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黃山官邸。
陳布雷緩步走進雲岫樓,微微一鞠躬說:「校長。」
正在奮筆疾書的常校長便立刻放下毛筆,又招呼陳布雷到他面前。
常校長直接問道:「彥及,讓小諸葛接替李廣西去五戰區,你覺得可行嗎?」
陳布雷小聲說道:「校長,關於第五戰區司令長官的人選,無論是誰去都沒有問題,唯獨不能是小諸葛前去。」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常校長深以為然。
李廣西已經在第五戰區經營了將近三年時間,如果再讓白崇悲接任五戰區司令長官,那這個戰區豈不成了桂系的自留地?等到抗戰勝利,桂系就極有可能會形成尾大不掉之勢,這可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到的。
「但是如果不讓小諸葛前去,一時間就沒有合適的人選了。」常校長又道。
陳布雷接着說道:「卑職以為,羅正英將軍無論是資歷、能力,還是戰績,都已經足夠堪任戰區司令長官了。」
「羅正英?」常校長搖了搖頭。
羅正英的能力還有對他的忠誠都是沒問題的,但資歷淺了一點。
陳布雷道:「校長,要說資歷,俞良禎的資歷比羅正英還要更淺,不也在浙閩戰區司令長官任上幹得好好的嗎?」
「這個不能一概而論。」
「俞良禎那是因為有鍾毅。」
就在這時,張治中忽然走進來。
「文白?」常校長訝然道,「有什麼要緊事嗎?」
「校長。」張治中微微一鞠躬,小聲說,「詹森大使在外求見。」
「詹森?」常校長更感覺意外,不過心下並沒有當作一回事,當下示意陳布雷先回去,然後又說道,「請詹森大使進來吧。」
無論如何詹森都是美國駐華大使,他的事最要緊。
張治中轉身出了書房,沒過一會,就帶着詹森進了二樓書房。
「常先生。」詹森擔任駐華大使多年,已經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進門來先向常校長微微鞠了一個躬,又接着說,「美國政府正式給予回復了。」
「哦,是嗎?」常校長微微點頭道,「同意我們的建議了,是吧?」
「不。」詹森卻搖頭說,「美國政府否決了你們的建議,他們認為李廣西不適合擔任緬甸戰區的司令長官。」
「什麼?」常校長聞言便愣在那裏。
旁邊的張治中也感到有些不敢相信。
就外交事務而言,美國政府這麼做可以說是很不禮貌的。
因為出兵緬甸的是中國,所以緬甸戰區的司令長官選誰,應該由中國說了算!美國現在直接否認國民政府定的人選,屬於典型的長臂管轄,很過分!
常校長雖然是一貫被洋人欺負慣了,但此刻還是有些懵。
「為什麼?」常校長有些茫然的道,「你們為什麼覺得李廣西不合適?」
「因為你們有更好、更合適的人選。」詹森也沒藏着掖着,直接說道,「鍾毅無論是能力還是戰績,都要勝過李廣西,而且現在他沒在軍中擔任職務,你們為什麼不選他?是因為他太過年輕,資歷不夠嗎?」
「鍾毅?」常校長的眉頭瞬間蹙緊。
這下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敢情美國人是看上鍾毅了。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由鍾毅出任緬甸戰區司令長官,明顯強過李廣西。
可問題是,這個結果是他所不能容忍的,真要讓鍾毅當了戰區司令長官,那麼等抗戰勝利,就不是可能尾大不掉,而是一定會形成尾大不掉之勢!因為在鍾毅內心,根本就沒他這個領袖的存在,在他心裏就只有國家、民族!
「是的,為什麼不是鍾毅?」詹森說道,「為什麼?」
「詹森大使。」常校長說道,「你知道的,鍾毅現在是陸軍大學的校長,他身上擔負着替黨國培養高級指揮官的艱巨任務……」
「這是託辭。」然而詹森已經在中國多年,對中國的國情早有了足夠的了解,又豈能被常校長几句託辭忽悠過去?當下又道,「陸軍大學校長根本就是一個閒職,何況鍾毅軍事指揮厲害,教書卻未必厲害。」
「詹森大使,這你可就錯了。」常校長道,「子韌不僅軍事指揮很厲害,教書也是行家裏手,自他擔任校長以來,陸軍大學的教學工作明顯有了……」
「行了,我不想聽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詹森卻很不耐煩的打斷了常校長,神色之間也渾然沒有對一國領袖應有的尊敬,又說道,「我這次來,只是通知你一個消息,如果鍾毅不能出任緬甸戰區的司令長官,那麼美國政府就只能另外考慮亞洲戰場的事務了。」
常校長倒是沒有因為詹森的無禮而生氣,因為他已經習慣了,這些西方列強的外交人員在中國來歷就是這樣子,蠻橫、狂妄又無禮,他才懶得跟他們一般見識呢,不過,對於詹森說的話他卻不能不重視。
「另外考慮?是什麼意思?」常校長道。
詹森沉聲說:「另外考慮,就是不再以緬甸為亞洲戰場的核心支撐點,改以澳洲作為亞洲戰場的支撐點,如果是這樣,原定援助中國的所有物資也將會運往澳洲,這樣雖然會影響到美國政府在歐洲的戰略部署,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常校長聞言頓時臉色大變,他最怕的就是美國政府撤消援助。
所以詹森只是稍稍一威脅,常校長立刻就慫了,不敢再質疑。
當下常校長以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詹森大使,這畢竟是大事,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開個會商量一下?」
「可以。」詹森點點頭說道,「那我就在這裏等着。」
頓了頓,詹森又道:「總統閣下還在等着我回復呢。」
「好的,馬上開會。」常校長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只是這麼片刻功夫,他的額頭上居然就已經汗濕,由此可見他的內心有多麼緊張。
出了書房,常校長便讓張治中給軍政部、參謀部打電話,讓何應佩、徐永盛、陳實以及白崇悲等高級將領立刻馬上過來雲岫樓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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