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炮轟鳴,黑色的城門洞開,像是對異國的來客張開的懷抱。
人們吹鑼打鼓載歌載舞,丫鬟們四處奔跑着,將竹籃中的花瓣向天空拋灑而出,衣袂翻飛,帶起陣陣香風。
這條筆直的道路一眼望不到盡頭,仿佛一直延伸到到遙遠的天邊,沿路有身穿甲衣的禁衛軍駐守,士兵們挺直了腰杆站着道路兩邊,像是一根根標杆。書知雅穿着綠色的羅裙站在城門前,如同一朵青蓮花盛開在紅色的花徑中,寬大的裙裾隨風輕揚,靜穆的群青色像飛散的煙雲。
「來了來了!」圍觀的百姓中有人興奮地尖叫起來。
書知雅放眼眺望,在鮮紅的花瓣鋪成的道路盡頭,一輛朱紅色的馬車出現在地平線上,馬車被兩匹高貴的白色駿馬拉着,有如乘風而來,不履塵世的土地。
馬車停在東漓國的城門下,那是一輛藝術品般的馬車,用珍貴的古木做成車廂,散發着淡淡的清香,透過半透明的車壁,隱約可見裏面端坐着的紅衣身影。
「公主殿下,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書知雅說,「奴婢姓書,名知雅,是雲王殿下安排給您的貼身侍女,以後有什麼需要,您可以吩咐奴婢。」
「知雅,對嗎?」何若曦淡淡地說,「雲王殿下今天沒來嗎?」
「殿下身體不適,還請公主見諒。」書知雅歉意地回答。
「是這樣啊。」對於雲逸軒從小體弱多病的傳說早有耳聞,所以何若曦並不覺得書知雅的說辭有什麼不妥。她從旁邊的小盒子中拿出一根簪子遞給書知雅,玉制的簪子溫潤美麗,精緻的花紋雕琢得栩栩如生,「來自故國的禮物。」
「謝謝殿下。」書知雅欣喜地接過禮物,倒不是欣喜禮物的貴重,而是欣喜這位來自仴玵國的公主很會做人。「殿下請隨奴婢來,您和雲王的婚禮將在今晚舉行,在此之前,請您做好準備。」
駿馬踏着優雅的步子,朝着遠處行去。車輪將嬌嫩的花瓣輾壓破碎,芳香的汁液四濺而出,鮮紅如血。
一到落腳處,何若曦就被一群侍女圍起來,為她換衣的換衣梳妝的梳妝,她強忍住心中的不耐煩,如同人偶般任由她們擺弄。等好不容易一切就緒時,已是黃昏時分,飢腸轆轆的何若曦連口茶都沒來得及喝就被塞進了轎子,一路敲鑼打鼓地朝雲府走去。
何若曦坐在轎子上,儘量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集中精力打坐修煉。從這裏到雲府需要走一段不短的路程,對於她這種修煉狂人來說,這段時間浪費掉實在是太可惜了。
酒樓中,兩個書生打扮的人暗中觀察着何若曦的舉動,其中一人在看到轎子經過酒樓時說:「老闆給雲逸軒選的老婆還挺漂亮的嘛。」
「漂亮有什麼用?往雲逸軒面前一站也就是個移動背景。」另一人淡淡地道。
「的確,她的姿色和雲逸軒相比是差了一截。」蘇靜聞言聳了聳肩,表示認同。
此時坐在酒樓窗邊的兩人,正是一月前離開泊雲山莊的蘇靜和陳穎,蘇靜前來東漓國已經半月有餘,早已將東漓國的軍事實力打探得一清二楚,目前正在和前幾日從泠月國送完信趕來的陳穎一同收集東漓國官員的資料。今天來酒樓本來只是單純地吃個飯,沒想到居然剛好趕上了仴玵國公主出嫁的場面。
