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虛空無垠,黑暗無盡,道痕交織流轉而開闢一條道路於腳下,一步過,千山萬水落於身後,千萬里迢迢,卻不能看得清楚,唯獨死般的枯寂與幽暗,不見生息,唯獨孤冷。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一人踏出東盛,前往北荒,縱然定了決心,到此間,卻也覺得有些茫然。
他還不知究竟該如何才能喚回洛神兒的明悟。
她的能力,配不上她的野心。
此行,還不知得有多少的艱難險阻在等候,是攔在洛神兒面前,也是攔在陸塵面前。自當初他應下洛仙兒要代她照顧洛神兒,便註定了會有今日,然那時陸塵未曾想到,大抵洛仙兒也不能料到,畢竟洛神兒如此作為,當如心魔亂神,沉淪欲孽而不能脫身。
只能陪着一場瘋。
待得撞了南牆,頭破血流,才有可能回頭看看。
看看洛仙兒付出的一切,看看穆雙影的苦苦盼望,認清自己的一切,而後該有指引,回到他們身旁。
「唉...」
一聲苦嘆,嘆不盡繁華落幕,嘆不出心愁意悵。
道痕顯化,遙遙無盡。
陸塵望斷了八方,也只能見到前方的道路清明,無法回頭。
茫茫虛空無有盡頭,道痕生滅而顯彩光迷濛,浩浩蕩蕩向着遠方。然行了許久,卻仍舊如此,獨自一人於此便覺得一切都仿若停止,時間也好,空間也罷,感受不到,似如永恆。
「橫渡千萬里虛空,竟是如此的可怕...」
陸塵呢喃出神,又四周望去,仍舊如先前一般。
他迷茫,疑惑,乃至覺得自己是否仍舊停留原地,未曾動過。
原本心中便有些悵惘,至如今,黑暗的壓抑臨身,也不知過了一日,兩日,也或就一分,兩分,好似永恆如此,將一切的感知都被剝奪。眼中所見,亘古如一,耳邊所聞,靜謐無聲,揮手浮動能見道痕化光彩迷濛於指尖流過,卻也就只如此罷了。
冰冷,也或溫暖,感受不到。
「怎的會如此...」
陸塵忽的捏緊拳頭,眸中有紅黑斑駁的光芒一閃而沒。
他身子一顫,方才驚覺,連忙盤坐下來,靜心守神,不敢再去多想這些。
想得多了,心也亂了,那份莫名的躁動便伺機開始浮現,已經十分清晰,卻在先前未曾覺察。而至此刻,那份躁動已近乎讓他陷入瘋魔,開始影響意志的判斷。
若真的於此間淪落瘋魔,這無垠虛空,必然成為他的葬處。
一念生,心神沉寂,入得命淵。
他將全部的心念都放在烙印命淵之上的數百金字,儘管不能識得,但其能夠鎮壓斷刀凶煞,也必然能夠破去內心魔障。一眼落定,也似百年,道道金字顯化神光流轉,金輝晃動,將其整個命淵都耀得刺目無比。那一個個拳頭大小的金字顯化盤旋,行於陸塵身旁,燃金光如火,越發明亮。
大道若缺,大音希聲,浩蕩流轉。
內心漸漸清明,平靜,便連眼前所見都變得奇妙。
血氣的長河翻騰,精氣滾滾洶湧,席捲波瀾於此間動盪,指引陸塵內心所向而入得空明。
數百金字,終歸不過十三道大轍,卻蘊藏無盡的變化玄妙於其中。
轍板轍韻神奇,好似有大道在其中誦念,不能聽得清楚,卻能見得森羅萬象演化無窮。大勢起落,緣法無常,是混沌而開天地陰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然大勢起如此,落又非常,萬物歸演,入八卦之中,乾天坤地,巽風震雷,坎水離火,艮山兌澤,繼而化歸五行,上對天星,下應幽冥,陰陽和合而生,再歸於道。
萬般為道,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一人一物,皆有道法無窮。
斷刀輕震,蕩漾血芒流轉,忽的將金光撕開!
陸塵身子猛地一顫,轉頭看來,能見斷刀之中忽的演出道痕流轉,將萬般都破碎,而成一人。命淵所在,道起之處,四御掌四方,五臟歸五行,登龍十三境,一步一登升,上接乾清,下對坤濁,方能貫通一身所在,而究八門內藏,是道法至極,破人之境界,以登聖道非凡。
「這是...血天大聖完整的修行法?!」
一念及,陸塵心中震動,未曾想過斷刀竟會在這裏便將一切都交給他。
然血光再震,有天地蒼茫於面前驟然顯化。
恢宏之際,天穹陷落,一人立於遙遙大地,手中執滴血鋒芒。
一式,拔刀,橫出豎落,動雷霆萬鈞。
二式,角擊,以點破面,卷滄瀾大勢。
三式,刺天,立地拔升,破乾天飄血。
......
一招一式斬出,着實動人心魄。
待得六式落定,人影未停,手起刀落,有磅礴大勢轟然而動,是其人如刀,刀如人,一擊霸勢無窮,喚名虎威,當如虎嘯山林,悍猛嘯天!
