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哪裏見過這種陣仗?
又有錢,又能吃,吃起來打嘴都不放,於是趕快把兩個兒子叫來,讓一個兒子幫着他做飯,一個兒子趕快去其他店鋪採買些食材過來……
不對,看這樣子,要買做好的熟食送來!
然後兒子跑遍了周圍幾家店,買了好些做熟的肉和餅送來,惹得周圍店家紛紛側目什麼人那麼能吃?
郭瑾到底不是專業的。
一通狼吞虎咽之後抬起頭,發現大家基本上都還在狼吞虎咽,就他和陸議差不多結束了,陸議還在優雅的用手巾擦嘴。
看着他面前一盤子骨頭和空空如也的湯碗,郭瑾知道,陸議跟了他那麼多年,和大家之間的區別也就在於吃相比較好。
吃的是一點也不少。
一扭頭,郭瑾看着店家忙得滿頭大汗,店家的兒子忙裏忙外到處扛食物進來,整個為了賺錢不要命的模樣,特別好笑。
不一時,店家那邊來了幾個男丁,好像是親戚還是什麼人的,頂上來幫着伺候這群飯桶,店家可算是從一線退了下來,找了張凳子就坐下來直喘粗氣,那模樣也別提多滑稽。
郭瑾覺得好笑,便湊上去和店家攀談。
「店家,你這店開了多久了?」
店家對金主自然是有問必答。
「咱家這店開了有三年了,三年前,咱們從老家跟着遷徙的隊伍從青州過來定居了,弄了一大塊地一家子人一起種,後來官府說可以借錢給咱們做生意,咱家男丁多,吃飯的嘴也多,這一合計,還是覺得開個店多條路更穩妥。」
「從青州來啊?為什麼要離開家鄉到涼州來定居呢?」
郭瑾有了興趣。
「這還能有什麼為什麼,給的地多唄,而且房子也給咱們蓋好了,農具也給咱們準備好了,咱們拾掇拾掇,就能來涼州直接過日子,還免三年賦稅,這地啊,比咱們在青州的大兩倍,咱家這也算是個小地主了嘿。」
店家呵呵地笑着。
「青州的地肥沃,涼州的地貧瘠,折算起來你們好像也不佔便宜啊?」
郭瑾繼續詢問。
「便宜還是有的,打的糧食比在青州多上一些,多不了太多,但是地大,住的舒坦,稅也交的少,更關鍵的是啊,在青州,好些鄉里鄉親都開店做生意,咱家沒跟上第一波,賺不到錢。
後來咱家一合計,這涼州地方新,肯定沒有青州那麼多人做生意,咱們把在青州學的本事放到涼州來,指不定就能把日子盤活了。
現在一看,還真是這樣,這裏開店的人不多,做飯好吃的也不多,咱們一來,那可算是好事了,這往來客商都樂意來咱這裏吃飯。」
店家看起來還挺驕傲的樣子,似乎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很欣喜。
「朝廷給你們那麼好的許諾,你們就不擔心朝廷耍無賴,把你們騙來了也不給你們兌現諾言?那你們待在人生地不熟的涼州不就完了?」
郭瑾繼續發問。
店家面色微變。
「客人啊,這話可不能亂說,當今皇帝那是說到做到的,咱們是青州人,那也是當今皇帝最早的一批治民了,當今皇帝連字都教咱們認,咱們怎麼可能不相信當今皇帝呢?」
「也是這個理啊。」
郭瑾覺得高興,因為自家父親得到了普通百姓的信任。
這可難得了。
「要說以前的朝廷這樣干,咱還真得掂量掂量,指不定就要把命送在路上,但是當今皇帝這樣說,咱們得信,這多少年了,當今皇帝說到做到,說給什麼就給什麼。
而且啊,說實在的,這年景好,來往人多,都是到處去做生意的,商人走南闖北,什麼地兒沒去過?一打聽就知道,皇帝給咱修路,路好走,路邊上還有驛站和旅店,能歇腳吃飯。
走在大路上,安全,不擔心給賊人捉了去,就算攜帶很多財物,也放心,因為大家都知道,順着大路走,就不會遇到賊匪,安全,當年咱家一路走來,一路上平平穩穩,啥事兒也沒發生。」
店家說着就回憶起來了:「哎呀,這樣的日子也沒幾年,再往前算算,天下都在打仗,當今皇帝還沒當皇帝那時候,誰敢往外跑?生怕給哪些兵頭子捉去就回不來了。
還是當今皇帝好啊,咱們也不怕那些兵欺負咱,走在路上也不怕遇着賊匪,官府也講道理的,不隨便欺負人的,欺負人的都給皇帝拿下了不是?所以啊,旁人說的不信,當今皇帝的話還能不信?」
郭瑾更開心了。
父親的事情沒白做,錢沒白花,政策沒有白推行,鬢邊的白髮也沒有白白的生出來……
縱使天下還有不平事,終歸,能給普通老百姓一個安生,讓他們不用擔心走南闖北連命都沒了,如此一來,對於他們來說也就足夠了。
也就是在和店主天南地北聊天的時候,郭瑾意識到了自己的父親為了這個國家和這個國家的人們到底付出了一些什麼珍貴的東西。
他們聊得很多,很雜,然後還聊到了店裏肉的來源。
隴右地區有非常龐大的養馬場和馬群,數量幾乎破百萬。
戰馬肯定是要強壯的個子高大的,育馬的時候就要注意優中選優,選擇優秀的高頭大馬和高頭大馬結合,然後誕生處更加優秀的後代。
期間還要引入其他品種戰馬的優秀血統,以維持現有戰馬的血統的優秀,不至於倒退回四肢短小的狀態。
這樣,一些體格弱小、矮小的馬匹自然就沒了出路。
這部分不是交給地方官府用作耕地墾荒的駑馬,就是用來拉車。
亦或是交給軍隊,給軍隊補充肉食,再有一部分就是直接放到民間,讓民間商人出資購買這些馬匹,用作民間酒肆出售之用。
馬肉就算不那麼好吃,也是肉,而且因為數量充足,這一地區的馬肉價格比羊肉要便宜,樂意吃的人也不少。
禁軍漢子只要有肉吃就高興,管他什麼肉,反正大口吃肉大碗喝湯也不礙着他們什麼事兒。
郭瑾就很愉快的和店家聊天,陸議則在一邊安靜的聽着,剩下的飯桶們繼續埋頭苦幹,把店家的家人累的渾身大汗。
「賦稅沉重嗎?」
「比前朝要輕多了,當然更少一點誰也不會不樂意。」
「那倒也是……家裏那麼多男丁,會覺得打上來的糧食不夠吃嗎?」
「夠吃是夠吃,就是擔心以後人丁多了,那就不夠吃了,所以這不是開始做小生意了嗎?」
「也好,多個營生,多條路。」
「那也要安穩一些,不能亂,不能鬧兵災啊,這要是鬧了兵災,什麼都完了,真的,一次兵災,十年功夫就沒了。」
郭瑾點了點頭。
「放心好了,兵災是不會有的,誰想要兵災,那就是在和我們所有人作對呢。」
「嘿嘿,那也是,現在這日子,誰也不想回到從前啊。」
店家嘿嘿的笑了起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滿臉的褶子又笑成了一朵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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