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宦醫妃:廠公太撩人 第二百六七回 不能冒險 自作聰明

    崔福祥巴不得太后這句話,那回頭隆慶帝縱知道了他竟敢知情不報,萬一要治他的欺君之罪,也有太后頂在前頭,輪到他時,皇上的怒氣便早已衰竭了大半,指不定至多申斥他幾句,連實質性的懲罰都不會有,事情便揭了過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因忙恭聲應道:「奴才但憑太后娘娘吩咐,太后娘娘怎麼說,奴才便怎麼做。」

    太后「嗯」了一聲,「你只要一心效忠皇帝,效忠哀家,哀家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崔福祥忙表忠心,「奴才這輩子生是皇上和太后娘娘的人,死是皇上和太后娘娘的鬼,為皇上和太后娘娘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辭。只是一點,宣武侯如今也算是樹大招風了,就怕不止奴才的人盯着他,還有……其他人也暗中盯着他,萬一也知曉了此事,稟告了皇上,可就……」

    太后當然知道他說的『其他人』是誰,心又是一陣弼弼疾跳。

    事情的確萬萬不能讓韓征知曉,否則他一定會立時告訴皇帝,皇帝也勢必會大受打擊,萬一又開始凡事不管,只顧荒唐受用,再讓韓征大權獨攬,她還報什麼愁雪什麼恨,她又得連基本的人生自由都沒有,與皇帝母子之間也將再無任何回圜的餘地,那就真只能含恨死在仁壽殿,死不瞑目了。

    老天爺能給她一次翻身的機會,卻絕不可能再給她第二次!

    可韓征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他手下的番子比西廠臨時拉來的班子厲害多了,崔福祥都能知道的事,他縱三五日內仍不知曉,時間一長,卻是絕然瞞不住他的,屆時他豈能白白放過這送上門的大好機會。

    此番他歸根結底,可不就是吃虧在皇帝求子心切這一點上麼?

    除非在韓征知曉此事,並稟告皇帝之前,便先徹底扳倒他,讓他再沒有翻身的機會。

    那縱然皇帝事後知道了,韓征也已除了,她哪怕死,也能瞑目了!

    太后深吸一口氣,咬牙對崔福祥道:「那就在他知曉此事,稟告皇帝之前,除掉他!你這些年一直被他壓得頭都抬不起來,好容易如今皇帝看到你的好,肯抬舉你了,難道就沒想過要取他而代之不成?」

    崔福祥心「砰砰」直跳,還要強自掩飾,「奴才一心效忠皇上,只要能為皇上分憂解勞,讓奴才做什麼,身處什麼樣的位子,奴才都無怨無悔。只是韓征這些年,也的確太囂張了些,說句糙話兒,便是奴大欺主到都快要在皇上和太后娘娘頭上拉屎拉尿……不是,是作威作福的地步了,誰家能容得下這樣的奴才的?也就皇上仁慈,才容他蹦躂到了今日,要依奴才說,早該除了他了,不然再這樣下去,誰知道將來會怎麼樣,長公主可還屍骨未寒呢,宗室里連話都還說不明白的小爺們更是多的是……」

    太后讓他說得「啪」的一聲拍在了憑几上,「他做夢,有哀家在一日,他的陰謀詭計就一日休想得逞!難得此番老天開眼,讓皇帝醒悟了,不再一味受他的蒙蔽,意識到了他的奴大欺主,那哀家便絕不能白白錯過了這次大好的機會,不惜代價也要除了他!」

    崔福祥忙跪下了:「奴才但憑太后娘娘吩咐,太后娘娘怎麼說,奴才便怎麼做,管保指哪兒打哪兒,為皇上和太后娘娘除去奸佞,以儆效尤!」

    心比方才跳得還要快了,簡直激動得隨時都能跳出胸腔以外一般。

    他來找太后娘娘還真是找對了,想想吧,之前太后娘娘恨韓征都恨到絕食也要逼皇上殺了他的地步了,雖沒能成功,卻已足見太后娘娘有多恨韓征了。

    他和宣武侯如今的飛黃騰達,說到底也是靠的太后,靠的太后對韓征刻骨銘心的恨意。

    那只要讓太后娘娘知道,韓征眼見不日又能翻身,又能像之前那樣大權獨握,說一不二,太后娘娘豈能不着急的?她與皇上母子之間的情分,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真不剩多少了的,屆時皇上一對她不聞不問,她豈非只能任韓征宰割,更遑論報仇了?

