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遼闊,蒼莽無際,兩族八家十六國,各據一方。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台鑒,國名如島,便是台鑒之稱,前後六百里,縱橫六百里,城池緊密,卻樓閣稀疏,三三兩兩而立,於高低起伏之間,叢林繁密之中。影跡斑駁下隱約可見,人流稀少,來往無力,便如陸塵當初的了解一般,是舉國貧困,民不聊生,就只每日為了討口飯吃便得傾盡一切。
上至國主,房屋破漏,下至黎民,面黃肌瘦。
路有三千凍死骨,卻無朱門酒肉臭。
朱門,也得有酒有肉才行,只嘆國主府邸也無這些。
在這裏待過一段時間,陸塵自然清楚每日吃的是什麼,最常見的便不過海魚,卻除了這些,再無其他。雖足不出戶,了解不多,卻台鑒究竟一副怎樣的狀況,陸塵心中早便有了定數。
如今再度回到此間,走過許多,他心中也有些壓抑。
這台鑒屬兩族八家十六國之一,卻生活,連往日在山裏時都不如。
畢竟那山裏有獸有草,資源繁多,縱然充滿了危險,卻也不必為生計擔憂,不過只想着更好些便罷了。然台鑒一國上下,溫飽都成了問題,這海島於蒼莽之中,除卻海里的些許,便再無能尋到其他資源。
海里的危險,也比山里更為可怕。
望着那些個面黃肌肉的人們,陸塵心中不是滋味。
這城中,他曾隨廖浴蘭一起走過,卻如今再看一遍,並無任何不同,乃至能夠見到的更多。坑坑窪窪的街邊,那些個躲在角落裏的孩童,大街小巷間無精打采的商販,來來往往行人稀少,一派凋落的景象。
怎的,台鑒一國就落得這般模樣?
陸塵抽了抽鼻子,走到街邊的商販面前,拿了些許靈精,買了些吃食,又送到那些孩子面前。畢竟相對於靈精而言,他們最需要的還是這些東西,又免得會被他人搶去,就直接吃掉,而後陸塵才終於離開。
國主府邸所在,便在城中最角落的地方。
一路尋了過去,陸塵再不願多看周遭一眼,是身上靈精也所剩無幾,並不能幫得了太多人。
就只盡力,若想着改變整個台鑒,卻並非一兩日便可。
待得來到國主府邸,面前朱紅大門也是漆片開裂,入得其中,眼前所見都是沒落的景象。那些個庭院廣場,雜草叢生,已經太久無人打理,仿若不是進了國主府邸,而是來到荒郊野嶺一般。
「太苦了些...」
陸塵輕嘆一聲,不再多加逗留。
公孫家主正在此間,已經察覺他的到來,釋放出些許氣息,指引方位。不多時,兩人便相見,正在當初封印鎮壓了廖浴蘭的破樓中,一旁角落裏還坐在模樣狼狽的廖浴蘭。
她抱着雙腿,披頭散髮,身上滿是污穢,手腳都帶着血跡,指甲更是剝落了幾片,看來有些瘮人。也不知離開的這幾日究竟發生了什麼,廖浴蘭身上的衣裳都變得破破爛爛,好在還能蔽體,卻有些太不入眼。
對於陸塵的出現,廖浴蘭就只微微抬頭看了一眼,眸中灰暗,又很快便重新低了下去。
比先前垂得更深。
「涼兒跟秦天還未到,說是要回去拿些東西過來,該是給你的。」
公孫家主緩緩開口。
他正立於廊外,負手而望,聲色聽不出有什麼異樣。
「她怎的會如此?」
陸塵沒有理會廖浴蘭,就直接到了公孫家主身旁。
「想要衝破禁制鎮壓,也或是心中魔性影響,本座也不清楚她具體做了什麼才將自己搞成這幅模樣。」
公孫家主輕輕一嘆,回頭看向角落裏的廖浴蘭,眉頭輕蹙。
「本座已經問她許多,卻怎的也不肯回答,就只如這般坐在角落裏,頭也不抬,話也不說。而先前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她應該心中清楚,那閉息丹雖能夠讓人陷入假死狀態,然外界所有的一切,至少也能夠聽到聲音。無論台鑒國主的墮落着魔,也或那魔靈與我們所做的一切,已經不必多說。」
陸塵只輕輕點頭,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同樣看着廖浴蘭,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重新閉上。
廖浴蘭如今的模樣,恐怕誰都不能與她多言。
生父入魔而死,魔靈並未掌控,又有那些個變故,將她原本所有一切的希望都徹底粉碎。原本只差些許便可成功,卻最終功虧一簣,丟了父親,丟了希望,整個台鑒也再沒有機會迎來昌盛。有的,不過只是犧牲與失去,未能得到分毫。
換誰,都該如此。
「前輩打算如何處置於她?」
許久,陸塵才終於開口。
公孫家主看他一眼,又嘆了一聲,輕輕搖頭。
「本座也不知。」
說着,他緩步而去,來到廖浴蘭身前蹲下,一雙眼睛都眯起,看了許久,眉頭卻皺的更深。
「離開的這幾日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又怎麼就變成了這幅模樣,根本無法看出,便連身上也沒有魔氣的殘留,該是並非魔性致使。然魔性之害,本該於心神失守以趁虛而入,憑她如今的狀態,若真的染了魔性,不該還能如此平靜。這般想來,那日秦天將魔靈打散,興許是將其對她的影響也一同打散,至少這幅模樣不像受了魔性污染。」
「那便放過她?」
陸塵眨了下眼睛,同樣上前。
卻兩人距她不過兩步之遙,廖浴蘭也沒有任何反應,哪怕自己的性命正被掌握手中,也不曾再次抬頭。她只沉默,不言,不語,不動,不響,仿若死人一般,似是早便沒了活下去的念頭,任憑陸塵與公孫家主說些什麼,都毫不關心。
可若真的那樣,今日來時,廖浴蘭便該已經身死才對。
偏偏還活着...