破!
大勢去,藏鋒入鞘,萬般起落都平靜。然有激盪如烈火熊熊,波瀾似大浪滔滔,不見人如何,卻又風起漫天黃沙,一巍然陰暗的大門轟然斬開,深邃如淵,將萬般都吞沒其中,是送葬之處。
名喚,陰羅門。
風沙落定,森羅萬象演化,但見得三千大千世界匆匆而過,一眼萬年。
一切,都落定。
殺伐第九式,其名——三千世界。
陸塵愕然驚醒,心中翻騰的悸動卻募得如一潑冷水澆得透徹,全身都寒了下來。
「三千世界...已經出過那刀?」
問了一聲,卻未能得到回應。
命淵有數百金字再度恢復寂靜,斷刀也如往日枯朽,再不曾顯化分毫氣機。難得其傳業授道,卻不曾想如此便將九式演過。陸塵看得清八式,然第九式卻怎的生出,怎的落下,都未能明了,也不曾見到,只覺得眼前一晃,好似千年萬年匆匆流逝,便一切都歸復平靜安謐。
好似未曾發生一般。
「殺伐九式,三千世界...」
陸塵呢喃,心中滿是迷茫。
然再入命淵,金字也好,斷刀也罷,一切都顯得太過安謐,不再流轉各般玄奇,任憑陸塵如何催動,也不能再見一次那般奇妙之境。
「可惜了,未能看清。」
只能放棄罷了。
金字與斷刀,皆為大聖遺留之物,乃至仙魔所留,非是尋常。縱然大聖,也未必能夠將其催動,只因心中魔障太盛才將其觸動,故而有此。若憑陸塵,卻怎的也不能窺探其中分毫神妙。
蒼莽無際的旅途尚未停止,也不能明曉究竟過了多久,又行了多遠。
魔障褪去,便一心空靈,縱然面對迢迢無垠的虛空也不再枉亂。
也似一日,又一日,便只枯坐便罷。
他得金字傳道,烙印精血的道痕也變得更加穩固,充斥雙臂而洶湧澎湃,一揮有萬鈞神力。刀法不能推演,免得攪亂道痕,生出禍端,卻心中明悟該刀勢如何,縱然不足,卻也進境許多。
轟——!
虛空忽的震動,道痕擾亂,便連虛空之路也變得不再穩定。
陸塵身子猛地一顫,愕然驚醒,方才見得周遭未免太過陰冷寂靜,是萬般光彩不能浮現,仿若無盡深淵之底,浩蕩黑暗之中。道痕顯化朦朧神妙,卻也被吞噬,萬般的一切都不能存於其中。
這條路,究竟走過了怎樣的地方...
老鬼揮手舞動道痕,將虛空撕裂,該行往何處,他當知曉才對,又怎的會走到這種險惡之處?
死亡的威脅臨身,浩大的壓力澎湃,仿若能夠將人化成齏粉。莫說其人,便是這條虛空之路也被莫名的扯動,向着另一個方向而去。於無盡的黑暗中,森冷的氣機襲來,冰寒臨體,仿若於不見之處有着一冥古而今的凶獸吞噬一切,便連道法道痕也不能長存。
「老鬼,你又害我!」
陸塵咬着牙關,催動一身精血滾滾浩蕩,對抗臨身的氣機。
他將斷刀也取了出來,但見血光流轉,轟然一震,有萬般凶煞迸發,將整個虛空都映作血紅的顏色。
蒼莽無盡之處,陸塵終於看得清楚,瞳孔也驟然鎖緊,猶如針芒。
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耳似牛,項似蛇、爪似鷹、掌似虎,是龍首龍尾,卻有背如龜。龜身如山,大有萬丈,錐刺鋒銳,遍體烏黑,仿若金屬澆築,泛着冰寒的光澤。威嚴厚重的氣息壓迫而來,可堪道法歸宗之上,讓人震撼。
陸塵從未想過自己竟會在虛空中也見到他物存在。
所謂虛空,虛則虛,不存萬物。
「這...」
他瞪大了眼睛,卻覺得通體冰涼,便連手指也不能動彈一下。
這條虛空之路,正於這可怕的龍龜之獸面前經過。
血光映染,那通體烏黑的龍龜越發威嚴厚重,萬丈之軀,是如山嶽於面前。然靠得近了,陸塵才見到這龍龜早便死去,不過如鐵鑄的屍體。只其背上,卻負着一模樣猙獰的黑棺!
「難道是...大聖墓葬...」
陸塵愕然,聲音也在顫抖。
他從不曾想過,自己竟會在虛無中也見到墓葬的存在。
而能夠存於虛空之中,也就只大聖才行。
人言大聖隕落,氣機不散,需得以兇險將其亡身鎮壓,才能於世間之下漸漸消散,否則影響後世百代,貽害無窮。然眼前所見,必然是一大聖,將自己葬入虛空...
也不知已經多久,這黑棺中的氣機,仍舊未曾消散,那扭曲了虛空之路的力量,便是自其中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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