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宮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完美破局
可是他也是除了幾位長老和周碧靈之外，極少的將現在的這盤棋完全看明白的人，這讓他心中的波瀾起伏更盛。
有的時候，知道的越多，那就會明白，不知道的也越多。
祖黎明現在就是這樣的心裏。
他已經清楚的看到了在這局棋之中，葉天所展現出來的東西，那是他遠遠無法企及的。
這讓祖黎明同時響起了最開始在分神石徑上的時候，葉天輕而易舉將他超越，並遠遠甩開時候的情景。
根本追不上。
差距太大了。
他緊緊咬着牙，五味雜陳。
而此時的場間，除了祖黎明之外，明顯還有一個人不太樂意。
就是葉天自己。
他的目光從棋局之上收起，面對對面極為長老的行禮，面對周圍人們的祝賀，非常無禮的無動於衷，而是非常認真的看着羅網道人。
「為什麼到此為止？」葉天眼中帶着淡淡的不解，和被人打擾之後的不耐，開口問道。
場間的喧鬧和嘈雜因為葉天這一句輕飄飄的話而驟然安靜了下來。
羅網道人神情一凝，眼中演過一絲愕然。
旁邊的天星道人和無名長老也是下意識對視一眼，疑惑不解。
「為什麼不繼續將它下完？」葉天又問了一句。
這一句一說，本來由動到靜的局面再次又靜到動。
周圍的眾人一下子就覺得此人好生不知好歹，既然羅網長老都已經說了通過，而且還主動行禮祝賀，這已經是極為崇高的待遇。
沒想到這個葉天根本就不接，而是非要將這局棋下完？！
「林木道友，你的能力已經得到了最頂尖的證明，再下下去已經沒有什麼意義，當年星羅劍聖在死前，也接受了這局棋根本就是個死局的觀點。」
「你的下法非常驚艷，自成一家，但恕我直言，要是想要破局的話，還差的很遠！這樣繼續，只不過是浪費時間。」羅網長老說道。
「我堅持！」葉天面帶微笑，緩慢而堅定的說道。
他依然坐在棋盤之前，一動不動。
羅網道人站着，葉天坐着，而且又拒絕了羅網長老提出終止棋局的意思，這連番的舉動，看起來似乎是有些無禮了。
羅網道人收起了親善之意，面容漸冷。
「好，你若是沒有成功，就算你沒有通過，失去修行星羅劍陣的資格！」羅網道人一邊說着，徑直坐下，從棋瓮之中摸出了一顆黑子，落在棋盤某處。
周圍的人們看到羅網長老態度明顯變差，都是感覺葉天這完全就是在自討苦吃，敬酒不吃吃罰酒。
按照正常的規則，只需要落下一顆成立的子，就算是成功。
而葉天如今的舉動，完全就是將這個難度，強行硬加了數十倍，乃至於上百倍！
這一幕在祖黎明的心裏，卻是正和他意。
剛才這葉天強的模樣，讓他明顯響起了之前在山下南瑤挑釁自己的模樣。
「這一下就連羅網長老也容不得你們，我看結束之後，你們到底怎麼走出星羅城！」他冷冷的笑了一聲，而後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棋盤之上，想要看着葉天將會如何失敗。
不過在葉天眼裏，不管是羅網長老的態度，還是那修行星羅劍陣的資格，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他也完全不在乎。
如今他看重的，便是這局棋的進程。
以及識海之中，正在隨着他不斷的完成這局棋，已經在進行融合的所有感悟。
這局棋完成的時候，就將會是他完全掌控完美控制的時候！
他認真的盯着棋局，思緒在縱橫阡陌之間、在黑白縱橫之上肆意的奔馳。
「這白棋不可能贏的……」旁邊的天星道人看到羅網道人落下的那顆黑子將黑棋的大勢已經連透，已經形成了一條生生不息的完整長龍，嘆了口氣說道。
話音剛落，葉天摸起一顆子，在中腹落下。
天星道人的目光驟然一凝。
遠處的周碧靈沉吟片刻，大大眼睛驟然放出了光芒，下意識的努力向前湊了湊。
祖黎明心裏突然咯噔一下。
羅網道人冰冷的神情也是突然一凜，他莫名其妙的感覺有不對勁。
但是卻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只是一種警覺之感。
羅網道人輕輕閉上眼睛，默念一段心法，讓與葉天開局之後就繃到極限的精神力放鬆下來，緩和了半餉。
而後他才睜開眼睛，開始從頭從整局的情況上，觀察現在的情況。
本來按照黑棋的巨大優勢，此時應該已經能夠牢牢的把局面完全掌握，接下來需要決定的，只不過是白棋到底能勝幾目罷了。
而葉天已經落下的八顆白子，單獨看起來好像每一個都只不過是在死路上進行無謂的延續，臨死前的徒勞的掙扎。
但就是如同百足之蟲一般，維持着死而不僵。
