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哪有自己凝結成冰的?
我慌忙上樓拿了一條毛毯過來罩在念先生身上,他緩過神來又將我推開了,「七兒,你先去外面呆着,快走!」
「斟哥哥你到底怎麼了?我去叫醫生。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別去!」念先生一把拽住了我,急忙道:「醫生沒用的,我這個樣子會嚇到他們。你快到外面去,快走啊!」
「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走呢,告訴我怎麼才能幫到你?」
我也急了,用手拍了拍他臉上的冰霜,他眉眼間全部都是,就像電視裏那種在冰雪天站崗的士兵一樣,睫毛上都是霜。
「七兒,你在心疼我嗎?」念先生哆嗦着手捏了下我臉,柔聲道:「我沒事,別怕,過幾個時辰就好了……」
語音未落他眉心一緊,又一口血從他唇角溢了出來,他生生咬着唇給咽了回去。
我嚇得不知所措,又道:「斟哥哥,你到底怎麼了,我們去醫院吧?」
念先生搖搖頭,咬破指尖打了個結印,我能看到一層層的血氣從他身上瀰漫出來,又瞬間退回去了。
雖然我不明白他在做什麼,但也肯定他不是凡人。回想起他和離星說的話,我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
許久,念先生踉蹌着站起來,道:「七兒,扶我上樓歇一歇。」
「嗯!」
我點點頭,把念先生的手搭在了肩上,吃力地扶着他往樓上走。他的身子可能全部僵了,根本無法行走。
我費了很大的勁才半背半拖地把念先生弄回床上,把房間所有被子都抱過來蓋在了他身上,但依然蓋不住他周身源源不斷的寒氣。
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塊冰,越來越寒冷,越來越僵硬,最後連神志都不清了。嘴裏一直叨念着我聽不懂的話,有些像咒語。
陰冷的寒氣透過被褥冒出來,形成了一顆顆細小的水珠粘在被子上,這屋子裏的溫度越來越冷。
照這麼下去,念先生會不會直接就把自己凍死了呢?
思來想去,我坐上床緊緊抱住了他,本想用體溫給他驅寒,卻被他凍得瑟瑟發抖。不過這樣抱着他倒是不呢喃了,就這般睡了過去。
我咬着牙撐了大半個晚上,直到天微明的時候實在熬不住,也跟着睡了。迷迷糊糊的,感覺身體沉重到了極點,沉到了一片汪洋血海里。
仿佛是一股久違了的氣息,透着血腥,陰氣,是我最喜歡的。
血海茫茫,一眼望不到邊,海面風起雲湧,一層層的血浪拍擊着我的身體,像是在親吻我一樣。
我沉下了海面,發現海里縱橫交錯着無數細細的脈絡一樣的東西。我就在這脈絡中轉來轉去,看到了一顆跳動着的心臟。
心臟里好像泛着血光,我便湊了過去,發現裏面有一隻漂亮得無與倫比的血色鳳凰,這光芒就是它發出來的,淺淺的,若隱若現。
它好小,我忍不住伸手過去碰了它一下。倏然間,它泛起一股強熾的血光,跟烈火似得,差點把我眼睛都灼傷了。
我忙收回了手,卻隱隱約約聽到了個聲音在喊我「七兒是你嗎,你在哪裏」,聲音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嘶啞得令人發怵。
「七兒,七兒!」
我正愣着,忽然感到身體在地動山搖一樣,瞬間把我從夢境中喚了回來。我霍然掀眸,看到了念先生近在咫尺的臉,稜角分明。
他雙手還拽着我的雙肩,俯瞰着身子滿臉驚愕。
我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支起了身子問道:「斟哥哥,你身體好了嗎?」
「七兒,你剛才是不是做夢了,夢見了什麼東西?」念先生的眼底流轉着幾分懼色,也不知道他在害怕別的,還是怕我。
我點了點頭,道:「我夢見了血海,還有一隻血色的鳳凰,長得可漂亮了。」
念先生下意識看了眼我心口,眼底倏然划過一抹狠戾,又道:「昨天謝謝你,但往後不准再用身體來保護我,這病發作幾個時辰就好了,不會有危險。」
