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絲竹聲停了,宴席上的說話的聲音也停了,只剩下慌亂打撈了聲音。
這麼好的日子有人落水了,實在是大不吉的事情。皇上陰沉着臉問:「瑾妃,你有什麼話說?」
瑾妃跪下,她也被嚇了一大跳,穩了穩心神說:「臣妾知罪,可能是太匆忙了,所以台子沒有搭穩。」
「這是理由嗎?」
瑾妃跪在地上不敢說話,這確實不是理由,除夕人有人落水觸了大霉頭了。
太子看了周述宣一眼,站起來假裝為瑾妃說話,「父皇不要怪瑾娘娘了,這裏是良妃生前最喜歡的地方。可能是她不喜歡我們擾了她的清靜,所以才藉此表達自己的不滿。」
周述宣緊緊的握着拳頭,隱忍不發。
皇上今日聽着這些話說不出的刺耳,過年過節太子還專提那起子人來惹他不開心,就是為了和周述宣爭寵。周述宣都那副模樣了,太子居然還不放過他,顯得太像是個小人。
不論太子多不濟,皇上肯定都要把江山交給太子的,可他也希望太子能爭氣些。不求他有什麼大作為,至少把江山守好了,一點不少的交給下一輩。
皇上板着臉訓斥太子,「子不語怪力亂神,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嗎?」
當着宮裏上下的人挨了一頓訓斥,太子臉上很不好看。挨罵也是其次,皇上這分明是維護周述宣。
太子咬着牙站起來躬身說:「兒臣知錯,兒臣日後一定好好的讀聖賢之書。」
周述宣握着拳頭緩緩鬆開,這是皇上給的最後的也是少有的袒護了。如果皇上以前一直如此,那他現在就算要被皇上發配,心裏或許會好受一些。或者皇上一點好都不給他,讓他帶着純粹的恨意走,他心裏也會好受一些。可惜現在……不說也罷。
那邊的舞姬撈上來了,天太冷,撈起來的已經是一具新鮮的屍體。
害怕擾了皇上的興致,下邊的人都沒敢上報實情,只是說人已經撈起來了,沒有說是死是活。
之後絲竹聲再起,可氣氛再回不到從前。
畢竟還是出了不好的事情,瑾妃和太子都挨了訓斥,周述宣又不想說話,所以一頓飯吃下來連敬酒的人都沒有幾個。要麼是沒有資格,要麼是沒有興趣。只有十皇子小小年紀還站起來說了些漂亮話,哄皇上喝了一杯酒。
在絲竹聲中,皇宮的人就這樣沒有多大興致的吃完了一頓飯。皇上心中也甚是鬱悶,略用了幾口飯就吃不下去了。本來就已經氣飽了,加上年紀太大,受不了冬日的寒風。吩咐了讓大家隨意,想吃就吃,不想想吃可以自行告退。之後,皇上就擺駕回宮了。
皇上都走了,其他人還隨意個什麼勁兒,陸陸續續的也都走了。
周述宣本就不想參加什麼宴會,於是吃了兩口也準備回去。
別人還好,他得像向太子倒個別。
周述宣對太子說:「殿下,臣弟身體不適,也告退了。」
太子剛才被訓,現在是一肚子的火氣。一把抓住周述宣的手,「老三,剛才不是說了要和孤多喝幾杯嗎?現在想走,門也沒有。」
周述宣推開他的手,和太子接觸讓他很不舒服,「殿下臣弟身體不適,吃不得這涼酒,還請殿下恕罪。」
「吃不得涼酒孤讓人去給你熱,就你事情最多。」太子一揮手招來一個小太監,「去給秦王熱一大罈子酒來。」
有小太監去了。一大罈子酒,周述宣心說太子今天是要讓他死在這裏才甘心。
「殿下,一大罈子下肚恐怕就沒有臣弟了。臣弟性命是小,大過年的不祥的兆頭是大,殿下三思。」
太子擺了擺手說:「你哪有那麼嬌氣了。再說了,孤是那種人嗎?我們是親兄弟,孤怎麼會害你。你現在是父皇的寶貝疙瘩,孤也不敢害你。今兒個孤高興,你就陪哥哥多喝幾杯。平日裏你忙孤也忙,一年到頭咱們弟兄都聚不到幾次,今日有個好機會不能浪費了。」
這長篇大套的話歸根結底只有一個目的,拖着他不許他走。周述宣不知道太子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輕咳了一聲。
妙荔會意站出來說:「王爺到了喝藥的時間了,不按時喝藥大夫又要說王爺。」然後又故意對太子說:「殿下,王爺真的該喝藥了。殿下此時拉着王爺不讓他回去,是不是想讓王爺的病情更加嚴重?」
「胡說什麼?沒有一點規矩!」周述宣裝模作樣的訓斥,讓對着太子賠禮,「實在不好意思,是臣弟沒有管教好。」
周述宣管教下人是出了名的,太子不是不知道他們倆是在做戲。別人也就罷了,敢這麼和他說話直接拉出去打死,可是妙荔,單憑那張臉他就沒辦法下手。等周述宣死了,他一定要把妙荔弄到手。
「不礙事。」太子無比大度的說,又掃了一眼席面,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了,等人走乾淨了,他就可以動手。
太子也是個傻的,他也不想想他和周述宣都在,人怎麼可能都走完。少不了有想巴結他們倆的人,就是到天亮也有人陪着。
「那就不喝酒,聊聊天。孤看你穿得挺厚的,裹得的比襁褓中的小孩子還要嚴實。聊聊天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吧。」
周述宣還沒有說話,妙荔就搶先一步說:「殿下剛才沒有聽清楚嗎?王爺現在一定是要離席的。」她吃定了太子不會對她下手,而且還會沒有限度的容忍。
周述宣笑笑不說話,心說等回去一定要多給她發些壓歲錢。
「你放肆!」太子一拍桌子。指着妙荔說,可等看清她的臉。這張熟悉的臉,除了多了些陰柔五官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太子的語氣又緩和了許多,「孤在和你主子說話,哪裏輪得到你插嘴了?」
