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欣賞的人,春歸從來不會懶於施助,她擔心龔氏日後會因毀了一個無辜女子的終生幸福而自責,但儼然龔氏不應為鮑夫人承擔罪愧。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我能為世母分憂可真僥倖,那麼接下來再提請求,就越發好張口了。」春歸笑道。
「你這丫頭,跟我面前還用得着拐彎抹腳的,要求我什麼?」
「鮑夫人上回不是盛情相邀了我去聚談嗎?論來我也早該還個東道了,不過最近確然有些忙碌,竟拖延至今都沒顧上。我就是想問問世母,鮑夫人除了美食以外,還有什麼喜好,知道這些我也才好安排,否則讓鮑夫人覺得聚談枯躁無趣,我這東道主可就不稱職了。」
「這事你可真問對了人。」龔氏用手裏的團扇,沖春歸虛虛一指:「鮑夫人自來都是客隨主便,從不拿喬挑剔,所以竟不少人都摸不准鮑夫人有何好惡,不過鮑夫人待我自來比普通人親近,我是常去鮑府拜望的,來往得多了,才知道這些事兒。
鮑府有個琴閣,裏頭收藏的都是各種樂器,最多的便是瑤琴和琵琶,都是出自名家製作,而鮑夫人最擅長的樂器,也正是瑤琴和琵琶;還有鮑夫人尋常也喜歡詩詞,且還能自作,我是不懂得這些文雅的,看不出好還是不好,就不敢胡亂恭維了;鮑夫人又會自己制香,我身上佩帶的香包,就是鮑夫人配製相贈,香味並不撲鼻,清淡得很但我就喜歡清淡些;還有一點,鮑夫人也不像我這粗人,我愛的是聽書,尤其是講魏、吳、蜀三國爭霸,既熱鬧又生動,但鮑夫人卻喜歡聽崑曲,興致來了還能哼唱兩句,我倒是覺得鮑夫人的唱腔比多少伶人還要強些。」
鮑夫人的喜好還真是廣泛啊。
春歸併未察清鮑夫人的出身來歷,但儼然她和鮑文翰元配及龔氏不同,瑤琴琵琶,這可並非貧苦出身的普通女子天生的愛好,多少大家閨秀自幼涉獵,天賦不夠都難有所成。
一個年華已老但仍然姿色未衰的美人,一把好唱腔又擅長琴樂,又乃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心思細密能詩善賦,當然最關鍵的是這麼個才貌雙全的女子,身份來歷成謎,且一度屈為側室。
良妾?
春歸覺得她更像是高門權勛蓄養的歌姬伎子,靠的就是以色侍人為生。
那麼問題就來了,鮑文翰曾經也接受過官場之上,上司同僚用以籠絡的姬妾,何獨偏偏人有鮑夫人需要良籍的身份遮掩呢?
是鮑文翰為了將她扶正才煞費苦心?春歸併不這樣認為。
因為這件事情,鮑文翰着實太過小心了。
在先帝一朝,朝野內外是何等烏煙瘴氣群魔亂舞?以妾為妻哪怕是以妓為妻都不足以造成一個官員的前程被鐵定葬送,無非就是,受到部份克守禮法的人士鄙夷而已,鮑文翰若是顧
忌受到譏鄙,請易夫人的祖母作為見證已經足夠了,哪裏至於,這麼長的時間一直殫精竭慮把事實掩蓋深藏?
當年那些知道內情的姬妾,可是無一存活!