如今，他似乎要面臨一個選擇。
到底如何處理這條難纏的死蟲，將他徹底碾碎，還是清除打掃出去？
羅網道人開始長時間的思考。
過了幾乎有半個時辰，他才有了思路。
為什麼要應對？
黑棋的局面已經如此大優，一條龍，為什麼要理會一條經過的小蟲？
若是去理會，不論勝或者敗，對這龍來說，其實都算是敗了。
他面無表情的落子應對。
但他的捏着黑棋的手還沒有離開，葉天緊跟着就再次落下了一子。
羅網道人剛剛鬆了一口氣的心，又提了起來。
葉天撇了一眼羅網道人，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成功的微笑。
他現在能確定，自己會贏了。
不管何時何地，似乎都要面臨各種各樣的選擇。
在不確定對錯的情況下，似乎不選擇也成為了一個答案。
而不選擇，當然也是一個選擇。
在葉天看來，剛才的局面，除非打破選擇，不然不論如何選擇，甚至是不選擇，都會完全失去翻身的機會。
是的，葉天就是把自己當成優勢方來看的。
羅網道人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長時間思考的頻率越來越多。
而葉天的落子速度則是一直保持在一個恆定的較快的速度。
「噠，噠，噠……」亭中不時響起棋子撞擊石頭棋盤的悅耳聲音。
不知道什麼時候，場間的寂靜，已經保持了許久。
又是十餘手之後，隨着葉天一手白子落下，棋盤上的局面終於到了大部分都能看明白的情況。
之前被葉天走在死路之上的數個棋子，竟然被那顆白子完全聯繫了起來！
那些棋子，每一個都無比重要，它們完美的相融在一起頃刻間，就形成了一張誰也沒有想像到的大網，讓黑棋的大龍，失去了伸展的餘地！
而羅網道人的感覺，自然更加的敏銳。
他那渾濁的眼睛之中，神色越來越凌厲，縱橫交錯的皺紋越來越深刻。
「就算是你從這死局之中，強行創造出了一個生的世界，但黑棋的領先不論如何都能保持到結束，你不可能贏！」羅網道人呢喃自語，語氣聽起來斬釘截鐵，極為自信。
但也只有包括葉天在內的寥寥幾人，才能隱約聽出來此時他話語之中的被隱藏得極深的那一絲乾澀之感。
對於羅網道人的話，葉天不置可否，仿佛什麼也沒有聽到。
雙方的落子還在繼續，棋盤上面的空處越來越少，白棋和黑棋的界限也越來越分明，一眼看去，充滿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美妙之感。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白棋就像是一個茫茫沙漠之中那無比可憐的渺小綠洲，隨時都會被無盡黃沙吞噬。
接着葉天的落子就像是讓那綠洲詭異的縮小，主動的隱藏到了黃沙之下。
本來在人們的眼裏這完全就是主動找死的行為，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掩埋在黃沙深處的水脈已經開始逐漸的向着四周瘋狂的延伸。
接着葉天那一顆完全將幾處死路融合在一起，生生創造出另外一片嶄新天地的白棋，就像是一場不可能會出現的大雨一樣，傾斜在了沙漠之上。
而在雨後是，無數星星點點的綠色借着這個機會，開始一夜竄了出來。
綠洲驟然形成了一片足以和沙漠正面抗衡的茂盛草原。
接下來，便是這草原與沙漠的正面廝殺。
在這激烈的廝殺衝突之中，人們仿佛已經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與此同時，葉天的腦海之中，南風留下的那匯聚它感悟的虛幻『蟻穴』已經完全融化，盡數匯合到了葉天的識海之中。
無數個小小的落點之中，那完整的一大步已經跨越到了終點。
然後……水到渠成的將其越過。
葉天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感覺，因為他已經在剛才的過程中，將那種感覺，融會貫通，完全變成了自己的直覺，變成了自己的本能。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自由，沒有絲毫束縛的自由。
葉天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無極劍海，將不會再有任何控制上的限制。
他將注意力從自身之上轉移到棋盤上，摸出了一顆棋子，輕輕落下。
草原之上，無數孱弱的小草，驟然茁壯成長，成為了一顆顆參天大樹，風沙再也奈何不了他們絲毫！