    可別說什麼她好歹是太后,韓征難道還敢要了她的命不成?

    宮裏但凡沒有聖眷的人,管你是什麼位份,又是皇上的誰,在死面前,都是一樣的!

    那太后娘娘便只能拼死一搏,先下手為強,先不惜代價除去韓征了,只要韓征一除,司禮監也好,東廠也好,不都是他崔福祥的囊中之物,韓征如今擁有的一切,也都是他的了?

    當然,他不會傻到像韓征那般囂張,他一定會好生捧着敬着皇上和太后的,面子上吃點兒虧算得了什麼,只要有里子,面子能值幾個錢?

    思忖間,聽得太后已又道:「皇帝近日不是一心收回韓征的批紅大權,卻暫時師出無名嗎?這樣,你找人搜集羅織他的罪證去,越多越好,然後哀家讓宣武侯安排人彈劾他,那皇帝便有發落他的理由了。屆時若能一舉將他下獄,當然就最好,他人都下了獄,自然樹倒猢猻散,再沒人會替他辦事出頭,那他在獄中會不會出個什麼意外,或是畏罪自盡,誰又說得准呢?」

    頓了頓,「若不幸不能將他一舉下獄,能把他的批紅大權收回,也是好的,屆時除了你,

    皇帝哪還有更合適的人選接手司禮監的?你都接手司禮監,批紅大權也近在咫尺了,若還不能將他下獄,讓他再也不能翻身,那哀家便只能怨自己看錯了人,不想你竟是個那般沒用的了!」

    崔福祥忙回過神來,恭聲道:「太后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不會讓您失望,一定會儘快搜集齊韓征的罪證,讓他翻不了身的。只是宣武侯那邊兒,就怕他一心求穩,不願這般急進,且他素日接觸的都是勛貴圈子裏的人,文官卻只怕沒什麼交情,可這彈劾人,卻是文官的長項……」

    太后冷笑打斷了他:「宣武侯戴罪之身,還哪來的資格求穩?哀家肯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他就該感恩戴德了,不然等皇帝知道了他竟敢欺君,哀家好歹是皇帝的親娘,皇上還能把哀家怎麼樣不成,尤其哀家也是被他蒙蔽了,情有可原。可他的下場就難說了,就等着抄家滅門吧!這事兒你就不必管了,只做好你該做的事便夠了。」

    哼,宣武侯與文官沒有交情又如何,只要肯用心,只要給的好處足夠大,沒交情也能為他所用,橫豎她只看結果,過程如何,就是宣武侯自己的事兒了。

    竟敢那般處心積慮的坑她,害得她都在打算要不要按他那個小妾的標準給皇帝挑幾個新人了……等她扳倒了韓征,將韓征和施氏那個小賤人碎屍萬段,為自己和女兒報仇雪恨後,再來與他算總賬!

    崔福祥忙應了「是」,「奴才一定不讓太后娘娘失望。」

    若不是還當着太后的面兒,就要忍不住笑出聲了。

    宣武侯與他不合,兩人當然不可能聯手,雖都是為皇上辦事,卻大有各自為政的意思,那要多久才能扳倒韓征?

    可如今不一樣了,宣武侯落了致命的把柄在太后手上,只能對太后言聽計從,太后讓他做什麼,他就得做什麼,等於是二人哪怕心仍沒往一處想,勁卻往一處使了,——他離夢想成真,取韓征而代之那一日,豈不是又更近了!

