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你今日真是不痛快。」朱芷瀲忙問,她見蘇曉塵那樣焦慮,也是想幫點什麼。
「聽說南華島的礦區有生民變,有些礦洞已經鬧得不能開礦,我舅舅說商館所用的鍛造材料大半都是產自南華島,如果三個月內還不能開礦,我們這邊材料必定用完。再要打造武具,就得從伊穆蘭運過來,這樣一來本錢可就大了,搞不好造出來的武具還要蝕了本。所以我想讓公主幫我們商館去島上探探究竟,看看能不能及早平息了民變,給我們報個信,也好讓我們商館早日安心。」
朱芷瀲聽了有些遲疑,問道:「老楊,這事兒你們怎麼不自己派人去查,卻要我跑過去。你知道我是不管這些政事的,都是大姐在管。」
楊懷仁嘿嘿一笑:「我們倒是也想自己去探一探,可你們碧海國奉明皇陛下旨意,但凡礦區,閒雜人等一概不許入內。南華島遍地礦藏,清州知府早就將整個島封得嚴嚴實實,尋常人連島都不許上,我們這些伊穆蘭人一看就是異族,如何能探?」
「可就算你這麼說,我又怎麼和我大姐去說呢?她知道我對這些事從來都沒興趣的。」朱芷瀲大為躊躇。
「你就說,大姐為國政日益操勞,南華島民變的事不如交給你去探查一番,順便領略一下島上的奇特風光,她會答應的。」楊懷仁依然一副神秘的笑容。
蘇曉塵聽得大為皺眉,說:「為了太子殿下還要小瀲跑到民變的礦區去,這太危險了,不如……」
楊懷仁立刻接着他的話頭說:「不如你陪公主一起去啊!」
蘇曉塵被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句說得一怔,本想說的是不如作罷另作計議,怎麼就變成了自己陪去,自己又不是碧海的臣子,怎麼能插手碧海的政事。
朱芷瀲聽了,心中卻有些萌動起來,和這個大個子一起去南華島逛逛,也許還真不錯呢。老在皇宮裏也是憋悶,找個投機的人同行豈非樂事?當下大有心動之意。只是她和蘇曉塵想的一樣,外朝之臣如何能參與其中呢。
楊懷仁倒了一杯茶,晃了一晃端給朱芷瀲說:「你先不要遲疑,且按我說的去與你大姐說說看,她若不同意,我便不提此事,只一心一意給你們做好龍鬚。」
朱芷瀲一聽,真是比蘇曉塵還高興,忙說:「你說的可算數?我找大姐去說,成與不成,你都給我做龍鬚。」
楊懷仁點點頭,「那當然,我既然說了,必不食言。只一點,這是我商館之私事,不想摻於你碧海國的民變之事中去。你與你大姐說時只說你想替國分憂,也順便領略島上風光,要大蘇陪着去,切不可提我伊穆蘭半個字,你能答應我麼?」
朱芷瀲十分乾脆地迸出一個字:「行!」
蘇曉塵看看這兩人,居然這麼三言兩語就把這樣一件大事兒給定了,還要拉着自己一起去。但想想此事是自己提起的,又不好袖手旁觀,也只好默認了。
朱芷瀲是個耐不住的性子,前腳答應了楊懷仁,後腳便要離了沐恩院往撫星台去。老楊也不攔她,還笑呵呵地說回頭把沙棘果給她送一筐到宮裏去。蘇曉塵反倒過意不去了,這事兒其實不干他們倆的事,卻還願意這樣幫襯,心裏大為感激。看着朱芷瀲蹦蹦跳跳往撫星台去了,自己又不能跟去,正想着要回壺梁閣,老楊又伸手一把按住了他:
「急什麼,且再吃上幾杯茶。」
蘇曉塵拜了一拜,正色道:「老楊,我知你熱道心腸來幫我。只是無功不受祿,小瀲幫你去看南華島,我卻不能幫你做些事,總是心中有愧。」
老楊笑道;「你我是好朋友,怎麼說這些見外的話,要事事都算得分明,你當我是在與你做生意麼?」
蘇曉塵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可是這瓜兒翠估計也是稀罕之物,怎好讓……」
老楊板下臉來,伸手示意他勿要再說。
「什麼稀罕不稀罕,我覺得稀罕就稀罕,我若視同草芥,它便一文不值!」說完臉色一緩,又遞給他一個果子道:「你若有心呢,我就提個事兒。我這人呢,行事有些不走尋常路,他日若是你對我有誤會之處,務必坐下聽我解釋,不可像上次一樣又來掐我的臉!你可做得到?」
