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塵心下想道:佑伯伯的多年前安插的眼線得來的情報與碧海商隊所描述的幾乎差不多,只說城是在地下,並未提及升降的石梯台,看來說他們只看到了上城的皮毛之地,根本就沒有深入到沙柯耶的內部。可赫桂既然說了中下層有伊穆蘭人的秘密,為何卻放心帶着自己這樣一個外族人去往最深層的王宮呢?他們難道不怕我將來秘密泄露麼?
思慮間,眼前光景一變,又是一層城池出現在眼前。這一層與上一層相比少了些買賣的小店肆,多了些高大的建築,阡陌之間還出現了幾個水池。
「這裏也是上城做買賣的地方,不過賣的都是些鮮魚鮮肉和豆麥之類的口糧。」
「這荒漠之地還產鮮魚?」蘇曉塵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公子看那遠處,可看到有魚池?雖然不大,不過養的魚卻不少呢。這裏是上城的魚池,公子若到了下城看,會看到更多的魚。那可是咱們千里迢迢從碧海運回來的魚苗,足有四五十種。」
「你們伊穆蘭人可真是了不得,難不成這裏還有碧海的鱺魚?」
赫桂笑了笑:「鱺魚是沒有的。二老爺吩咐過,不准養鱺魚。」
蘇曉塵已經懶得去猜原因了,總之這個聞和貴滿身上下都掛滿了謎團,再多一個也無所謂。
就這樣,一層又一層地下,蘇曉塵看着眼前的市景也在一點一點地變化,建築變得越來越高大,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
「如今快入夏了,咱們伊穆蘭人這時候都是出城去尋草豐水美的地方遊牧去了,所以城中的人少。待入了秋,草一黃,不少人就都回城來過冬了,每年都是如此。」赫桂耐心地解釋道。
忽然欄杆消失了,石梯台的四周又出現了四面的牆壁。蘇曉塵正奇怪時,眼前再次出現了護欄,這一次,蘇曉塵明顯感到一陣暖風拂面吹來。
放眼過去,又是一番世界。
只見建築從之前的石樓土屋變成了磚房,不僅佈局錯落有致,而且還夾雜着一些碧海國與蒼梧國風格的亭台樓閣,要不是坐在這石梯台上,蘇曉塵真有種從流芳門的城樓上看下去的感覺。
「這裏便是中城了,三大部族的大小首領多半都居住在這裏。」
「如此之深的地方,如何還能有這般光亮?」蘇曉塵奇道。
「公子可以仔細看,可看到城中四處都有不少一人高的石柱?」赫桂指了指遠處。
蘇曉塵凝神望去,果然有不少白色的石柱立在路旁,幾乎隔幾步路就有一根,每一根都有柳樹般粗細,柱子的頂端都有一個圓溜溜的石球。
「那石柱上面嵌着的石球叫瑩華石,只消在日下曬上一日,拿到地下來便可一直發光,能亮十天半個月。當年築城時,刃族采來
許多瑩華石,全部刻成球狀,放在路中各處,才能有如此亮如白晝。」
「可是我聽說,沙柯耶城是靠地下挖掘湖泊,從地上採光而下……」
「公子聽說的那些事,都只是上城的情形。上城離地面近,本來就有不少日光滲下,再合上湖面如鏡,便足夠亮了,是用不到瑩華石的。到了中城,便只能靠瑩華石來取光了。雖然中城也有湖泊,不過多數是地下溫泉自然流聚所形成的。」
蘇曉塵恍然大悟,難怪剛才一陣暖風吹過,原來是溫泉的緣故。這伊穆蘭果然是別有洞天,哪裏是傳聞中蠻夷之地,而且這瑩華石的妙用也是匪夷所思,正像楊懷仁所說的,一方水土一方人啊。
如今看來,無論是蒼梧還是碧海,對沙柯耶城所知曉的事情都只限於上城而已,真正的沙柯耶的面目則全然不知。毒金之戰後的二十五年來,蒼梧國難道真的變得坐井觀天,夜郎自大了麼?