    太后傳召,宣武侯夫人自是不敢怠慢。

    忙忙按品大妝了,便隨太后打發去傳她的宮人急匆匆進了宮,到了仁壽殿。

    卻見太后坐在寶座上,早不復之前見她時的和顏悅色,而是冷着一張臉,眼裏滿是掩飾不住的怒氣。

    一旁的段嬤嬤也不復往日的笑模樣兒,殿內除了她,也再沒旁的宮人服侍。

    宣武侯夫人心下一「咯噔」,立時湧上了不詳的預感來,忙上前畢恭畢敬的跪下給太后行禮:「臣婦拜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話沒說完,太后已怒道:「宣武侯夫人,你們夫婦竟敢那般處心積慮的誆騙哀家,坑害哀家,竟敢犯下如此欺君大罪,真是好大的膽子!哀家且問你,你房裏那姬妾腹中的胎兒,到底是誰的?」

    宣武侯夫人萬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如遭雷擊之餘,只差沒整個兒癱到地上。

    好容易才堪堪穩住了,忙強笑道:「回太后娘娘,臣婦和外子斷不敢誆騙坑害太后娘娘,更不敢欺君,求太后娘娘明察。」

    心裏簡直要瘋了,明明侯爺和她已經下了嚴厲的封口令,把闔府所有知情人的口都封好了,怎麼還是會走漏了風聲,還這麼快就傳到了太后娘娘耳朵里?

    這下真的是完了,真的是天要亡宣武侯府啊!

    太后沒想到宣武侯夫人大禍臨頭了,還敢與自己打哈哈,一掌拍在了寶座的赤金扶手上,「都死到臨頭了還不從實招來,還敢與哀家嘴硬,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說完看了一眼段嬤嬤:「你立時請皇帝去。」

    段嬤嬤屈膝應了「是」,便要下丹陛的台階。

    宣武侯夫人雖已驚慌失措,方寸大亂,腦子卻轉得並不慢,立時便自太后的話里,反應了過來隆慶帝眼下還並不知情,那便說明事情還有回圜的餘地。

    因忙道:「求太后娘娘千萬息怒,臣婦都招便是……只是臣婦想知道,太后娘娘是如何知曉的?臣婦與外子並不敢有任何欺君之心,只是臣婦與外子也近日才知道,都因此大受打擊,亂了方寸,所以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稟皇上與太后娘娘,卻不想,太后娘娘已經先知道了……」

    太后聞言,看了一眼段嬤嬤。

    段嬤嬤便冷笑道:「太后娘娘是怎麼知道的,就不是宣武侯夫人該問的了,總歸太后娘娘明察秋毫,宣武侯夫人最好不要再有任何企圖矇混過關的心思!」

    宣武侯夫人就想到了東西兩廠那些堪稱無處不在的番子們,想到了太后好歹當了這麼多年的太后,哪怕曾一度失勢,手裏必定還是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勢力和底牌。

    那她除了從實招來,哪還有別的路可走?

    只得怯聲道:「回太后娘娘,臣婦房裏那姬妾腹中的孩子,的確不是外子的。至於是誰的,如此難堪恥辱之事,臣婦實在是羞於啟齒……但臣婦與外子真不是有心誆騙太后娘娘,更不敢欺君。臣婦與外子之前真的都當那賤人……當她腹中的胎兒是外子的,所以臣婦才會那般高興的去還願,可臣婦事先又如何能知道太后娘娘也在那裏,還剛好能讓太

    後娘娘聽見臣婦的還願之詞呢?」

    「臣婦與外子最大的錯誤,便是高興得糊塗了,竟從未想過要去求證一下,可幾十年的夙願,忽然一朝得以成真,誰又能不高興得發瘋,高興得旁的事都顧不上呢?還求太后娘娘千萬明察,臣婦與外子也是實打實的受害者啊,尤其外子,連日更是氣得食不能言夜不能寐,面上還不能表露出絲毫來,還能強撐着上朝,為皇上分憂,實在是……」

    話沒說完,已是哽咽得說不下去了,肩膀也一抽一抽的抖動着,瞧着頗有些可憐。

    太后與段嬤嬤卻只是聽一半,扔一半。

    事先也不知道,也是被蒙蔽了,應當是事實,畢竟換了隆慶帝的哪個妃嬪忽然有孕了,翻過彤史確認過隆慶帝那段時間的確有臨幸那個妃嬪,太后必定便不會再懷疑其他,而只會高高興興的等着抱孫子,對那個妃嬪,也一定會看重有加,藥材補品各類好東西流水價一般送到那個妃嬪的宮殿了。

    換了宣武侯夫婦自然也是一樣,確定了那段時間宣武侯的確有歇在那個有孕姬妾的房裏,只怕便不會再想其他了,總不能宣武侯非要上趕着給自己找綠帽子戴,宣武侯夫人也非要將好容易才求來的子嗣,拒之門外吧?

