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蚺一家子除了鼓兒之外,皆回了冥嶺,與族中長老商議開辦學堂之事。
族人的反應難以預料,鼓兒年紀小,生怕她會在這事中受到什麼傷害,便留給宋稚。
鼓兒這些時日在宋稚跟前養着,沒像從前那般在山裏瘋玩,漸漸也白了一些。
一身細膩小麥色的皮膚,看着像是蜜糖,又像是琥珀,恍惚間會叫人產生想舔一舔的錯覺。
宋稚把鼓兒當成自己女兒一般疼愛,蠻兒如今長大了,也不吃味。
逐月曾逗過她,問她怕不怕宋稚對鼓兒比對她好。
蠻兒卻道:「早點給弟弟哄個媳婦來,左右是咱們賺了。」
蠻兒說這話的時候,鼓兒趴在軟塌上睡着了,小臉肉呼呼的,呼吸間發出貓咪般的輕響。
蠻兒在她鼓起的腮幫上戳了好幾下,這丫頭也是紋絲不動,依舊是呼呼大睡。
宋稚點了點蠻兒的額頭,道:「左一個媳婦右一個媳婦的,是自己想做媳婦了吧?」
眼見與藍躍約定的時間快到了,蠻兒拿起佩劍跑出門外,一邊跑一邊大聲道:「我才不嫁人!我要一輩子守在娘親和爹爹身邊。」
門外陽光爛漫,但燦爛不過蠻兒的笑聲。
宋稚扶着門框看着蠻兒歡快的跑出院門,這分明是令人愉悅的景象,可她心裏卻生出一絲惆悵來。
逐月明白她的心思,走到她身後,輕撫着自己的小腹,道:「孩子們長的可真快。陽兒都快趕上他爹的個子了。」
宋稚回首一笑,摸了摸逐月隆起的肚子,笑道:「你這一胎肚皮尖尖,怕是個兒子。」
逐月蹙眉一笑,既開心又無奈的說:「誰說不是呢。我估摸着也是個兒子。孩他爹都快魔怔了,日日對着我的肚子嘀咕。我還以為他在說什麼呢。仔細一聽,原來是念叨着要個閨女呢。」
&子也好,閨女也好。只要是品性好的孩子,都好。」宋稚輕道。
說話間,見初兕從院外快步走了進來。
他穿着一身藍衣,氣度俊秀,溫潤如玉,對着宋稚和逐月一笑的時候,眉宇間有從宋稚身上繼承而來的絕色之感。
逐月情不自禁的用手撫了撫自己的臉,總覺得自己老了許多。
&逐月姑姑。表哥的房間可準備好了嗎?」初兕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兩人跟前,在自小寵愛自己的長輩們面前,初兕還是有些孩子氣。
&就準備好了,就在你那個院裏。」答話的卻是端着玫瑰果茶回來的流星。
初兕一聽,又笑了起來,道:「多謝流星姑姑操持。」
流星麻利分好兩杯水果茶,讓逐月休息去,又對初兕道:「公子與我還客氣些什麼?」
宋稚飲了口酸甜的果茶,道:「哥哥也真的是,此次竟讓儒兒來送東西。他還是真是放心的下!」
&里是表哥自己來了?不是說還有卓然和朔風嗎?」初兕有些羨慕的說。
宋稚瞧了他一眼,她這個做娘的,哪能不知道兒子的心思呢?
此次儒兒到西南來,倒也沒有什麼非來不可的理由,更像是串門走親戚來了。
宋翎知道宋稚會擔心,等儒兒都快到了,宋稚才收了書信,氣得宋稚寫了一封長信去罵他。
儒兒快到提羅寨的時候,冥嶺出了點事,鬧得挺厲害的,阿蚺找了沈白焰幫忙,所以脫不開身去接儒兒,便讓初兕帶着幾個暗衛去接。
初兕倒是高興了,弄得宋稚在家坐立不安,一上午只喝了幾口水。
幸好兩個孩子平安歸來,宋稚帶着蠻兒和鼓兒在門口迎接他們,兩個俊朗少年騎着良駒歸來,在落日的餘暉里沖她們遙遙招手。
鼓兒莫名有些激動,蹦了起來,大喊道:「初哥哥,初哥哥!」
儒兒眯起眼瞧了一會,篤定自己不認得這個小姑娘,便道:「這是誰?」
初兕嘴角勾着,看着不遠處那個蹦蹦躂躂的小姑娘,沒有回答。這反應弄得儒兒心裏痒痒,更加好奇了些。
儒兒此行,給宋稚帶來了一大堆西境的土產,全數送到松香的小廚房裏去了。
宋稚仔細的打量着儒兒,他肩膀寬了,背也厚實了。
他手裏拿着的那把長槍,宋稚再眼熟不過了,是宋翎年少時最趁手的兵器,重的厲害。
宋稚還記得,未出閣前,自己有一回想把這槍藏起來,讓宋翎着急。結果,得用扛才扛得起來,被宋翎逮了個正着。
&都拿得動這把槍了。」宋稚十分感慨的說。
儒兒單手耍了一圈,看得宋稚眼花繚亂,連忙道:「好了好了,知道你的厲害了,快進來吃麵。」
儒兒進了屋用膳,卓然和李朔風由流星帶着去偏廳吃飯。
李朔風偷偷看了流星一眼,數年匆匆而過,她似乎是沒有什麼變化。
他輕咳了一聲,道:「你瞧着都沒怎麼變。」
卓然十分體貼的慢了腳步,落在他們兩人後面。