蘇曉塵只道是他還對上次的事心存芥蒂,忙應道,那是自然,必定洗耳恭聽。老楊聽了這才轉了笑容。
蘇曉塵飲了半杯茶,又嘆氣說:「你說要我陪小瀲去南華島,可我就是個書生,半分武藝也未曾習得過,若是真遇上歹人,我頂多也就能當個肉盾,就像上次龍王廟,幾個毛賊都對付不了。」
老楊眯着眼,漫不經心地說:「這有何難,只看你是不是想學。你若想學,自會碰上有緣人來教你武藝。」
蘇曉塵一聽,忙說:「想啊,我確實想學。咦……聽聞莫大虬手下的金刀護衛勇猛過人,你說的有緣人莫非是想找他們來教我?」
老楊搖搖頭說:「金刀護衛算個屁,也就是用來嚇唬嚇唬碧海國的那群矮矬子。有緣人嘛……我就是那麼一說,你也別當真。」說完打了個哈欠:「我要去睡個回籠覺,你自便。」並不等蘇曉塵回答,就徑自進屋去了。
* * * * * *
撫星台瀛澤殿。
金絲楠木的御方台上,如小山一般的奏摺。朱芷凌手中正硃批飛舞,半響,方才想起朱芷瀲已進來坐了好一會兒。
這個妹妹,平日裏從不來撫星台,今天這樣找上門來,準是又想討要些什麼。她頭也不抬地笑問道:「說吧,看上什麼了?」
朱芷瀲雖然和姐姐見得沒有那樣多,但從小一直是撒嬌撒慣了的。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有時母親還會嘮叨幾句,姐姐總是有求必應。所以她有想要的東西了,從不找母親,因為找姐姐更方便。
但這次不同,南華島民變是朝堂之事,她這樣忽然開口,姐姐心裏肯定是要生疑的,得變個法子提這事兒才行。
想到這裏,朱芷瀲臉上堆了堆笑,甜甜地叫道:「姐姐。我看你……每日在撫星台上坐着,悶不悶啊?」
「我若不坐在這裏,你來替我批這堆摺子麼?」朱芷凌覺得好笑,拿起硃筆指了指妹妹:「你這丫頭,有什麼事就直說,別逼我還費神用觀心術來猜。」
「姐——姐,我真的只是看你平日裏太辛苦,所以想看看有什麼可幫的才問的啊。」朱芷瀲臉上裝出三四分委屈的神色,又一拍手道:「啊,對了。譬如呢,最近這龍鬚的事不是鬧得沸沸揚揚嗎?我知道姐姐也心煩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就替姐姐尋了個好法子。」
朱芷凌一聽,暗忖此事初入耳時,自己心中是有些痛快,但這攤子事兒總還是要收場的,不能讓龍像就半撇鬍鬚一直晾在那兒,不然對母親也是不好交代。不由止了手中的筆,抬起頭問:「哦,你倒有什麼好法子?」
朱芷瀲又有了幾分得意,說道:「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尋得一種碧色松香,顏色與龍像所差無幾,做成龍鬚保證龍像看上去完好如新,算不算是幫了姐姐一個忙呢?」
朱芷凌聽妹妹這樣說,心下也是一喜,笑道:「總算平日裏沒白對你好,能替姐姐分擔些了。」
朱芷瀲一聽,趁勢說道:「其實龍鬚之事都是小事,姐姐都是把力氣花在國家大事上的,說起來,我也是朱家的女兒,也想替姐姐分擔些政務呢。」
朱芷凌聽聞妹妹這樣說,十分警覺地看了她一眼。這丫頭從不過問國事,今天忽然這樣說,必有緣故。便不動聲色地問:「好啊,你想分擔些什麼?」
「聽聞最近南華島有民變,鬧得很是厲害。咱碧海國近幾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忽生民變定是有蹊蹺。妹妹是想如果姐姐放心,願悄悄地去南華島探個究竟,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朱芷凌一聽南華島三個字,頓時眉頭緊鎖,疑雲四生。
無垠,我與你苦心經營的計劃,南華島便是其中最最緊要的一環。清州知府沈嫻雲是個老狐狸,又是陸文馳的心腹。我若親查此事,即使成功也必費周折。如今小妹忽然上門來說要替我查探此事,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只是這一切如何來得如此之巧?當真是天要佑我成就大事?
