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般的兵馬撒出去,又潮水般的收回來,金黃營帳里的氣氛變得令人窒息。
龍椅上安康山的面色冷酷又嚇人,但為了避免更嚇人的結果,諸人還是要說話。
「陛下。」一個大將站出來低頭說道,「武鴉兒這是故意引誘我們進攻,目的是方便楚國夫人攻打京城。」
安康山憤怒,不僅僅是因為武鴉兒久攻不下,更多的是因為接到了楚國夫人攻打京城的消息。
楚國夫人會出兵在他們預料之中,他們也做好了準備,但沒想到楚國夫人不是來打他們,而是去攻打京城。
「看來武鴉兒引我們出京的目的就是這個。」另一個大將道,「他們夫妻這是一個聲東一個擊西。」
「沒錯,原本武鴉兒一直堅守衛河防線,但突然就放開了。」有人指着輿圖,「分明是聽到楚國夫人攻打京城,才故意要牽絆我們。」
安康山臉色雖然不好看,但聽完他們的說話沒有喝斷,而且還問:「那你們說現在怎麼辦?」
幾個大將對視一眼,跪下道:「陛下,退兵回防京城吧。」
安康山看着他們,問:「那你們是認為朕是殺不了武鴉兒,還是朕守不住京城?」
幾個大將對視一眼。
「不,不,陛下,臣並不是這樣認為。」
「陛下一定能殺了武鴉兒。」
「陛下如果回防的話,也能殺掉楚國夫人。」
「真是因為畏懼陛下,武鴉兒和楚國夫人才這樣做。」
安康山哦了聲,道:「朕如果現在退兵,雖然殺不了武鴉兒,但京城能保住?武鴉兒和楚國夫人賊夫妻竹籃打水一場空。」
幾人紛紛點頭「陛下聖明!」「正是如此!」
他們的話沒說完,一把刀就從龍椅上扔下來,斬碎他們身前的地面,幾人瞬時汗水濕透了鎧甲,以頭撞地砰砰響。
安康山如雷的咆哮從頭頂砸下。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朕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朕運籌帷幄這麼久,死傷了這麼多兵馬,朕現在退兵,殺不了武鴉兒。」
「朕退兵,能保住京城。」
「他娘的!京城本來就是朕的!」
「那你們說,朕這一次,得到了什麼?」
他從龍椅上走下來,一步一步,地面震動,走到那幾人面前,伸出手掌。
「你們看看,朕是不是兩手空空?」
營帳里所有人都跪下來高呼「陛下息怒」「臣等有罪。」
安康山站直身子居高臨下視線冷冷掃過:「你們的確有罪,你們的罪就是畏戰。」
安康山動怒,將大刀扔下,但沒有斬殺任何一人,可見動怒是真,要說服大家也是真。
便有一個大將抬起頭流淚道:「臣不是畏戰,臣只是擔心被武鴉兒夫婦欺詐」
安康山打斷他:「朕出征前目的是什麼?」
出征的目的大將愣了下才答道:「殺武鴉兒。」
安康山道:「我們能不能殺了武鴉兒?」
大將挺直脊背大聲道:「能!」
安康山看着他,問:「為什麼能?」
安康山是個多疑善怒刻薄寡恩的人,但他不是個蠢人,他不想的時候,沒有人能隨便說幾句話騙過他哄他開心。
大將深知這一點,毫不猶豫的將理由一一說出來兵馬佔據優勢,武鴉兒沒有援兵,退守城池看似堅固,但斷了水糧就是一座地獄,到最後不用他們打,城內的人先吃馬然後就吃人
「所以陛下斬殺武鴉兒是毋庸置疑的。」
安康山伸手拍了拍他的臉:「所以,朕有什麼被欺詐的?朕的目的就是要殺武鴉兒,朕殺了他就是大功告成!心想事成,心滿意足!」
那大將砰的叩頭:「陛下威武!」
將官們不敢說話,一個文臣走出來道:「陛下,那京城如果失守」
「京城就算失守,只要殺了武鴉兒。」安康山喊道,「整個天下無人能再阻擋朕,京城自然也是如此!」
另一個文臣走出來道:「事實上,我覺得大家都想多了,好像京城已經被楚國夫人打下了一般,其實京城哪有那麼容易失守?」
營帳內的文臣武將都看向他。
