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這樣遠,他感覺不到那個人的「運」。但在修士死後,站在樓頂天台上的身影立即縮了回去——是確認在修士死掉、無人機墜落之後!
這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但他沒有喝出聲。因為清楚能以這種不可思議的手段殺人的,要麼是修士、要麼是神通不受限制的妖魔。無論是兩者當中的哪一個,在如今這種狀況下都可以輕易逃脫。
他身邊這位宗道局探員顯然是個菜鳥,不是那人的對手。至於他自己……還得看着楊桃。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再看那高樓一眼之後收回目光。
「不是我。」他對驚慌的菜鳥修士說,「無人機的問題。你該去問他們。」
他指不遠處五個同樣目瞪口呆的警員。
「怎麼回事!?」修士的注意力被他引導,立即對警員怒目而視。趁這機會,李清焰走回到楊桃身邊。
「有沒有事?」
「……沒事。」楊桃做了一個叫他略吃驚的舉動——將手帕遞給他。
「……血。你臉上有血。」
李清焰愣了愣,到底露出個微笑。
「謝謝。我再賠你塊新的。」他接了手帕坐到楊桃身邊,開始擦臉。剛才想要儘早離開這兒,可現在卻走不成了。之前是死掉一個普通人——雖然是個七級修士,也還算是普通人吧。但剛才死掉的是宗道局探員,五級修士——就在他身邊。
他知道和這類機構打交道有多麻煩,只能在這裏等他們來。
「我們還在這兒嗎?」楊桃小心翼翼地看外面的人,又看無人機,「會不會又……」
她倒真是一點兒也不驚慌了。李清焰特別想看看現在她的腦袋裏究竟在以何種方式運作。是已經接受了這種無可奈何的命運不得不叫自己鎮定,還是當真開始覺得即便這種危機重重的生活也比在農場的時候更有吸引力。
「就在這兒。」李清焰說,「現在這裏該是全北山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
十五分鐘之後楊桃明白李清焰說的是什麼意思了。第二撥人來得比第一撥慢,但多。
八輛車將路口堵得水泄不通,來自不同部門。救護車先開到,開始搶救傷者。七八個戴戒指的氣勢洶洶地衝進這條街,身上亮得像燈泡。二三十個黑壓壓的治安局幹警開始在更遠的地方拉警戒帶、並且開始驅散人群了。可人們並不配合他們,抻着脖子往裏面看、議論紛紛,仿佛是在過節。
楊桃不能理解那些人的這種反應,可李清焰又說了那句話:往後就懂了。
宗道局的修士們臉色不善,最先來到現場且倖存的菜鳥探員迎上他們,似是在向一位長官匯報。那位長官就遠遠地看看李清焰又看看楊桃,臉色極陰沉。少女注意到他手上戴了兩枚玉戒指,一黑一綠。
俄頃,那位長官邁步向李清焰這邊走過來。這時從他身後卻又快步走來一個年輕人、攔住他。與他交談幾句,那位長官又看李清焰一眼,神色稍緩。想了想,走到一旁去了。
於是那個年輕人踩着碎石、避過蒸屜與從修士屍身中流淌出來的血液,走進門臉兒只剩半邊的麵館店裏。
「我說,怎麼搞的?」
他這熟稔的語氣叫楊桃愣了愣。這個年輕人的衣着風格同李清焰很像。穿規矩的深色西褲,白襯衣,只不過外面又加了一件休閒西裝。這叫他整個人看起來也乾淨清爽,雖略顯老氣一些,然而也會顯得穩重一些。
李清焰如釋重負地嘆口氣:「我說我只是來吃早飯的,你信嗎?」
年輕人認真地想了想,笑起來:「信。」
他的笑與李清焰不同。不是溫和的,而是熱烈的——儘管只是微笑。其實兩人的相貌也很不相同。李清焰是個規規矩矩的「帥哥」,五官似乎都是標準定製的、無可挑剔。組合起來也恰到好處,沒什麼可以再調整的餘地。
而這一位的「帥」要略張揚些,富有侵略性。楊桃覺得如果李清焰是那種在陽光下微微一笑就叫人的一顆心都化開的人的話,這一位就是那種在夜色與霓虹里微微一笑、能叫人想要忍不住跟他走的類型。
她這麼一恍神兒的功夫,年輕人就已經在看她了:「就是她?」
「就是她。」李清焰轉臉看楊桃,「這是我朋友,裴元修。」
「你好,楊桃。」裴元修笑着向她伸出手。
少女第一次面對這種「正式」禮節。她愣了愣,趕緊站起身同他握手:「……您好。」
然後才想到: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就是她」是什麼意思?
李清焰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我之前說查過你的資料——就是拜託他的。你和我的事情他都知道,可以放心說話。」
楊桃這時體會到李清焰之前說的那句「朋友」的分量了。
「來的時候我看了一下簡報。」裴元修開始與李清焰說正事,神情變得認真,「第一次是個意外。王汝成是來尋死的。具體細節還得以後再查,可他應該不是針對你們。」
楊桃意識到「王汝成」指的是那個用手切開煤氣罐的人。
李清焰想了想:「這事兒不用查了,我現在就能還原出來是怎麼回事。王老爺子以前是北山城防區軍務部長,可是做人太正派了。這個兒子中學畢業之後被他弄進部隊從列兵開始干,一干就是三年多,比普通人提得還慢。」
「老爺子退下來之前他干到中尉連副,老爺子一走他就覺得沒什麼指望了,就下海做生意。可惜也指望不上他家老頭子。自己又好賭,生意不行欠一屁股債,開始和老頭子吵,說他當一輩子官打生打死連自己兒子都顧不上。」
裴元修驚詫地搖頭:「是這麼回事兒?像老爺子這樣的人現在太少見了。」
李清焰一指隔壁的小籠包店:「這家店以前是王老爺子一個老部下開的,後來留給兒子。這個兒子和王汝成算是認識吧,王汝成向他借過錢,數額不小。後來還不上,這人就先上門催、然後找人催。前些日子王汝成老婆離了孩子走了,我猜是想不開和他老父親大吵一架又喝了酒,到這兒找人同歸於盡了。」
「今天早上,我和她路過他家門口的時候,就聽見院子裏在吵。」
「那麼的確是意外了。」裴元修說。
「事情本身是意外。」李清焰皺起眉,「但如果沒有我在這兒,她就沒了。昨天,我們進城的時候天上落下來一枚隕石,差三四米就正好砸中我們的車,也是意外。」
「還有那個無人機。」他往遠處指了指,「也算是意外。但事情明顯不對勁兒——我之前在對面樓上看到一個人,他逃了。我猜這些意外里都有人為干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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