「你確定她就是方家那個著名的廢物?」陳穎認真地用神識掃了和若曦幾遍,皺起好看的眉頭懷疑地問。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修煉,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廢物能做出的事。
「確定,」蘇靜拋給陳穎一個你放心的眼神,陳穎眼皮跳了跳,在她意識到哪裏不對之前,蘇靜已經接着說道:「仴玵國的人都說她是廢物。」
「等一下,你判斷她是廢物的依據難道只是因為別人的傳聞?」陳穎心頭一涼,她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也就是說,你以前根本沒見過她?對她一點了解也沒有?」
「當然,難道你以為我會有時間特意跑去皇宮看她嗎?我很忙的好不好。」蘇靜埋怨道。
「小靜子,傳聞不可信啊!你看看人家雲逸軒,別人都說他是廢物,可是他實際上是什麼樣子你我都清楚,要是這個仴玵國的廢柴公主和他是一個類型的傢伙,那豈不是麻煩大了?」陳穎按住蘇靜的肩膀哀嚎。
「我們運氣沒那麼背吧。再說了,我看這個公主實力最多也就是在鍊氣三層的樣子,她靈根那麼多,修煉速度慢是很正常的,就算她不是廢物,應該也強不到哪裏去。」蘇靜仍然心存僥倖。
「或許她本來的確強不到哪裏去,但是你別忘了,雲家有一部詭異的功法,修煉起來靈根越多的升級速度越快,萬一雲逸軒把這功法送給她,那她想不強都難啊。」陳穎已經開始抓狂了。
「應該不會吧,那功法可是四大家族的秘籍,雲逸軒是魔法師,有沒有這部功法都不一定。」
「這很難說啊,雲睿尋連雲家的守護神獸都交給他照顧了,什麼功法捨不得給他?再說雲逸軒的性格一向令人捉摸不定,他本人也根本不把四大家族的那些規矩放在眼裏,只要仴玵國的那個公主能討他歡心,說不定他真的會把功法送給人家!」
聽到這裏,蘇靜臉色也不由得變了變:「那現在怎麼辦?仴玵國的公主都送過來了,總不能再退回去吧?」
「沒辦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不過幸好我們這次的任務和她無關,要不然可就……」陳穎的話音突然一頓,她一把拉住蘇靜,伸出芊芊玉手在空中做出一個斬切的動作,素白纖細的手掌仿佛鋒利的刀刃,空間被她凝聚於掌中的真氣撕裂,破開了一個黑色的口子。下一刻,她和蘇靜的身影一起遁入空間裂縫中,消失在空氣里。
空中的裂縫飛速癒合,殘存的力量波動也逐漸消散,書知雅收回目光,在她的神識中,一切都是那麼平靜,酒樓窗口處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是她太過于敏感了?還是剛才的確有元嬰期以上的強者,在那裏偷偷注視着她們的一舉一動?