「大公子和鄭王雖然被白袍軍劍南道兵馬擋住,但我們京城不是沒有兵馬啊。」文臣環視諸人,「陛下臨行前早就防備着,京城留下數萬兵馬呢,並不是空城無防啊。」
營帳里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京城是留了兵馬,但那楚國夫人據說傾盡了兵馬
「諸位,諸位。」文臣再次道,揮動袖子示意大家安靜,「還有,大家是不是忘了,那是京城,是天下第一等的大城,城池高厚,城內有用不盡的水食不盡的糧穿不完的衣,只要堅守城池,就沒有兵馬能攻破它。」
他說完這句話,見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然後又落在安康山身上
文臣並沒有惶恐,而是淡然一笑。
「陛下能進京城,是因為先帝被害賊子畏罪逃竄,民眾開門相迎。」他躬身施禮,「陛下,請恕臣冒犯,如果崔賊挾持先帝號令兵馬堅守城池,陛下此時只怕還被擋在京城外,還不能為先帝解憂解難。」
安康山哈哈笑了:「這有什麼冒犯的,這是事實!」
他的眼裏又泛起淚花。
「那是先帝的京城,先帝還在天上看着它呢!」
他咬牙切齒。
「先帝被崔征魯王武鴉兒這些賊子所害,朕不殺此賊子決不罷休!」
營帳內文臣武將此時再無他話,齊聲怒吼「殺賊!」
相比於先前,氣勢大盛。
「先殺了武鴉兒。」一個武將吼道,「再殺其妻!」
是啊,大家被楚國夫人不救丈夫而是突襲京城驚到了亂了心智,有什麼可緊張害怕的,京城說打就能打下來?
等他們殺了武鴉兒,那楚國夫人也只是在京城外徒勞。
京城是叛亂後安康山劈山斬海快馬加鞭直接衝進來的,原本在京城的大夏官員和兵馬都跑了,而外地的大夏官員兵馬都還沒機會進來,這個京城可以說第一時間就被他們握在手裏,打造的銅牆鐵壁。
攻城?她能攻多久?京城可是能守到天長地久的。
「要麼她插上翅膀飛進去。」一個文臣笑道,「要麼城門自己給她打開,否則她一兵一卒都進不了京城。」
營帳里響起轟天的大笑怪叫。
「那她就真是仙人了!」
「讓我們先殺了仙人的丈夫,再去看仙人!」
高牆深厚的京城裏,春夜的風似乎也滿是血腥氣。
隨着一聲聲梆子響,亮着燈火的宅院門面瞬時陷入黑暗,鬧夜的孩子們的哭聲也似乎被人堵住了,貓兒狗兒連春夜的蟲子都屏氣噤聲。
青石板路上響起馬蹄聲,在寂靜黑暗裏格外的滲人,忽的巡夜的馬蹄停下,火把照過來。
「什麼人?」呼喝帶着刀槍的陰寒撲過來。
街上黑暗裏提着一盞昏黃燈的人忙雙手舉起:「軍爺,軍爺,是我,我是打更的。」
火把照出瘦小的男人,男人身穿布衣,胸前一個大大的更字,一手提着燈,一手舉着梆子鑼。
「腰牌呢?」為首的將官沒有就此放過,陰冷的看着他問。
瘦小的男人忙將腰牌解下來恭恭敬敬戰戰兢兢的遞過去,嘴裏一面碎碎叨叨「兵爺,我是最早就當了更夫的。」「蔣四爺是我的上司」云云。
將官不理會他的話,接過腰牌在火把的照耀下念出上面的名字「阿喜」,另一邊的兵拿着一本冊子翻看:「有這個人。」然後又眯着眼打量這更夫,確認跟冊子上的畫像一樣才點點頭。
將官將腰牌扔回去。
「警醒點。」他叮囑道,「有什麼不對的立刻敲鑼警報。」
阿喜連聲應是。
將官調轉馬頭向另一邊巡邏去了,火光漸漸遠去,但馬蹄聲遠遠近近似乎縈繞不散。
阿喜繼續敲着梆子喊着警示走着,在一片黑暗中停在一間宅門前,他將手裏的燈籠吹滅,伸手輕輕的敲了三下門。
門應聲而開,阿喜閃進宅門內,黑暗籠罩的室內一雙雙眼閃閃。
「情況怎麼樣?」壓抑的呼吸低低的聲音響起,「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2s 3.900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