「你生病我怎麼能不管呢,對了,你這是什麼病,為什麼會結成冰啊?」其實我想問他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出現那些駭人聽聞的東西。
他言不由衷道:「小毛病,沒事。」
想必,念先生也不會告訴我實情。至少,他現在看起來是不想告訴我實情的樣子。
我又道:「斟哥哥,我身體已經全部好了。你帶我去看看孩子們好不好?或者,咱們把他們接過來自己帶好嗎?」
他頓然蹙眉,猶豫了很久才道:「好!都依你。」
……
我一直以為,蓬萊仙島就是一個普通的島嶼,左右不過是用來旅遊的。
與念先生到了蓬萊仙島我才發現,這實實在在就是個仙島,島上的島主司徒縉和島主夫人麗鮫,以及他們的女兒倉倉,都是仙人。
他們的着裝都是古人的樣子,就是不曉得為何,三人對我都有些敵意。尤其是倉倉,那眼神恨不能把我生吞了一般。
不過,這一家三口對念先生倒是很恭敬,行禮都是九十度的鞠禮。
念先生淡淡道:「我帶七兒過來,是準備接孩子走的。」
麗鮫夫人愣了下,忙笑道:「孩子們太頑皮,正在蛇山玩呢,老身這就去把他們領過來。」
「麗鮫夫人,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這?」麗鮫一臉難色。
念先生頓時沉了臉,微眯起眸子冷冷道:「怎麼回事?」
「這個……」
「斟哥哥,那兩個小野種魔性很強,把咱們蓬萊仙島上下攪得雞犬不寧,娘萬不得已才把他們送到蛇山去的。」
「混賬東西!」
倉倉氣沖沖地還沒說完,直接被念先生一掌給震飛了,他怒不可遏地瞪了眼司徒縉夫婦,飛快地朝島上一座小山峰走去。
我剛才聽得真切,這倉倉是當着念先生的面說的「兩個小野種魔性很強」,他們一家人對念先生畢恭畢敬,怎麼會這樣說孩子?
除非一種可能:我的孩子不是念先生的。
我也飛快地跟了過去,但沒問念先生是怎麼回事。我醒來就記憶全無,可能是病,也可能是別的不為人知的東西。
蛇山並不高,但氣息十分凶戾。我還沒上山就嗅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腐爛腥臭的味道,幾乎覆蓋了整座山峰。
念先生一路都沒顧得上我,他走的特別快。我也順着山路尋了進去,看到路邊到處都是森森白骨,有人的,動物的。
我沒追上念先生,在山裏轉得迷路了,就順着山林深處走了去。山林里迷霧繚繞,腥臭的氣息越來越濃烈。
正走着,只聽得「啪」地一聲脆響,一根枯木斷枝忽然落在我面前,上面纏着一條五彩斑斕的蛇,約莫食指大小,抬起頭就朝我吐信子。
我心頭一緊,聽得身後又傳來異響,一轉頭,便看到一條手臂粗的大蟒蛇正瞪着綠豆大的眼睛看着我,嘴張得好大。
「救……」
「命」字還沒有喊出來,頭頂上忽然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我抬頭一看,各種各樣的蛇鋪天蓋地地滾落下來,下雨似得。
「啊!」
我嚇得頭皮發麻,飛一般朝山林深處跑去,不要命地跑。剛跑沒幾步,就聽到一陣孩童的笑聲,「咯咯咯」,奶聲奶氣的。
「靈兒,剛才有個穿紅衣服的壞壞從這裏跑過去了,肯定又是那司徒縉叫來吃咱們的厲鬼,寶寶把她嚇跑了。」
「堯堯,跟你說了多少次要叫姐姐,靈兒是爹爹和娘親叫的。」
「爹爹和娘親是不是不要咱們了呀,為什麼還不來接我們?」
「你這麼調皮搗蛋,娘親肯定是不想要你的。」
「你胡說,娘親可喜歡寶寶了。」
這莫不是?
我尋着這奶聲奶氣的聲音折了回去,在一叢灌木後面看到了兩個矮矮小小的小豆丁,約莫不過八九十公分的樣子。
女孩穿着一件髒兮兮的紅色紗衣,扎着沖天辮,小臉上糊滿了泥土和髒東西,卻也遮不住那精雕細琢的五官。
男孩就穿了個紅色肚兜,小丁丁都還露在外面,手裏正抓着一條扭曲的小蛇玩着。但他臉上比女孩乾淨多了,眉清目秀十分可愛。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倆,倏然間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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