籠罩了整個丹波內圈。

    每一個絕望的魂靈都融入了這地獄之神的輝光之中,任由靈魂之中的深淵氣息擴散,呼應着遙遠的『至福樂土』。

    沉眠的地獄之神睜開眼瞳,看向了遙遠的現境。

    痛苦、血,死亡,與絕望。

    無數要素匯聚之下,人間地獄就此誕生!

    ——地獄·丹波內圈【深度1】

    統轄局瀛洲分部內,警報聲擴散。

    【偵測到現境深度化區域】

    【偵測到毀滅要素·牧場主】

    【偵測到毀滅要素融合現象——】

    【——淨化序列啟動。】

    那一瞬間,存續院內,沉寂的末日鍾轟然奏響,浩蕩的鐘鳴喚醒了『邊獄試驗區』中的每一雙眼睛。

    黑暗中沉睡的龐大之物緩緩甦醒。

    而同一時間,自東夏、美洲、埃及、俄聯……現境、邊境乃至地獄的最深處,無數人的目光通過轉播、秘鏡、神跡刻印、探鏡落向了瀛洲。

    象牙之塔,校長辦公室里,羅素沉默的抽着煙,直勾勾的凝視着喚龍笛內傳來的投影,手指焦躁的敲打着桌面。

    等待。

    .

    .

    雨聲細碎。

    「我聽見有人在哭。」

    「嗯。」

    「還有很多人已經死了。『

    「我知道。」

    在薄雨之下,原照回頭,看着遠方丹波內圈的火光:「葉大姐,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

    在前面,葉雪涯撐着傘,回頭看向身後低落的少年,眼神憐憫:「原照,對於發生這一切我很遺憾,但這些這與我們無關。

    我們還有自己的工作需要完成。

    成為成年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學會不要給別人的錯誤買單。」

    沉默里,原照的腳步停頓在原地。

    「不是這樣的。」

    他說,「不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那個少年看着葉雪涯的眼睛,認真的告訴她:「他們不是錯誤,他們只是沒有選擇而已。」

    在沉默里,葉雪涯的眉毛緩緩挑起,好像重新認識了眼前的小鬼,看着他的眼眉,仔細端詳。

    而原照,卻好像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勇氣。

    低下頭,躲閃着她的目光。

    「葉大姐,我一定是哪裏出問題。」他失落的呢喃,「之前明明喜歡懷紙小姐喜歡的要命,可現在已經連她的長相都回憶不起來了。以前明明討厭那群混種討厭的不行,可現在卻沒有辦法坐視着他們死去……」

    有的時候,男人會遇到一些事情,然後就會犯傻,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不顧自己。

    可這樣的事情男人一輩子總會遇到一次。

    曾經的二爺爺對他這麼說:男人學不聰明,其實傻一輩子沒關係,但你總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有些事情不可以做,可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哪怕是死了也不可惜。

    可那個老人並沒有說太詳細,只是自酒意的微醺里,擦拭着雪亮的槍刃,回憶着往事的時候嘴角始終帶着笑意。

    遇到了你就知道了,原照。時候到了,你就應該上場。

    不應該站在原地。

    「我想,現在我的時候應該到了吧……」

    那個少年抬起頭,向着葉雪涯道別:「對不起,葉大姐。」

    他說:「我要去逞英雄了。」

    少年輕聲道別,一步步後退,自這薄雨之中伸手,拔出了虛空中的三戟叉,雨水漫捲之中,龍馬的嘶鳴響起。

    虎豹具裝之下的巨馬踐踏鐵蹄,破雨而出。

    向着他發出了迫不及待的呼喚。

    短暫的寂靜里,葉雪涯並沒有惱怒,也沒有失望,反而輕聲笑了起來。

    在傘下,那個女人愉快的彈了彈手裏的煙灰。

    「原照——」

    她揮手祝願:「要馬到功成哦!」

    「那還用說!」

    馬背之上的少年昂起頭,理所當然的回應。

    勒緊韁繩,調轉馬身,向着前方燃燒的天穹疾馳而去。

    暴風迎面而來,還有冰冷的雨。肺腑在顫抖,心臟收縮,可血液奔流的時候那麼熾熱,也在隨着靈魂一同鳴動,宛如歡呼。

    「走吧,的盧!」

    自馳騁之中,銀鑄的冷峻鎧甲自從少年的軀殼之上浮現,赤紅的長纓飄蕩在風中,烈烈如火。

    龍吟隨着巨馬的嘶鳴,擴散向四面八方,捲動着風和雨,令漫天的薄雨逆卷,融入了那漸漸掀起的颶風中去。

    原照,沖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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