春歸這日和蘭庭說了自己的猜測:「我認為這位鮑夫人,正是廢燕王當年用來籠絡鮑文翰的棋子,鮑文翰也的確對鮑夫人動了真情,更兼當年廢燕王大有勝算,所以鮑文翰死心踏地效忠於他,不過鮑文翰心機甚深城府極重,他的支持都是隱密進行,也許廢燕王曾經供出他來,但先帝並不願意把廢燕王所有黨徒一網打盡連根拔除。」
「所以?」蘭庭問。
「鄭秀曾受先帝信重,魏國公府一直支持今上,但他們同樣是先帝時期的權臣,鄭秀應當握有鮑文翰的罪證,但他應當不是威逼,而是說服了鮑文翰另投明主,但如果讓皇上知道鮑文翰乃廢燕王餘孽,且與鄭秀是同黨,鄭秀便會一敗塗地,所以他必保鮑文翰,於是……外祖父和舅舅才會被鄭秀謀害!」
蘭庭認同:「鮑夫人的身份也許是至關重要的突破口,鮑文翰可不像竇章,他趨從於權欲,如果暴露他乃廢燕王餘孽,不會為鄭秀守口如瓶,甘願滿門獲誅。只要咱們找到鮑文翰為餘孽的罪鑿,就能將鄭秀繩之以法。」
「可是事隔如今,畢竟時過境遷……」
「有了方向,就是一大進展。」蘭庭胸有成竹。
春歸頜首:「需要我調嬌杏先往鮑府盯看麼?」
「而今還是盯着秦王府比較重要,相較,嬌杏確比活人大有便利。」蘭庭道:「通過鮑夫人來歷追察鮑文翰乃廢燕王餘孽一事由我來想辦法,雖事隔已久,但連輝輝也稱讚鮑夫人姿容不俗,我認為當年她應當不至於毫無名氣。」
意思就是有跡可察。
春歸接下來也沒有更多的舉措,她仍與龔氏維持忘年之交的友誼,但並沒再拐彎抹腳從龔氏口中,打聽鮑夫人的秘辛。
但耿直的龔氏,將春歸的建議告訴了鮑夫人,輕易便被鮑夫人套問得,春歸仍未放棄關注她家孫兒婚事。
當春歸作東道主的這一日……
鮑夫人私下裏,幾乎挑破了窗戶紙。
「顧夫人當真是古道熱腸。」
一語雙關的意外。
春歸也沒裝糊塗:「龔世母才是真正古道熱腸,我呢,就看不得別人的古道熱腸被利用。」
「老身當真有與顧夫人,相逢恨晚的遺憾了。」
「鮑夫人若真覺遺憾,而今也並非不能彌補。」
「可是逝去的時光,和發生的人事,都不能夠挽回了不是麼?顧夫人,老身到底虛長一截歲數,自問才華雖然不能與顧夫人相比,到底勝在,多吃這數十載咸鹽,有句肺腑之言,全當老身托大了。」
「我若說我不想聽,鮑夫人也是會說的。」
鮑夫人:……
看來多少傳言中,關於太師府這位長孫媳狂妄自大倒不是虛的。
「已經過世的人,是再也不能回陽了,但活着的人,不該自尋死路。」
「是,自尋死路是愚蠢之行,不過送該死之人前往應去之處,是我一大喜好,樂此不疲。」
「這不是喜好,這是惡癖,於人於己無利。」
「鮑夫人看來也只是表面聰明啊,這是多吃數十載鹽因而奠定的自信麼?」春歸笑道。
結果當然只能鬧得不歡而散,虧春歸還專程請了個崑曲名伶,但相信鮑夫人並不覺得賓主盡歡就是了。
鮑夫人回府後,當晚便將和春歸的一番唇槍舌箭告知了鮑文翰:「依妾身看來,傳言恐怕不實,顧氏如此的牙尖嘴利,卻足以證實她愚狂無知,何為長袖善舞?何為八面玲瓏?多少內宅婦人都諳熟的技能,她竟然一無所知。」
「顧氏不值一提,但我們必須提防趙蘭庭,他年紀輕輕就能官至二品,本事絕對不容不覷!你啊,當時還是太大意,怎麼就能把那些喜好告訴龔氏呢?明知她就是個繡花枕頭。」鮑文翰不減郁煩。
「是,都怪妾身太輕狂,想着這麼多年過去,老爺又一貫與人為善,誰還會盯着咱們家的內闈之事?那龔氏的確笨得慌,且又多被排擠,就沒幾個交熟的,她也不是多舌的人,誰料到,顧氏會從她口中套話?」
話雖如此,鮑夫人着實不以為然:「老爺就不能向魏國公提議,乾脆先下手為強?」
「事情沒你想得這麼簡單,魏國公怎麼也不肯對趙蘭庭下手,我也不知道魏國公為何如此看重趙蘭庭!」
「那魏國公總不能看着趙蘭庭繼續追察下去吧?」鮑夫人說到這裏只覺悚然驚心:「總不會是,魏國公想的過河拆橋?」
「河都沒過呢,他敢拆橋?」鮑文翰冷笑一聲:「再者講我比他到底多吃這麼多年的鹽,早就有了準備,他要敢過河拆橋,我就能讓他跟滿門陪葬!」
「老爺到底為何讓妾身故意激怒顧氏?」
「還不是為了宮裏那樁事故,貴妃娘娘這回可被皇上給盯着了,不轉移皇上的注意力貴妃娘娘就先會遭殃,魏國公也真夠婦人之仁,要我說,貴妃早就成為了一步廢棋。」鮑文翰到底沒有繼續抱怨下去:「總之,咱們就聽從魏國公安排吧,激怒了顧氏,讓她先有魯莽的行為,影響趙蘭庭的判斷,進一步影響太子,只要他們冒進,皇上心裏就會狐疑是太子有意陷害娘娘,先解這一燃眉之急也不無好處。」
「老爺放心,妾身這點把握還有,顧氏她可不是妾身的對手。」
多吃了幾十年咸鹽的鮑夫人胸有成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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