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寒月當空,皎潔如霜雪。
山林間,一道纖瘦身影飛縱於林間,臉遮面甲,像是月光下的一道影子,飄忽無聲。
直看到一塊被月華照的發亮的青石,她才止步,安靜的立着。
青石之所以會亮並非因它本身有什麼奇異之處,而是因為那上面坐着個人,口鼻間吞吐之下,月華已如實質,像是被什麼牽引而來,零星點點,宛如夏夜那浩瀚星空中的無數星點,密密麻麻,神異非常。
這已是超脫了世人的理解。
而絕壁下的飛瀑里,依稀可見一人持劍靜坐,受水流衝擊,不動如山。
好一會。
「我還以為,你反悔了!」
明眸緩張,星點盡數散去,孟秋水輕聲道。
「不敢!」
身後,一道悅耳的女聲響起。
來人正是田言。
「不敢?這個回答我可不怎麼喜歡。」
孟秋水隨意開口,他轉過身子,身後那道人影全身黑衣,臉遮面甲,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立於陰影中,不仔細看還真是發現不了。
而她的手中,還提着個東西,一顆腦袋。
誰的腦袋?田猛的腦袋。
頭顱雙目緊閉,脖頸血跡未乾,顯然剛取下不久。
「你摘的?」
掃了一眼,孟秋水饒有興致的問道。
「是!」
田言言簡意賅的回道,眼神平靜,像是手中所提頭顱非是她的生父,而是一個陌生人。
孟秋水看着黑暗裏的雙眼睛好奇道:「趙高吩咐你的?」
田言點頭。
「如此,便可嫁禍於你。」
孟秋水「哦」了一聲,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想必,他已經拿出「神農令」了吧?」
田言眼神不可察的一變,像是在猶豫,但馬上,素手一翻自陰影下伸出,手中已多了面古老令牌,是用行動回答了孟秋水的問題。
「寫的什麼?」
孟秋水卻不曾看一眼。
「農家十萬弟子,先殺孟秋水者當繼任俠魁!」
地澤萬物,神農不死,將相王侯,寧有種乎。諸子百家中,唯農家人數眾多,農商九流,龍蛇混雜。而「神農令」,便是農家歷代最高頭領「俠魁」的令牌,可號令農家六堂,十萬弟子,該令牌每次出現都會在江湖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傳言,上一次,便是前代「俠魁」以此令,召集六堂高手,將白起秘密除去。
想不到,如今竟然有人會把此法用在自己的身上。
不過他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此次農家一行,他一方面是為了歷練魏遙,另一方面便是為了這件事,準確的說是為了農家。但沒想到他只是試了試,趙高還真就把「神農令」拿了出來,可謂是下足了血本,如此無論他與農家誰輸誰贏,只怕都會元氣大傷,好一個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詭計。
他輕嘆一聲,聽不清是喜還是怒,道:「拿出來就好了,我還以為要再等些許時日呢,終於,要結束了!」
「改一下吧,農家十萬弟子,當以烈山堂堂主為首,揭竿而起推翻暴秦!」
這話一出,他面前的田言身體驀然一震。
雖然早有猜測,羅網更是送來一些關於孟秋水的隱秘消息,但她還是被這句聽着有些異想天開的話驚到了,如今天下一統,秦國勢大,兵強馬壯,更何況陰陽家,羅網高手層出,以這農家十萬弟子無疑是飛蛾撲火,螳臂當車。
她蹙眉沉聲道:「即便這樣寫了,但關乎農家生死存亡,六大長老也會插手,幾位堂主定然都有異意。」
田言的反應,孟秋水早就在意料之中,他目光如水,平淡道:「我自然不會讓你農家去送死,過些時日,我會讓你見一個人,屆時你便明白我為何會這樣說。」
「當然這還不夠!」
「所以,還需你幫我辦件事!你農家弟子遍佈天下,我要你想辦法去廣布消息,便說劍宗之主孟秋水身負破碎虛空,飛升上界之秘以及長生不老之法。」
「你瘋了?」田言驀的冷聲開口,語調都有些變化,即便眼前之人比她強,但她心中的荒誕還是強壓下了心中的恐懼,甚至她都有點後悔,後悔來這裏見他,後悔拿出「神農令」,她就像是看着一個瘋子般望着面前這個安靜坐着的男人。
短短几句話,可這幾句話卻是驚天動地,相信任誰聽到都會震驚到無以復加。
孟秋水卻宛如什麼都沒聽到,他話語微頓,復又說道:「擇日我會邀請百家、羅網,以劍論道,相信他們都會有興趣過來的,然後,我會和他們好好談談!」
瞧着田言震驚的雙眸,孟秋水緩緩起身。「至於你身邊的那些雜魚,找時間我會替你一一清理掉!」
他伸手朝那張面甲探去,一剎那,田言的身子瞬間緊繃起來,眼中閃過掙扎,等那張手落下,一張與白天所見截然不同的臉已是現出,不同的是氣質,沉穩內斂化作了張揚,已露鋒芒。
只是臉上的驚色卻未消,鬢角青絲已被冷汗打濕,田言看着那隻隨意摘掉自己面甲的手,心跳都是一滯,非是她不想躲,而是那一刻一股古怪氣機降下,她愕然發現自己竟是無法動彈,不能躲。
甚至她都以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對方所求不過是為了農家,如今「神農令」一出,便可號令農家,她的價值相對的就要小上許多了。但她手上的,這張是假的,性命攸關,謹小慎微如她,又怎會把真的拿出來。
只等那張手離開,她的身體猝然一顫,如釋重負,像是軟了下來。對方既能猜到「神農令」出現,又如何會想不到這張令牌是假的,這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而且,你農家的六位長老我見過了,用不了幾天就會有答案的。」
柔和的面孔上似還帶着幾分笑意,但田言卻能看到那雙眼睛裏暗藏的淡漠和冰冷,像是萬年無波的寒潭,令人心顫。
「你會殺了我嗎?」平復了心神,田言再次開口,語出驚人,此人手段已是達到不可思議之境地,只怕她就是想逃也逃不掉。
連孟秋水也被這直接的問題弄得一愣,笑了笑,他答非所問道:「我若不殺你,這天下便無人能殺你!」
聞言,就聽。
「既如此,田言見過宗主!」
田言的話,讓孟秋水目光不可察的有些變化,但很快的又隱去,他輕聲道:「好,你該回去了。」
等見女子重新帶好面甲離開,背影不見,才聽一道聲音幽幽響起。「什麼百家,什麼羅網,終將成為過眼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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