蘇曉塵暗暗感慨,如果佑伯伯今日在此,不知該作何想。
又過了半柱香的功夫,眼前的欄杆再次消失。這一次,蘇曉塵不再意外,他猜測,終於要到最隱秘的下城了。
從坐上這石梯台,已是足足過去了一炷香的功夫。蘇曉塵無法推算出現在離地面有多深,更無法得知沙柯耶城到底有多大。這個城,只是肉眼所見之處便已是望不到邊際,千窟萬鑿的地形下還藏着多少的暗道水路,根本無從推論。
忽然,身下一震,蘇曉塵感到整個房間忽然停下不動了。
赫桂對着一面牆壁,輕輕地推了一下,只見那面石牆緩緩地向外退去,顯露出一條通路來。
「公子,此處已是下城,王宮的入口就在前方,請隨我來。」
蘇曉塵小聲問了問身邊的赫琳:「你們剛才不是說這石梯可以到最深一層的嗎?」
赫琳神秘地笑了笑,回道:「公子真是好記性,奴婢還以為公子沒在意奴婢說的話呢。這裏確實是最深的一層了。」
「可不是說下城也有十二層嗎?」
「公子,等下您就知道了。」
蘇曉塵趕緊向前追了幾步,免得前面的赫桂又要回頭鞠躬問自己是不是累了要歇息。
四人隨着幽長的通道拐了幾個彎,蘇曉塵忽然感到遠處開始越來越明亮,自己好像從通道走到了洞口一般。他踏出洞口,發現是一處欄杆,迎面竟是一陣山風吹來。
這……這裏是……
蘇曉塵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他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這不是一個城,這是一個世界!
遠處四方的邊際是高山峻林,層巒層疊。自己所站的地方便這群山中的一座的峭壁之上。憑欄望去,腳下是萬丈高空,幾乎看不到底部,讓人望而生
畏。
蘇曉塵不禁倒退了一步,再放眼看去,鬱鬱蔥蔥的林間飛着一排排不知名的白鳥。陽光普照之下,河流穿梭如帶,所過之處分流成無數的小溪流水或是落瀑如簾。這些溪水瀑布所到之處,無不生機勃勃,猶如南國春色,哪裏有半分伊穆蘭大漠苦寒之地的模樣。
在這寬廣無垠的地界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城樓,它並不像萬樺帝都的樟仁宮那樣被抱於山腰,也不像太液城一樣佇於水上,而是四方正正毫無造作地如同一座雄山一般,直截了當地盤踞在正中央。
每一層的城樓都是方正無比,但每高一層都要略小一圈,直到最高的那一層,變成了城樓的樓頂,四平八穩地疊在了所有的樓層之上,整座城池就像一方巨大的玉璽,扣在地面上,從高處看去是那樣的巋然不動,氣鎮山河。
這一刻,蘇曉塵忽然明白了「大巧不工」四個字的含義。於樟仁宮之精巧、於太液城之秀麗,這伊穆蘭的帕爾汗宮真可稱為雄壯。
可這明明是地下極深之處,怎麼會有陽光?
蘇曉塵朝天上的太陽望去,覺得似乎並沒有那麼耀眼,但仍是不能直視。
「這裏是地上?還是地下?」蘇曉塵話剛出口,忽然覺得自己也有些好笑,明明石梯台一直在下降,怎麼會到地上了。
赫桂似乎很理解蘇曉塵臉上的困惑的表情,耐心地解釋道:「這裏是下城,是伊穆蘭最深的地方。雖說只有一層,但上下合起來實是有十二層的地方那麼大。」
蘇曉塵看了看那座巨型的如玉璽形狀般的宮殿,心想若不是十二層合為一層的那麼大的地方,還真擱不下這王宮。只是這地下要開鑿如此空曠之所,究竟需要耗費多少人力才是。
赫桂見他仍是瞠目結舌的樣子,說道:「公子第一次來這裏,想不明白也毫不奇怪,這沙柯耶大都的建成也是機緣巧合,並非全然依靠人力。公子請走這邊,路上奴婢一一說來。」
四人沿着欄杆走了一會兒,又轉入一處石廳,依然是一堆士兵守在那裏。和入口處的那些士兵一樣,與赫桂交談了幾句,便都跪了下來,讓他們過去。
四人穿過石廳,這次沒有進入一個房間,而是到了一條人工開鑿的渠道邊,只見渠道甚窄,寬度剛好容得下一艘船,水流平緩,還伴着潺潺的水聲。
赫萍仔細地扶着蘇曉塵上了船,赫桂待四人都坐定後,說了句:「公子請坐好,船要動了」,取下了船頭拴在岸邊的繩索。巧妙的是,那船無需人力,自己順着水渠中的水流便緩緩向前了。
至此蘇曉塵才看清,原來這是一條沿着峭壁開鑿出來的水道,猶如盤山的山道,蜿蜒而下。水流並不急,坐着也不覺得顛簸。這
水道繞着山壁迴旋行進,沿途正好把王宮的四個面看得清清楚楚。
「伊穆蘭人以遊牧為本,一直都飽受沙暴之苦,每逢秋冬來臨,所有的牧民們都要去尋找可以容身的山洞來過冬。但天災難測,沙暴有時就算是入了春,也還是會出現。可開了春後再不出洞,牛羊便不夠飼料會餓死。伊穆蘭人明知道此時出行仍有危險,也沒辦法,只能離開山洞尋找有水草的地方。所以自古以來,伊穆蘭人十之一二都是死於突如其來的沙暴。」赫桂娓娓道來,說到無奈之處,神色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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