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芸身上的血雖然止住了,但他的傷實在太過嚴重,如果不馬上施救,生命堪虞。筆神閣 bishenge.com皿曄現在也受了重傷,如果強行和皿冠皿忠相抗,未必就能快速反殺。
給耶?不給?
皿曄並沒有猶豫,將那枚圖騰扔在了雪堆里。
「算你識趣。」皿冠欣喜異常,奔過去撿拾圖騰,皿曄將面前的雪地鋪平,將黃芸放平,就地給他查看傷口。
幸而黃芸身上那個百寶囊里裝了不少的好藥,皿曄將能用的外傷藥都找了出來,全都敷在了他傷口上,又撕下自己的衣袍給他把傷口包紮了,皿忠在他身後嘲笑:「哎,挺識時務的。知道這就什麼嗎?這叫兵不厭詐。趕緊帶你的這個下屬滾吧。」
皿曄沒有出聲,抱起黃芸,往雪地外掠去。他的身法明顯凝滯,有那麼幾次,還險些跌倒在雪地里,他身後的皿冠,捏着那枚染了血的圖騰,在雪地里搓了搓上面的血漬,掖在了腰帶的內袋裏。
皿忠諂笑:「哥,還是你高明。」
皿冠回頭瞄了一眼皿曄的背影,眸光深邃陰鷙:「皿忠,這個人,太深不可測了,留着終究是禍害。」
「那哥你的意思是……」
「留不得。」皿冠一字一句地道。
「那我去把他們攔下!」
皿忠說着,就持劍朝着皿曄掠去,「皿曄,站住!」
皿曄並沒有站住,依舊帶着黃芸艱難朝前走去。皿忠的劍很快殺到,帶着呼嘯風聲,直奔皿曄的後心位置!
長劍殺到的瞬間,皿曄的身形忽然迅速移動,再不是那個步法凝滯的傷者,即便懷中抱着一個黃芸,也絲毫不影響他施展,一個旋身,身形縱到空中,一腳踢開了皿忠的長劍,又一腳直奔皿忠心口,皿忠連反應的時機都沒有,便一口鮮血噴在白雪上,人飛出去十幾丈,重重落在雪地里,砸出一個碩大窟窿,人被雪埋了起來。
皿冠遠遠地看見,嘴角抿了抿,沒有敢追上來過問。
待皿曄抱着黃芸走遠了,他才敢過來,將皿忠從雪地里扒拉出來,探了探脖頸間的脈搏,確定已經氣絕身亡。
皿冠的手有些發抖。
他遇上的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對手,簡直就是魔鬼。
皿曄走出雪地,飛身上馬,催馬疾奔,用了最快的速度,奔至皿家一眾人等候的地方,上千的人,見一騎飛至,都瞪大了眼珠子,待馬走近了,看見的是兩個血人,都屏息凝視,不敢出聲。
皿鹿蹙眉走上前,「怎麼回事?」
「他受了重傷,勞你救一救他。」
皿鹿瞧了一眼渾身是血的黃芸,又瞧了瞧亦滿身是血的皿曄,「你也受傷了?」
「我沒事。」
皿曄蒼白的臉上容色淡淡,眸中的神情,複雜得讓人瞧不清。他看見皿鹿的馬上插着一柄劍,道:「你的劍,借用一下。」
皿鹿的佩劍,自然是舉世無雙的好劍。他知道皿曄慣不愛使武器,這次竟然開口借劍,肯定是遇到了棘手的困境了。
「你……確定沒事嗎?」
皿曄沒有回答他,反而走到了皿忠爺爺的面前,面無表情地道:「你的孫子死了,我殺的。你要是想討債,等我回來,會給你一個說法的。」
皿忠的爺爺一聽最疼愛的孫子死了,一口氣差點厥過去,上來抓着皿曄的衣領子就要人,皿曄握住他的手,一把甩開,神色依舊冷如冰霜:「我說過,會給你一個說法,但不是現在。你還是先讓人去給他收屍吧。」
皿鹿最是了解皿曄的為人,他絕不是濫殺的人,定然是皿忠做錯了什麼事,才惹怒他讓他動了殺機,他看看滿身是血的黃芸,心裏其實大約也能明白些前因後果,瞧皿曄的神色,圖騰應該還沒拿到手,圖騰既未到手,他就不會放棄的,皿鹿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他面前,道:「你還要去嗎?」知道問也是白問,但還是多嘴問了一句。
「自然。」
「好,你一切小心。」皿鹿未再多言,目送皿曄飛身上馬,又往山脈腹地奔去。
皿忠的爺爺哭天喊地地來問皿鹿要人,皿鹿被他纏得無奈,只能冷聲道:「三叔,還是先讓人把皿忠給帶回來吧。皿曄也說了,待他回來,會給您一個交代的,您就耐心等一等,等他回來再說。」
皿三太爺哭喊過於悲切,不多時便昏死過去,皿鹿命人將他抬回了府去,又命人去給皿忠收屍,一切料理妥當,看看天色將晚,便命大家散了,只留一些家丁,在山裏安營紮寨,他和幾個族中管事的人一起留了下來,打算在山中過夜,等候皿曄皿冠等人。