她心裏是種怎樣的想法,陸塵猜不透,便連公孫家主也犯了難,是從不曾遇見這些。
「究竟該如何是好,本座也沒有頭緒。若就此放過,只恐魔性暗藏心中,未來又是一麻煩,而且還是大麻煩。卻本座也查探不清,若真的不過懷疑便害了這條性命,本座心中着實難安。」
公孫家主搖了搖頭,起身離開,去了廊外,不再多言。
陸塵原地盤坐下來,目光複雜。
他看着廖浴蘭,後者卻將頭埋在雙膝之間,哪怕聽得清楚兩人究竟說了什麼,也始終沒有任何波瀾。便連氣息,心跳,呼吸,都不曾出現哪怕一瞬的變化。
許久,陸塵才終於緩緩開口。
「你想死,還是想活?」
「......」
廖浴蘭微微抬頭,一雙灰暗的眸子看向陸塵,並未答話,就只如此看着。她手臂仍舊抱着雙腿,躲在這個角落,好似只有這裏才是真正的歸宿。
陸塵也看着廖浴蘭。
目光交接,卻那雙灰暗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東西。
生也好,死也好,並無區別。
生,不過死一般,死,也沒有妨礙。
陸塵看了許久,搖頭,苦笑,只忽然覺得這種眼神似曾相識。便如當初將將脫離了奴魂玉時,他逃離月陵城,去了明月長生殿,也是這樣的感受,生無可戀。
這世上,再沒有任何留戀。
好在當初遇到了離家出走的秦書生。
公孫晚卿。
若非那般,早在多年前他便已經葬身大海,屍骨不存,餵給魚蝦。
然陸塵當初還有秦書生,那公孫晚卿,而如今的廖浴蘭卻一無所有。秦書生只有一個,公孫晚卿只有一個,屬於陸塵的唯一一個,廖浴蘭是沒有屬於自己的秦書生與公孫晚卿的。
陸塵怔怔出神,心裏也覺得悲哀。
雖有些那些個恩怨情仇,卻畢竟廖浴蘭是受了廖玉寰的指使,真要論起來,她本身並無太大的過錯,又怎的就落得這般田地?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輕輕搖頭,陸塵一聲輕嘆,緩緩起身。
「我...」
廖浴蘭忽的開口,讓將將踏出一步的陸塵猛地愣在原地。
待得回頭,廖浴蘭正仰頭看着他,原本滿是灰暗的眸子已經被水光溢滿,滑落的痕跡弄花了臉上的灰塵與血跡,卻總算不再那般的死寂。
陸塵沒有回答,也不曾催促,就只安靜的等着。
公孫家主亦沒有任何動作,卻同樣一門心思都轉了過來。
「我...想爹爹了...」
她輕輕開口,肩膀顫抖起來,聲音哽咽,貝齒咬着唇角,溢出些許的血絲,卻仍舊不察。
「爹爹他...原本不是那樣的...」
「他很溫柔,為國為民,每日操勞國事,從不敢有分毫懈怠...」
「為的,就只是讓大家能夠過上好日子...」
「究竟...究竟什麼時候開始,他變成了另一個人...」
......
杜鵑啼血,也不過如此。
陸塵心中越發覺得壓抑,卻公孫家主已經回過頭來,眸中滿是陰鬱。
「魔氣。」
陸塵看得清楚,公孫家主並未出聲,只口型能夠看得清楚。
不會錯的,就是那兩個字。
廖浴蘭顫抖着聲音,不斷訴說,卻身上並未顯露分毫魔氣,陸塵亦沒有任何察覺。但公孫家主沒有理由騙他,雖不曾發覺,但浩然正氣下,該是不過微不足道的些許而已,已經足夠察覺。
那聲聲悲切,淚如雨落的廖浴蘭,真的染了魔性...
所以,到這般才終於徹底崩潰,再無能承受麼?
陸塵忽的咬住牙關,手指也捏緊。
可...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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