朱芷瀲見姐姐臉上忽然陰晴不定,心想,老楊果然也有古怪,居然料到姐姐有可能會答應。南華島這樣的事,若是擱在以前肯定就被姐姐一句話「你還是宮裏給我好好呆着吧,別出去亂跑」給堵回來,今天卻既不搖頭也不點頭,到底是什麼原因。
朱芷凌沉思了好一會兒,厲聲問:「是有誰和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沒有!」朱芷瀲嚇得趕緊擺擺手,心裏卻早備下了應對之辭,嘟噥道:「就是聽聞南華島風景雅致,島上珍石異玉頗多,想去見識見識……論私心也就這麼點兒了,還被姐姐給察覺了。」
朱芷凌鬆了一口氣,暗忖這倒還有點像實話。這個妹妹別的心思沒有,論貪玩的心思可是無出其右,就怕此話有詐。想到這裏她剛要拿觀心之術看妹妹,又轉念一想,這小妹的心性自己再了解不過,從小到大都是單純得很,絕不會有半分歹意。難得替自己解決了龍鬚之事,便是趁機提出要去南華島遊玩一下也未嘗不可,何況還能幫自己成就大計。她也是得母親真傳識得觀心之術的,此時若再用觀心之術看她,便知我要疑她,如此多了猜忌,日後姐妹的情分生疏了反倒不美。
於是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你若想去也可,須答應我兩件事。第一,此事是你私訪,非我授命,與清州官府中人前一概不許提我!第二,查明真相即刻回來告訴我,不可與其他任何人提及,更不可擅作決斷。我會叫人跟着你,護你周全。另外,此次民變的礦洞與二十年前的南華銷金案的礦洞相距不遠,我會私下取來當年的卷宗讓你查閱,你須用點心思才好。」
朱芷瀲聽她竟然應允,喜出望外地連聲應道:「好好好,妹妹記住姐姐說的了。派人就不用了,我只要大蘇……噢,那個蒼梧國來的蘇學士陪我一起去就行了。他腦子又靈光,卷宗什麼的有他幫着讀我更省心。」
「胡鬧,他是外朝之臣,怎可參與我碧海國的政事!」朱芷凌又是眉頭一皺。
「姐姐啊,你也說了,反正這事兒不是你授命的,橫豎你裝不知道就行了嘛。」
蘇曉塵……說不定他在的話,事情進展得會更順利一些。朱芷凌忽然心念一動,對妹妹笑了笑,臉上裝出無奈的神色,算是答應了。
看着妹妹三蹦兩跳地出了殿去,朱芷凌臉上收了笑容,沉聲道:「即刻傳戶部侍郎趙無垠來見。」
無垠,我們的機會來了——
南華銷金案,這不是第一個局中局,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太子李重延手中的泥團落下龍鬚應聲而斷之時,黃雀在後方的影子已若隱若現。第四卷《冬冷復春寒》今日收卷,明日起將繼續連載第五卷《柳暗花未明》,神州的歷史又翻過了一頁。在此,對老漢999、金魚涼、山高、不曉老等讀者說一聲抱歉,我知道,這第五卷着實讓你們久等了,非常抱歉!所以,明日我除了早上的日常更新,還會在傍晚追更一章,以示歉意。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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