    可前幾日終於知道了,卻所謂的『都因此大受打擊,亂了方寸,所以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稟皇上與太后娘娘了』,卻必定是假的。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捨不得將已含到了嘴裏的肥肉給吐出來,捨不得將好容易才得來的權勢高官給推出去,甚至還會有闔家治罪的風險。

    所以不如冒險選擇隱瞞,不如打落了牙齒和血吞,畢竟有舍才有得,比起飛黃騰達,高官厚祿,只是戴一頂綠帽子又算得了什麼?他們本來也要過繼別人孩子的,不是嗎?

    那就好辦了,只要捨不得,就只能言聽計從,只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勁往一處使,等立了功後,縱有過,也可功過相抵,保住闔家的身家性命之餘,指不定還能高升呢!

    太后待宣武侯夫人哭了一陣後,方淡聲開了口:「宣武侯夫人,你和宣武侯想過若是皇上知道了此事,知道了你們竟敢欺君罔上,等待你們的會是什麼嗎?」

    宣武侯夫人瑟縮了一下,忙哽聲道:「臣婦與外子想過的,皇上勢必龍顏大怒,還不定會如何發落外子,發落宣武侯府。可臣婦與外子真的也是被蒙蔽了,情有可原啊,求太后娘娘給臣婦指一條生路吧,臣婦與外子一定給做牛做馬,以報答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太后淡淡道:「皇帝自然會震怒,別說皇帝了,哀家乍然知道時,都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也不能全說都是你們的錯,哀家也多少有責任,要哀家不管你們,眼睜睜看着你們承受皇帝的雷霆震怒,哀家也做不到。」

    宣武侯夫人聽得這話有門兒,忙道:「太后娘娘慈悲為懷,臣婦與外子一定惟太后娘娘馬首是瞻,一定不辜負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一面說,一面已搗蒜般磕起頭來。

    太后卻沒有順着她的話再往下說,而是忽然問道:「你們獻給皇帝的所謂密藥,如今看來,也絲毫用處都沒有,不但沒有用處,是藥三分毒,時間長了,沒準兒還會對皇帝龍體有損了?」

    宣武侯夫人忙擺手道:「回太后娘娘,不會有損的。那藥雖、雖如今看來,用處應當是不會有了,卻的確是補氣益腎的,定不會對皇上龍體有所損傷的,不然便是有一絲一毫的風險,臣婦也斷不敢獻上啊,求太后娘娘明鑑。」

    喘了一口氣,忙又道:「臣婦聽外子說,皇上近來龍體已康健了不少,也精神了不少,想來就是那藥的效用也未可知,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召了太醫來,一問便知了。」

    太后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那藥若是貿然給皇帝停了或是換了,皇帝豈能不起疑的?別說停了換了,只怕她只是召了御前的人或是太醫,到跟前兒側面問上幾句暗示幾句,皇帝都得立時知道並起疑。

    她如今可冒不得絲毫的險,不然好容易才得到的大好局面,又得毀於一旦了!

    但既然藥本身沒有問題,皇帝吃了縱無益子嗣,卻絕不會於龍體有損,那再吃一陣子便也無妨了,——不然在此期間,皇帝身體出個什麼好歹,或是等她好容易扳倒了韓征,皇帝卻倒下了,她可要靠誰去;她辛辛苦苦得到的勝利果實,豈非也只能白白便宜他人了?

    至多等過些日子,她把韓征那個狗閹豎扳倒了,踩得他再也不能翻身後,再告訴皇帝,讓太醫再根據他實時的身體狀況,另外給他配藥也是就了。

    太后因緩聲開了口:「竹隱,哀家乏了。」

    段嬤嬤聞言,忙道:「那奴婢這便服侍您老人家回寢殿歇息去。」說完擊了幾次掌。


    殿內候着的宮人們便魚貫進來了,在段嬤嬤的指揮下,扶着擁着太后就要離開。

    宣武侯夫人見狀,不由慌了,太后娘娘這是什麼意思呢,不是才說了她自己也有責任,不會不管他們嗎,那這是要做什麼,難道太后娘娘又反悔了不成?