流星稍愣了一會,才發覺李朔風是在跟自己說話,猶疑的答道:「是麼?」
李朔風重重的點了兩下頭,道:>
流星對李朔風並不是印象全無,她記得這人,似乎是對自己有那麼些不一般的意思。
流星沒有說話,李朔風也沒有說話,倒是卓然,替自己兄弟在後邊急的乾瞪眼。
卓然已經娶親,娶的是歐陽副將的次女,如今連第二個孩子都牙牙學語了。
可李朔風還是孤身一人。
兩人都沉默着,反叫這氣氛有些莫名曖昧。
流星將他們引到了偏廳,又吩咐蘭兒端來酒菜,囑咐她好生伺候着,便要走了。
李朔風忽站了起來,對已經一腳邁出門口的流星道:「流星姑娘,你可許了人家?」
卓然在心裏鼓掌,蘭兒則是無聲的驚嘆。
流星有些羞惱,原還以為這麼些年過去了,這人的性子總該穩重一些,豈料還是這般莽撞。
她粗聲粗氣的扔下一句,「與你何干。」便走了。
還沒等李朔風神傷,便聽卓然道:「咦?這姑娘生氣了?那就有戲了。」
蘭兒不解道:「這是為何?」
卓然有些欠揍的說:「跟無動於衷比起來,自然是生氣好一些了!」
聽着他們倆這一唱一和的,李朔風的心緒卻是煩透了,道一句,「我還不餓,先出去逛逛。」
從府里逃出來,李朔風顯得有些狼狽。
他腹中空空到了集市上,聞到新炸出來的油餅香氣,腹中巨響不停,為了安撫自己的胃,還是自己掏錢買了兩個。
剛咬了一口,就聽流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放着我們府里的飯不吃,你吃這個做什麼?」
李朔風有些呆愣的轉身,嘴裏還叼着油餅,這傻乎乎的樣子讓流星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站在燈火闌珊處,手裏挎着籃子,顯然是出來採買的。
李朔風忙咽下油餅,道:「卓然那傢伙煩得很,我,我想清靜清靜。」
這分明就是藉口,流星聽得出來,也沒點破。
只是挎着籃子往前走,李朔風在身邊跟着,她也沒不讓。
李朔風跟着她去一間黑黢黢的鋪子裏買了幾包糖果子和乾果,見那個牙都快掉光了的黑婆婆衝着他們揮手,奇怪的問:「什麼果子府里沒有?還得上這買?」
&是巫族人開的鋪子。表少爺來了,自然得請他吃點特色的。」流星道。
李朔風對巫族的印象還跟絕大多數粟朝人一樣,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只老老實實的跟在流星身側。
&沒成親?」流星忽然問。
李朔風心裏一跳,連忙道:>
他聲音大的很,路上的行人紛紛看向他,弄得流星也有些不好意思。
流星常在街面上走動,這些買賣人都認得她,十分好奇的看着她身邊這個陌生男子。
&不會離開王妃的。」流星輕道,同時也抬起眸子很認真的看着李朔風。
李朔風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他的平靜讓流星有些費解,「那你還問那麼些話做什麼?」
李朔風側身給一個老者讓路,輕輕的說:「我可以留下。」
流星眨了眨眼,不太理解。
李朔風解釋道:「西境和塔安之間往來繁密,駱駝常駐在西境,而塔安也需要一個人留下。卓然已在西境成婚,攜家帶口的不方便。我來之前已經與少將軍說過此事了。」
他口中的少將軍指的就是宋翎。
流星稍有些轉不過彎來,道:「你早早就做好了打算?」
李朔風知道她在想什麼,連忙道:「只是,順水推舟。沒有強求的意思。」
流星不再說話,只是在邁進府門的時候,道:「還是去吃些飽肚子的飯吧。」
李朔風趕緊點頭。
流星不懂李朔風為什麼這般執着,她也不太懂自己的心。
她把買來的糖果子送到主子跟前後,便站在一旁候着發呆。
宋稚與孩子們說說笑笑,半天不見流星參與進來,偏首瞧見她在走神,心下覺得有些奇怪。
待孩子們去休息了,才尋了流星問,「你今日是怎麼了?可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流星搖了搖頭,竟是不肯說呢。這倒叫宋稚覺得奇怪了,她們倆之間,從來都是無話不談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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