書知雅凝視着蘇靜和陳穎消失的地方,緩緩眯起了眼睛。
池家的大廳內,數名男子坐在案邊,首位的老者用目光掃視在座的所有人,老態龍鐘的臉上密佈着道道皺紋。良久之後,他緩緩開口,聲音蒼老沙啞,像是破舊的機械:「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一名男子恭敬地看向老者,陰狠地笑着說:「按照您的吩咐,我們已經向其他家族發了請帖,方家的代表於今日已到達東漓國,另外三個家族的代表也都在幾日前出發,最快的只要兩日,最慢的七日之內定能抵達。」
老人臉上流露出一絲滿意,隨即面容猙獰地道:「很好,等五大家族的人聚集東漓之日,便是雲家的死期。」
這名老者名叫池瀾,是池家這一任的家主,天資算不上好,擁有三系靈根,不過靈根的組合比較雞肋,不能煉藥也不能煉器,只能充當普通的修仙者。他現在的實力處於金丹中期,停留在這個層次數十年也沒能邁進一步。不過即便如此,他也算是下界少有的強者了。
池家和雲家一樣,都是六大家族之一。六大修仙世家之所以能參加朝廷政事,起初只不過是為了防止別的修仙者擾亂朝廷秩序,起到威震作用。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六大家族的勢力越來越深入地滲透到了朝廷中,他們開始迷戀權力,架空皇室,最後連皇帝都成為了他們的傀儡。他們利用皇帝的名義,四處搜尋天才地寶增強自己家族的實力,大肆經營商業,賺取財富,最後甚至發展到由六大家族的家主親自擔任皇帝的地步。
幾年前,東漓國的皇帝去世,他膝下無子,皇室中也沒有適合的皇帝人選,導致東漓國的皇位懸空。按照不成文的規矩,這種情況下,下一任皇帝通常將由東漓國境內的雲家或者池家的家主來當任。
爭奪皇位是一件充滿艱辛與危險的事情,道路上佈滿了荊棘和敵人,想要登上那個寶座,那就只有握緊手中的劍,不斷地披荊斬棘,斬斷敵人的身體,用敵人的鮮血和屍骸鋪就一條通往王座的路。
在那場爭奪中,雲家取得了最終的勝利,而池家雖然失敗,但仍舊賊心不死,對此事耿耿於懷。為了爭奪權力,池家開始暗中對付雲家的勢力,大批提拔官員並將其拉攏,企圖將皇權從雲家手中奪過來。對於池家這樣的舉動,雲家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他們同樣採取了各種手段限制池家的發展。
這幾年池家雖然暗中壯大了不少,可是明面上卻總是低了雲家一籌。雲隴琛的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在他的干預下,如今朝堂上池家僅佔了三分之一的勢力,便再也拉攏不到人才。這等情況無疑是告訴他們,雲家正在慢慢地對付他們,蠶食他們。
照這個勢頭下去,池家必將從此一蹶不振,最後只能落得變成一個歸隱宗門的下場。池家不像雲家一樣擁有代代相傳的驚世武學和絕世寶物,失去了朝廷的支持,家族沒落便近在眼前。
察覺到了家族的危機,池家當然不會坐以待斃。為了擺脫家族沒落的命運,他們在兩個月前送出了請帖,邀請的對象,是除了雲家之外的另外四個修仙世家。根據六大家族初代創始人定下的規則,六大家族之間互有制約,任何家族不得以任何理由私下找其他家族的麻煩,否則就將遭到所有家族一致的敵對。如果在六大家族中有哪個家族與另一個家族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那麼這個家族可以給另一個家族下戰書,要求進行生死斗。
所謂生死斗,便是以全家族族人性命為賭注進行的一場決鬥,決鬥的方式不限,唯一的要求便是決鬥開始前,六大家族中每個家族都必須派出一名族人擔任公證人,生死斗必須在六名公證人的見證下進行。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六大家族被稱為八大家族,因為那時候的六大家族並不是由六個家族構成,而是八個。曾經八大家族中出現過兩次生死斗,最後的結局都是有一個家族滅門,八大家族從八個變成了七個,又從七個變成了六個,如今六個家族共存的平衡現象已經持續了幾百年,而池家現在已經下定決心要將這種平衡打破。
為了讓其餘四個修仙世家派出公證人,池家這回可是下足了血本,不僅給其他幾個家族送出了厚禮,還花大代價避開了雲家的情報網。如今四大代表將至,池家的所有人都變得小心謹慎起來,他們在等待,等待着一個時機,一個足以給雲家當頭一棒,將他們徹底從六大家族中除名的時機。
現在,這個時機就要來了。
案邊的男子們紛紛看向老者,露出了同樣猙獰的惡毒表情,每個人都笑了,不懷好意的笑,口中說着「雲家這回死定了」,「東漓國馬上就該易主了」之類的話。他們和池瀾一樣,期待着時機的到來,期待着雲家的滅亡。
池家大廳內,十多道影子在地上擺動着,像是一條條陰險狡詐的蛇,它們在暗處露出了毒牙,隨時準備撲上去將獵物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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