皿曄再次進入山腹,沒有再遇到皿冠。
刀陣既然已經破了,剩的便是鎖魂陣。所謂鎖魂陣,聽皿鹿的敘述,應該是同蘇郁岐從前中過的魂塋毒素差不多的道理,進入陣中,會讓人墮入幻夢之中,迷失心智,繼而連命都迷失了。
倘或是從前,與蘇郁岐相識之前,進入這樣的陣中,不敢說一定不會被迷失了心智,但至少會有七八成以上的勝算。
但現在,他連一分勝算也沒有。因為他心裏有了深淵般不見底的欲望。
馬匹在山谷里茫然奔跑,他雙手一直無意識地緊握成拳,還未進陣,心就糾結成團,但這個陣他是必要闖。
他在剛剛闖過的刀陣周圍搜索過,沒有發現鎖魂陣的痕跡,連高聳入雲的山頂都搜尋過了,也沒有發現。他只好又往別的方向尋找。尋着尋着,便離了這處山谷,眼前依舊是一座山谷,但谷中景物已經全不同於之前的那個山谷。
這裏沒有雪,山色還是青黃的,草木極其茂盛,偶爾還有不知名的成熟野果,散發出香甜的氣味。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天要黑了。曠野中響起野獸的唳嚎,時而是狼嚎,時而是鷹唳,時而是不知名的野獸嚎叫聲。
聲聲淒切,令人毛骨悚然。
谷中無路可走,那馬匹入夜之後便被各種野獸聲音嚇住,不肯再走,皿曄只好下馬,一個人在山野中踽踽而行。
然後,他悲催地發現,迷路了。
天上既無北斗星指路,地上也無可供參照的事物,樹分陰面陽面,但他仔細辨認過,那些樹全都一個樣,根本就分不出陰陽來。黃芸的百寶囊他倒是帶來了,裏面有一隻羅盤,但經他再三確認,已經失靈。
肩膀上的傷他粗略包紮過,但還在往外滲血,且一直劇烈疼痛。這些都沒有什麼,比這嚴重的傷他也不是沒有挨過,他一直認為,一個大男人,受點傷就唧唧歪歪那不算男人。
為今之計要先找到方向,走出這座山谷。因他發現,到了夜晚,山谷中起了霧,而這霧氣之中,隱隱有瘴氣飄散。
他想到,這迷路多半是與這瘴氣有關係。瘴氣致幻,他這是中了瘴毒了。
黃芸的百寶囊里應該有解瘴毒的藥,皿曄略有些煩躁地將包袱從肩頭拿下來,打開,將一堆瓶瓶罐罐扒拉了一遍,挨個瓶子打開聞了聞,果然找到了瘴毒丸,他倒出幾粒吃下,運功將藥催化,的確感覺腦子清明了些,但即便腦子清明了,依舊還是沒有辨出眼前方向。
甚至,他連時辰也忘記了。
雖然他急於找到那勞什子鎖魂陣,但這種情況下亂走亂闖,連命都有可能走丟了,他意識到這個問題,決定不再亂闖,就地休息,待明日天亮,太陽出來再行動。
腳下全是茂密灌木叢,這山谷濕潤溫暖,灌木叢裏面少不了毒蛇毒蟲之類,不能在地上睡覺,他擇了棵高大的樹木,縱身掠了上去,選了個樹杈,坐了下來,背倚粗壯的樹幹,腳放在面前枝杈上,閉眼休息。
他以前想睡覺的時候,無論什麼樣惡劣的環境,都能很快入眠,但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遲遲睡不着。
腦子裏時而浮現蘇郁岐的身影,時而浮現皿鹿的名字,時而還浮現眼下的時局,亂七八糟,愈發讓他心煩意亂。
皿曄意識到這有可能是進入了鎖魂陣是在三更時分。
他本來是模糊了時間概念的,根本分不清眼下何時身處何地,但不知怎麼又忽然知道了現在三更時分,天上的星月也都清晰起來,北斗星高高懸在北天,還有一輪清月,懸在天邊。蘇郁岐忽然出現在樹下,喊他的名字:「玄臨。」
她聲音向來清冷,叫他的時候卻一向清冷中帶點溫柔甜美,往日她叫他的時候,他的心一下子就會柔軟起來。但此時此刻,他心裏咯噔一下,馬上意識到這是入了幻夢之境了。
蘇郁岐回了京師曇城,蘇家遇到了從未有過的困境,她回去處理了,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
可,雖然明明知道這是幻境,樹下的蘇郁岐也不可能是真的,他還是情不自禁地躍下大樹,落在了蘇郁岐面前。
「玄臨,你跟我走。」蘇郁岐握住了他的手。
他低頭看着兩個握在一起的手,明明是在幻境裏,可他卻偏偏感覺到了她的體溫……這究竟是真是假?
「去哪裏?」他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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