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漸散,海面上的殘紅一點一點褪去,雲層漸暗,海面上呈現出一大片灰白色。
陸鴻閉着眼在船頭的蒲團上打坐,凡煉道修玄,入定打坐是基本的功夫;所謂打坐並不是坐着入睡,而是進入一種空無的入定狀態,此時打坐者意識蒙昧,五感六識卻十分超脫,而陸鴻修有冥視之術,入定之後四周的一切反而更加清晰起來,而他的意識也處於一種欲要游離卻尚未游離的奇異狀態。
靈氣入體,輪轉之後又吐納出少許,毛孔舒張,整個人都有了一種通透之感。
這樣的入定要維持一夜,打坐已經完全取代了睡眠,陸鴻氣息均勻,慢慢的感悟着那種融通之感。
金翅鵬鳥仍然立在船頭,此時已經閉上了雙眼,雙翼合攏,仿佛在打盹。
海面上的灰白色很快就變成了黑色,遠近茫茫,一片黑暗,海水時而翻騰;陸鴻雖然沒有睜眼,但此時通過冥視之術映入神識之中的只有一片黑暗茫茫和緩慢翻騰着的海水,與天際相連的那條線也消失了,沒有燈塔,沒有光亮,整個人仿佛身處於無邊的黑暗之中;這是陸鴻在海上的第一個夜晚,縱然是他也感受到了那種未至的恐懼感。
擺放在膝蓋上的雲麓劍卻泛起點點光華來,也正是這一點光芒和劍的森冷照亮了陸鴻的心。
縱然現在的他只憑劍氣也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但有一柄劍在身上,他便有了莫大的勇氣,這便是劍對於劍客的意義;而在這一點上何不思似乎更像是一個劍客。
不知為何,陸鴻突然想起了何不思,與他一樣,現在的何不思即便沒有劍也可在一流的劍手中穩穩的佔據一席之地,但沒有劍的何不思卻是殘缺的,那種殘缺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彌補的,一種生命意義上的缺失;只有劍才能彌補這種缺失,哪怕是一柄生了鏽的鐵劍也能讓他的生命綻放出不一樣的光彩。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何不思比他更接近於人劍合一的境界。
入定着,感悟着,仿佛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一輪明月自海上升起;映入陸鴻眼帘的起先只有巴掌大小的光亮,但那無邊無際的黑幕卻被生生的撕開了,而當那輪明月高懸到天空時,大船四面的海水也變得波光粼粼,一輪月影映照在船頭。
沒有波濤,但船下卻仿佛有什麼東西向上浮了上來,陸鴻散離的意識漸漸的收了回來。
便在這時,金翅鵬鳥忽然睜開了眼,它灼灼的目光瞥了一眼船前的月影,又抬起頭看了看空中的那一輪明月,忽然高亢的鳴叫一聲,震動海面一陣翻湧;它驟然振翅,一飛沖天,便在上空的明月之上映出了一道影,繼而橫飛數百里,直到雲層下方,全身忽然綻放出金光萬道,烈焰噴薄,它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燃燒起來,剎那之間,那燦烈的光芒便蓋過了柔和的月光,暗夜的天空中仿佛平添了一抹驕陽。
陸鴻禁不住睜開了眼睛,讚嘆道:「好氣魄,好氣象,鵬轉九萬里,如日東升」,
他話音不大,上空的金翅鵬鳥卻仿佛聽見了他的話,頗為自得的鳴叫一聲,身上光華散去,火焰熄滅,展開翅膀飛了回來,立到船頭上復又收起翅膀,閉上金燦燦的雙眼。
方才不斷上升的那密集一片忽然都聽了下來,只剩下一些蠢蠢欲動。
水面下,一抹紅色變得細長,化為人形,圓潤的下巴抬起,雙眼透過船體望向船頭的那隻金翅鵬鳥,眼中有忌憚,更多的卻是貪婪。
在她身外不遠處密密麻麻的分佈着一個個黑點,它們已經如散落的星斗般把這艘船包圍了,本想直接將船掀翻,但看到金翅鵬鳥那等氣魄又都生生的剎住了。
兩雙眼睛刷地轉過來看向中間的那一抹紅色。
兩人都是一身魚鱗甲,青綠色的皮膚,粘稠濕滑,唇角有兩條須,看起來有些怪模怪樣。
那紅色的身影卻是一個姣好的女子模樣,見手下的兩員大將有些顧忌的看向自己,知道現在是自己拿主意的時候;她笑了一笑,先輕輕擺了擺手,周圍四散的那些黑點便無聲無息的向下潛了回去;旋即她又伸出瑩瑩細指指了指大船的中央,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子扔給左面的那妖物,指了指船頭。
兩隻妖物會意,點了點頭拎着鐵鏈,鋼叉,帶着瓶子向船頭緩緩而去。
那女子卻捂着嘴無聲一笑,忽而向上一躍,雙腳如魚尾般踏起,一道浪倏然從船側打來,正在入定中的陸鴻緩緩的睜開了雙眼,身外自行撐起一團靈氣,浪花打來時他身外數尺之地變成了一片真空,水流在他頭頂上方三尺處向外流下,落到他身旁的甲板上。
金翅鵬鳥也睜開了眼睛,靜靜的等待着來自下方的驚濤駭浪。
片刻之間,卻既無風也無浪,只是聽見船艙里有一個輕微的聲音傳來。
陸鴻搖頭一笑,不得不站起身帶上劍向船艙里走去,玄武四足一點飛到他肩上,金翅鵬鳥則目光灼灼的看向下方波光粼粼的海平面。
戚少商改造後的大船是連體艙,分為上下兩層,共有八間艙位,每一間都備上了充足的油燈和蠟燭;陸鴻已養成了打坐到天明的習慣,因而不曾點上燈燭,船艙里本該是黑漆漆一片,但這時卻有一片緋紅色的氣息彌散了開來,絲絲縷縷的光亮從裏面傳來。
異香入鼻,陸鴻輕蔑一笑,他怎會不知道這時習練媚術的人隨身攜帶的媚骨香?阿唯和晏小曼俱都是媚術高手,陸鴻久經此術,對於這種香味早就是司空見慣了,以他現在的修為根基和定性,無需殺龍音也不會受到媚術的影響。
踏,
他腳下故意發出輕微的腳步聲,走到艙門前,明確的告訴艙內的妖物自己已經來了。
而紅霧迷茫的艙內,身段柔軟,姿態嫵媚的女子也輕輕的點燃了紅燭,將水煙杆的煙嘴抵在唇上,探入誘人的口中深深的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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