周述宣還是笑笑不說話,沒有發表意見和想法。
妙荔猜到了太子心中在打什麼主意,如此反常的留人,肯定是憋着什麼壞水。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不過絕對是要害周述宣。
於是,妙荔無比大膽的說:「奴婢不知道殿下在打什麼主意,不過奴婢有一句話要說,殿下聽不聽就是大車拉王八,在你了。今日是除夕,如果王爺出了什麼,殿下也斷然脫不了干係,以前的事情或許沒有證據,但今夜無數雙眼睛頂着,殿下還是要小心行事為好。」
「你!你混賬!你怎麼能對孤這麼說話,孤……孤……」太子一時氣急想懲罰妙荔,又想不出一個合適的懲罰方式,所以半天說不出話來。
周述宣趁機說:「請殿下恕罪,臣弟先帶着這個沒規矩的丫頭走了。請殿下放心,臣弟回去一定讓嬤嬤掌她的嘴。」
太子被氣得說不出話,周述宣默認為他同意,帶着妙荔就走。
兩人走後太子狠狠的捶了一拳桌子,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居然敢難麼說他。還敢罵他是王八,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周述宣才是正兒八經的王八,連自己的王妃都沒有看住,背着他偷人。
但是上一次敢這麼罵他的人就是孟清了,他面對這樣的人沒辦法不想起孟清。
太子心中煩躁,揚手吃盡手中的酒。周述宣也走了,他今夜的計劃完全被打亂。罷了,不急在這一日。只是可以沒能讓周述宣死在除夕。
太子妃早就陪着瑾妃走了,太子一個人乾乾的飲了半壺酒。帶着淡淡的醉意,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準備離席。
太子一走,該走的人就走光了剩下也都留不下去。一時間一場好好的闔宮夜宴就零零落落的告終,這年過得沒意思極了。
有管事的公公上來指揮太監宮女收拾,現在時間不早,都先快點收拾好去喝杯熱酒,所以手下的動作極快,不到一刻中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回清泉宮的路上,周述宣突然想起他出門之前吩咐喜嬤嬤帶着清泉宮的人也好好的過個年。如果他現在回去,估計會擾了他們的興致。
於是對身後的妙荔說:「我們不着急回去,先在外面逛逛。」
這大半夜的有什麼好逛,妙荔剛想勸他就聽見他說:「不用勸我。」
那好吧,妙荔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換了個方式說:「這麼晚了,天又這麼冷,宮裏的人都窩在自己的屋子裏守歲,王爺想去哪裏逛?」
周述宣自動過濾了她前面那一通廢話,只聽到她最後的一個問題。是了,這麼晚他有能到哪裏去逛?到處都是黑燈瞎火的,他除了帶着一個掌燈的太監,就只有她,還真沒什麼合適的去處。
突然想到喜嬤嬤下午說,每年都會流光泉祭拜他母妃。剛才鬧得那麼不愉快,他母妃肯定沒能安心受供,不如現在去補上,是個不錯的主意。
「回流光泉。」
妙荔心中詫異,不是剛從那裏過來嗎?回去幹什麼。說:「王爺,回去如果遇見太子了怎麼辦?」
「不會的,我一走他也不會再待多久。」流光泉到清泉宮距離甚遠,現在都快到清泉宮了,太子早走了。
周述宣說的沒錯太子確實早走了,而且真的是走的,連個步輦都沒有叫。
太子本來幾口酒喝的迷迷糊糊的,可是涼風一拍酒就醒了一大半。腦袋清醒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他在清泉宮擺下的殺人場,了弄死周述宣,他可是做了好一番準備的。現在黑夜是看不出來,明日天一亮可就懸了。太子心說不好,火急火燎的往回趕。
周述宣能夠想到太子已經走了,萬沒有想到太子會去而復返。就像太子以為今天沒有機會了,沒想到今日還有一個大大的好機會一樣。
周述宣一行人回到清泉宮邊的時候,宮人已經收拾乾淨了。除了彩棚還沒有拆之外,一切根本看不出剛才在這裏辦過宴會。
也好,清靜些,他不會被打擾。
皇上剛剛為了鬼神之說訓斥了太子,他現在反而希望這世間真的有鬼魂,那樣他母妃就能回來看看他。
她的兒子已經是一個大人了,現在一如她當日無奈。眼睜睜的看着很多事情發生,卻絲毫沒有辦法阻止。
此情此景,他突然有些為良妃開心,或許她死了才是一種解脫。如果她還活着,日日挨皇上的罵,恐怕才會生不如死。
周述宣對着身後的妙荔吩咐,「你去找些可以祭拜的東西來。」
一言出,妙荔知道他來這裏幹什麼了。可是又開始犯難,這黑燈瞎火的她去哪裏找可以祭拜的東西。
不甚明亮的燈光下,周述宣顯得無比的落寞。妙荔心中實在不忍,這個時節他肯定很想良妃娘娘,就像她無比的思念孟家的人一樣。「奴婢盡力一試,不過不確定能不能找到。」又對掌燈太監說:「好好照顧王爺。」
宮裏各個人的關係複雜,以為是自己宮中的人或許是別人的眼線。
妙荔剛走了沒多久,周述宣身後就來了一個帶着淡淡酒氣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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