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夏風,總是要比外面的風更涼爽一些。
一個身形修長的少年,身邊放着個草簍,手裏拎着把小鏟子,正蹲在一處草窪地里,專注的挖着草藥。
夏風徐徐拂過,帶來一絲涼爽。
少年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繼續專注的挖着草藥。
秀萍遠遠的站着,痴痴的看着少年的背影,心裏一陣怦怦作響。
「秀萍姐,你站在這裏做什麼?」
秀萍身後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秀萍被嚇得一哆嗦,回頭一看,見是姜晴,眉毛立即豎了起來,作勢要打姜晴:「你個臭小子,嚇死個人了,怎麼不學學你哥,穩重一點!」
姜晴朝秀萍做了個鬼臉。
挖草藥的少年聽見動靜,直起身來,轉身看着這邊,嘴角噙了一抹笑:「秀萍,阿晴,怎麼了?」
秀萍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丟下句「大當家找你」,就匆匆跑走了。
少年聽了,將草簍里的藥草理了理,順手將手裏的小鏟子放了進去,剛要背上,姜晴跑了過來,踴躍道:「寶青哥,我背吧。」
一身少年裝扮的姜寶青微微一笑,隨手背在了背上,伸手揉了揉了姜晴的頭髮:「你還在長身體,這點活我自己來就行。」
姜晴呆呆的看着姜寶青,突然雙手托着臉,感慨道:「寶青哥,你這張臉呀,雖然我看了三年了,可還是經常覺得,真是好看啊。這寨子裏頭,所有人加起來都沒有你一個好看。」
姜寶青微微頓了頓,繼而笑了笑:「數你嘴甜,讓三當家聽見了,指不定又要怎麼作天作地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沿着山間蜿蜒的小路往深山裏走去。
……
是了,已經三年了。
打從落入耙子河的那一日算起,到如今已經三年了。
姜寶青也沒想過,自己竟然還能活下來。
當時,她睜開眼的時候,身下是河邊的碎石灘,眼前是一張滿是泥濘的小臉。
那張小臉見她醒來,驚喜萬分:「姐姐,你醒了!你還記得我嗎?」
姜寶青肩膀疼得像是被重物碾碎過一樣——實際也差不多,她的左肩膀骨頭大概已經斷了,再加上在冷水裏泡了那麼久,情形十分危急。
大概是疼得太過了,姜寶青的臉色十分蒼白,卻又異常冷靜,她嘴唇不自然的微微顫着,語氣有些虛弱,但說出來的話卻冷靜的很:「是阿晴吧。我記得,在榆豐府的時候見過你,向你問過善堂的事……我怎麼在這?」
女扮男裝的小乞丐阿晴一下子就高興起來,她手忙腳亂的很,艱難的將姜寶青扶了起來,小嘴像是上了發條一樣,叭叭叭的說個不停:「太可怕了,發大水了……一下子整個城都被淹了大半,好多被淹死的,沒淹死的也都去逃難了。我也跟着逃難的往外逃,有幾個人還把我抓去了吃了。真的太可怕了!……我逃難到這山里,看到河灘上有個人,就想過來看看有沒有能用的東西,沒想到竟然是姐姐。我還在難過呢,姐姐那麼好看,人又那麼好,怎麼就……結果姐姐就活過來了!」
姜寶青這會兒頭疼得厲害,但聽着小乞丐阿晴嘴皮子這般利落的叭叭叭一通,她竟奇異的感覺到了踏實感。
姜寶青也從阿晴這得知,匯河的河堤果然沒有撐住,決堤了。匯河水湧入了耙子河,兩條河一起肆虐了大片流域。
尤其是山里那些村莊,山洪爆發後,十不存一。
姜寶青不僅失去了哥哥姜雲山,也失去了可以回去的家。
從那以後,姜寶青就跟小乞丐阿晴相依為命。只是,已經慢慢長開的姜寶青,容貌實在太過出眾,她便和阿晴一起塗黑了臉,換上了襤褸的衣服,裝成逃難的乞丐少年。
小乞丐阿晴便也跟着姜寶青姓,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姜晴。
這場百年一遇的水災,讓不少百姓都成了流離失所的難民。路上大片大片都是逃難的災民,還有一些舉家搬遷的富戶。
山匪們聞風出動,沿路設卡打劫。
原本姜寶青跟阿晴這種一看就沒銀子的,是沒什麼危險的,山匪都懶得搶他們。但因着山匪也想着趁這一批擴展下人手,姜寶青跟阿晴這種看上去手無寸鐵之力不怎麼會反抗的,正好也是山匪的劫掠目標,結果兩人一道被山匪給劫回了山裏頭去。
以姜寶青的本事,帶着阿晴趁亂逃出來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但到了山寨裏頭,姜寶青在預備逃亡前,去打探路徑時,發現這些土匪的地窖里堆了一大堆草藥,其中不乏名貴藥材,就這麼胡亂堆積着,許多藥性都被破壞了。
簡直是暴殄天物。
姜寶青眼皮子跳了跳。
她的肩膀上的傷,還未徹底痊癒,需要的一些名貴藥材,以她跟阿晴的財力也買不起;這些土匪把藥材這般胡亂放置,可見是沒有懂醫的。
於是,姜寶青便在山寨里,以「大夫」的身份留了下來。一來是方便給自己的肩膀配藥,再來,也是在這偌大天地里,尋一個安身之所。
這一晃,就是三年了。
……
秀萍是山裏頭為數不多的女兒家。這個山寨,有一個飯做的很好吃的大娘,秀萍是這個做飯大娘的閨女,平時幫着在二當家蘇芮兒那兒打打雜。
既然她過來傳話,說是大當家有事找,姜寶青便直接去了大當家的居所。
姜寶青過去的時候,大當家谷富貴正在那把桌子拍的震天響,對着對面的幾個小弟在那吼:「……這點事都辦不好!要你們有啥用啊?啊?你們幾個告訴我?有啥用啊?!」
幾個小弟低着頭不敢說話。
姜寶青進去後,谷富貴重重的哼了一聲,讓這幾個小弟退下。
幾個小弟對姜寶青簡直感激涕零。
「姜老弟啊,你咋才來啊。」谷富貴頗有些不滿,「我可等你老長時間了。」
說起來,谷富貴是那種一看就很土匪的樣貌,臉上一道長長的大疤,幾乎將整張臉分成了兩半,凶神惡煞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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