這一刻，羅網道人定定的看着棋盤，道袍之下乾枯的手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一遍一遍的看着棋局，強行讓翻湧的神魂穩定下來，深處手摸出一顆黑色棋子。
但是那顆棋子拿在手中，看來看去，卻實在是找不到任何有意義的落點了！
天星道人和無名長老悠悠嘆了口氣，臉上浮現出無數種複雜的神色。
祖黎明差點控制不住體內突然暴動的仙氣。
周碧靈大大的眼睛裏面，滿是濃濃的敬畏和嘆為觀止。
羅網道人捏着棋子的手僵硬在空中半餉，終於無力垂落，將棋子輕輕扔在了棋盤一角。
奇怪的是，他的臉上卻已經沒有了任何多餘的神色，只有濃濃的疲倦，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這對於一名真仙后期的修士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情況。
但羅網道人沒有辦法。
他觀摩這局棋，已經有數千年的時間了。
數千年的研究思考，才讓他在這局棋上堪堪走出了五步。
然而如今，所謂的步數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
因為這局棋，已經迎來了真正的塵埃落定。
因為，必死之局的白棋，已經勝了。明明白白的勝在他的眼前，勝在了他的手下。
「半目勝……竟然真的能以半目勝……」
「這最小的差距，星羅劍聖到死都沒有看出，甚至距離那麼遙遠，我更是如此……」羅網道人呢喃自語。
片刻之後，他艱難的起身，向葉天行了一禮。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起身行禮。
這一次葉天倒是沒有繼續坐着無動於衷，而是同樣起身認真的回了一禮。
「你通過了，去那石碑之前吧。」羅網道人行禮之後，收回目光，深深的看着眼前的棋局，看着這已經經歷了無數歲月的石頭棋盤。
葉天點了點頭，起身走出了聽雲樓。
樓前圍滿的眾人複雜的看着葉天，下意識的自發的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看着葉天的身影漸漸離開，場間的眾人們才紛紛收回了目光。
然後他們的心中不約而同的產生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這第三局無數年來存在，最優者星羅劍聖也不過走出了七步有意義的棋便徹底無路可尋。
因此這羅天三局的最後一局，便存在在了這裏，因為其恐怖的難度，因為沒有真正正確的走法，大家好像都只能是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撞，甚至於只需要走出一步有意義的棋，就能算是通過，就能擁有了修行星羅劍陣的資格。
但現在這盤棋已經被徹底解開，真正的完美答案此時就呈現在每個人的面前。
那麼接下來這第三局，應該如何走？
應該如何進行下去？
羅網道人是這第三局的守關人，人們下意識的目光向羅網道人匯聚而去。
羅網道人好像沒有看到所有人的目光，他只是認真的端詳着這棋局良久，看的他那蒼老的眼睛之中，竟然徐徐有鮮血流出，順着臉頰往下，仿佛在滋潤着他那臉上深深的皺紋。
他突然抬起手掌，雄渾的仙氣在手掌之中匯聚而來，散發着溫暖氤氳的光芒。
然後他輕輕的將這手掌向着棋盤推下。
瞬間，上面所有的棋子都被強行深深壓進了石質棋盤之上。
「既然已經被破，這羅天三局的第三局，便已經失去了意義。」
「這場棋你們全程看在眼裏，根據悟性不同，所得的收穫也各有不同，但總之，都必然比你們自己面對這棋局摩挲所收穫得要多得多。」
「未來的羅天大會是未來的事情，還猶未可知，但這一次，這最後的一局，便算是在場的人，全部都通過了吧，你們可以去那石碑之前，得到星羅劍陣的修煉之法了！」
羅網道人緩慢而認真的說着，不知不覺聲音仿佛已經蒼老了無數倍。
場間眾人頓時紛紛面面相覷，似乎是都沒反應過來這從天而降的意外之喜。
畢竟如果讓他們真的面對那最後一局的話，基本上除了祖黎明和周碧靈這種寥寥無幾的天驕之外，其餘人都沒有自信能夠走出一步有意義的棋來。
「這……恐怕是有點不妥……」旁白的天星道人有些遲疑的說道。
無名長老亦是微微搖頭。
「讓他們通過，是城主的意思……」羅網道人向天星道人和無名長老解釋道，又似乎是在向場間其餘的所有人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