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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素蹭的一聲站起身,直直往外沖,還沒等走出門就她聽到了春蘭的低呼,「主子,您先等等,臉上的象膽膏還沒洗。」
腳步停住,女人下意識伸手一摸,指尖沾滿了粘膩冰涼的脂膏,她頗為無奈,只能退回到放置銅盆的木架邊上,仔細將臉擦淨,這才帶着趙嬤嬤往明漣院走。
一路上,薛素心裏七上八下又急又惱,她實在是不願相信蓮生會做出私會情郎的事情,畢竟蓮生是個沒出閣的女兒家,一旦名聲毀了,下半輩子該怎麼過?
即便這段時間跟小姑娘鬧出不少齟齬,但女人卻始終記着蓮生是楚清河的侄女、是輔國侯府的小姐,偏偏她自己拎不清,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憋了一肚子氣,薛素臉色鐵青,走進明漣院臥房,在蓮生驚恐的目光中厲聲質問道:
「今日你去護國寺,見了何人?」
心裏咯噔一聲,蓮生死死瞪着趙嬤嬤,她就知道是這個老刁奴通風報信,看不得自己過的好,才將薛氏引過來壓着她。
「我誰都沒見,只不過是去寺廟裏頭上柱香而已,嬸娘便迫不及待的帶着奴才前來逼問,你可還把我當成侄女?要是叔叔知道了,他肯定會相信我。」
說這話時,蓮生心裏甭提多委屈了,要不是她爹為了救叔叔丟了性命,此刻她也不會過這種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日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薛氏欺壓,甚至還要遭到誣衊,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開眼,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老天爺聽不到蓮生內心的呼喊,但薛素卻看出了小姑娘的心虛與色厲內荏。
指腹摩挲着錦帕,她強忍怒火開口道,「不管你今日到底見了誰,左不過是個藏頭露尾品行下作的小人而已,否則你也不用支開趙嬤嬤她們與其相見,此事就算是鬧到了侯爺面前,也是你沒理,我這兒挑不出半點錯處。」
蓮生也知道薛素說的是實話,清秀面龐上露出明顯的不甘之色。
叔叔老早就被這個狐狸精給迷惑了,枕旁風一吹,哪裏還會顧得上自己?越想越是悲從中來,她眼裏湧出大滴大滴的淚水,雙肩顫抖如篩糠,看着十分可憐。
只可惜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根本不值得同情。
「從現在起,你好好呆在侯府,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出門。」
女人的聲調非常平靜,幾乎尋不出一絲波瀾,她一開始的確是因為蓮生的不自愛而動了真怒,不過事情也沒到不能轉圜的餘地,只要將她拘在府邸,就鬧不出什麼大風浪。
「你要把我關起來?」蓮生倒抽了一口涼氣,怎麼也沒想到薛氏竟然如此狠毒,伸手指着女人,她忍不住怒罵道:
「惡婦,你竟然做出這種事情,簡直是恩將仇報!」
聽到「恩將仇報」四個字,薛素點漆般的瞳仁一縮,心底不由升起了幾分懷疑——難道蓮生知道餘澤的事情了?
不,應該並非如此。
餘澤當年可不止是救了楚清河,而且還跟五皇子一黨摻和在一起,背叛了主將,臨到動手之前才反悔,仔細算起來這救命之恩也攙着水分,要是蓮生對事情經過了解的一清二楚,怕是會跟鵪鶉一般,老老實實再也不敢囂張,怎麼會像現在這樣作死?
不過只說恩情,府里除她之外再也沒有別人知曉,這風聲是怎麼走漏出去的?
薛素心裏覺得不對,臉色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她的相貌本就生的十分艷麗,就跟沾着露水的嬌花般,根本沒有任何威懾力,蓮生對這個嬸娘也沒有多少尊重,這才敢大呼小叫。
「恩將仇報?你倒是把恩說出來,讓我聽聽。」
女人的聲音清脆悅耳,卻帶着幾分難以言喻的深意,蓮生不由打了個哆嗦,嘴角扯了扯,好半天才耷拉着腦袋,啞聲道:
「什麼恩不恩,都是我隨口胡謅的,嬸娘不必當真,不過我好歹也是府里的小姐,總得出門走動走動吧,否則將來怎麼能尋到一門好親事?」
大虞的禮教並不算嚴苛,但對於女子而言,成親的人選必須細細斟酌,稍不留神跳進火坑,一輩子可就毀了。蓮生不信任薛素,哪裏敢讓她插手此事?
不耐煩繼續跟這種人浪費口舌,女人留下一句「事已至此,我只勸你好自為之。」而後轉身就走。
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明漣院時,蓮生如同死裏逃生的野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貼身衣裳都被冷汗打濕了。
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她站穩身子,清秀臉蛋霎時間變得扭曲猙獰,一個大耳刮子甩在了趙嬤嬤臉上,「你這吃裏扒外的老東西,表面上是我的奴才,背地裏卻聽從嬸娘吩咐,是不是不要命了?」
嘴裏罵着尤不解恨,蓮生四處踅摸,直接將屋裏放着的雞毛撣子握在手裏,衝着趙嬤嬤劈頭蓋臉一頓毒打,力道極大,把人打的嗷嗷直喚,面頰上浮起一道道紅腫傷痕。
見到這場面,芍藥愣住了,怎麼也沒料想事情會發展到此種地步,她趕忙撲上前,死死攥着小姐的胳膊,趙嬤嬤趁機逃脫,朝地上呸了一口,唾沫星子裏都帶着血。
「你也敢攔着我?小心把你賣到窯子裏,讓你當千人騎萬人壓的婊子!」
輔國侯府做主的到底是薛素,即便明漣院是蓮生的地方,她說話依舊不太好使,不少奴才反應過來,紛紛前來阻攔,趙嬤嬤順勢將雞毛撣子抽走,憋着氣從院子裏離開了。
她一走,蓮生滿腔怒火沒處發泄,咬着牙回到臥房中,砰的一聲將木門關上。
薛素剛進主院,凳子還沒坐熱,秋菊就把明漣院發生的鬧劇說出來,在得知蓮生狠狠虐打趙嬤嬤時,她忍不住皺眉,「就算趙氏只是個奴才,主僕有別,但到底上了歲數,傷筋動骨可不是鬧着玩兒的,這樣直接動手,未免太過狠辣。」
秋菊身為丫鬟,也知曉下人的日子過的有多悽慘,感同身受之下,憋着氣開口道,「您是沒瞧見趙嬤嬤那副悽慘的模樣,嘴裏的大牙都被打掉了兩顆,現在說話都漏風呢,要不是有人及時攔了一把,今日她怕是會被小姐活活打死在院子裏。」
這話說的就有些過了。
杏眼瞥了秋菊一眼,後者悻悻縮着脖子,小聲嘀咕着,「本來就是,您當真以為她在教訓趙嬤嬤?分明是殺雞給猴看,心裏對主子存有憤怨,但不能動手,就拿趙嬤嬤撒氣。」
大概是被煩着了,薛素腦仁兒一抽一抽的發疼,她嘆了口氣,「先不管那麼多,等過幾日,蓮生想明白了再教也不遲。」
嘴上雖然這麼說着,女人心裏卻有一杆稱,凡事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蓮生招惹她一兩次,薛素尚可以忍耐,不做計較,但若是三番四次的犯錯,可就不要怪她手黑了。
夜裏楚清河回來,薛素揮手讓奴才退下,夫妻兩個並排躺倒在床榻上,她氣哼哼道,「你那好侄女脾氣不小,白天狠狠教訓了趙嬤嬤一通,真是長本事了。」
「出什麼事了?」楚清河眸色漸深,他身為輔國將軍,統率幾十萬大軍,自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薛素將事情說了一遍,語氣中難免帶上了幾分惱意,杏眼晶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就跟剛斷奶的小貓兒似的,讓人忍不住伸手碰一碰。
「你說蓮生在護國寺中私會情郎?」
「是不是情郎難說,但肯定沒好事兒,否則為何瞞着咱們?那顧玉琳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豐滿的胸脯不斷起伏,薛素氣的芙面酡紅,咬牙道,「跟我爭吵時,蓮生還說了『恩將仇報』四個字,明明餘澤做下的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曉,她是怎麼得着風聲的?」
粗糲食指按在淡紅柔軟的唇瓣上,楚清河噓了一聲,目光中帶着瑟瑟寒意,落在了門板上。
床上的帷帳並沒有放下來,因此薛素也能看到窗戶紙上映出的黑影,還沒等她回過神,男人突然翻身下床,飛快地將雕花木門一腳踹開,只聽一聲慘叫響起,聲音好像有些熟悉?
身上穿着緋紅的小衣,薛素伸手拿了件薄薄的外衫披上,走到門口,發現彩珠抱着肚子不斷打滾,捯飭齊整的髮髻散落開來,身上沾滿了泥灰,模樣十分狼狽。
她嘴裏溢出悽慘的痛呼聲,將不少奴才引了過來。
楚清河高大的身軀中蘊着無盡的殺意,攝人心魄,一字一頓的問道:「你鬼鬼祟祟,到底所為何事」
彩珠疼的五臟六腑都絞在一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緩了好半天,費力抬頭,掃見侯爺眼底的冷漠,只覺得後頸涼颼颼的,差點嚇得魂魄離體。
夜裏本就十分寂靜,此刻幾乎稱得上針落可聞,薛素突然聽見了一陣淅淅瀝瀝的水聲,她反應了好半天,才發現原來是彩珠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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