    念頭閃過,她已急道:「太后娘娘,您還沒示下臣婦與外子該怎麼做呢,求太后娘娘示下……」

    太后卻是頭也不回的走了,卻留下了段嬤嬤。

    段嬤嬤隨即緩緩下了丹陛台階,走到了宣武侯夫人面前,笑道:「夫人急什麼,太后娘娘雖回寢殿歇息了,我不是還在呢嗎?」

    宣武侯夫人這才心下稍松,忙道:「那嬤嬤知道太后娘娘是什麼意思,需要臣婦與外子做什麼嗎?求嬤嬤千萬不吝告之。」

    說話間,已捋下腕間成對的、一看便知價值不菲的鐲子,拼命的往段嬤嬤手裏塞。

    好在是段嬤嬤並沒拒絕她,宣武侯心下方又鬆了兩分。

    果然就聽段嬤嬤道:「夫人且附耳過來,我細細告訴您吧……」

    崔福祥去仁壽殿見了太后,太后隨即又急召了宣武侯夫人進宮之事,自然瞞不過韓征的耳目。

    卻知道了也當不知道,還特意吩咐了沈留柳愚幾個,「本督如今被皇上猜忌,聲勢大不如前,肯定着急忙亂得緊,那一時不察一些小事,有所疏忽,也是有的,你們說呢?記住了,都給本督當不知道,讓你們底下的人不知道的便罷了,知道的也都得給本督當不知道。」

    沈留柳愚幾個忙都應了:「督主放心吧,底下那些個兔崽子們雖不聰明,裝傻的本事卻是一個塞一個的高,斷不會壞了督主的大事。」

    韓征這才滿意的點了頭,叫了小杜子進來,吩咐他回府一趟,把事情及時告訴給施清如,好叫她安心。

    傍晚,施清如正坐在廊下給韓征納鞋底,就見小杜子又回來了,不由笑起來,「我還以為你總得明兒才再回來呢,沒想到這麼快又回來了,可是有進展了?」

    小杜子給她行了禮,方上前幾步笑道:「乾娘所料不差,是有進展了。午後崔福祥便去見了太后,之後太后就急召了宣武侯夫人入宮去,也不知都說了些什麼,只知道宣武侯夫人足足在仁壽殿待了一個多時辰,離開時聽說臉色也很不好看,眼睛也有些紅腫。」

    施清如沉吟道:「但皇上至今並不知道這些事,對嗎?」

    那太后的選擇便不言而喻了,終究在她心裏,還是達到自己的目的比較重要,自己能報仇雪恥,能手握權勢比較重要,至於隆慶帝的身體是否會受損,顯然是次要的。

    指不定她還會理直氣壯的認為,那些藥吃了又沒有壞處,她怎麼就不能在知道沒有功效後,繼續讓隆慶帝吃了?

    所以當初福寧長公主的死太后只怕也不止是傷心女兒慘死,自己白髮人送黑髮人,更多還是在傷心自己這個太后當得沒權沒勢,處處受人轄制,實在窩囊絕望吧?

    那隆慶帝從某種程度上說,也真是有夠可憐有夠悲哀的,這世間竟是一個真心待他的人都沒有,連他自己的親娘都不例外,不怪古往今來當皇帝的都稱孤道寡呢。

    不過,與她何干?

    她只要知道一切都在己方的預料和掌握之中,就夠了。

    小杜子道:「要是皇上已經知道了,整個宮裏乃至京里勢必早就亂了套,又豈會像現下這般平靜?乾爹說,可見他們已經達成什麼共識,很快就要發起最後的攻擊了,畢竟時間有限,一旦讓乾爹也知道了,他們可就完了,他們必須在那之前先下手為強,讓乾娘在府里照顧好自己。要是聽見外面有什麼傳言,或是他遇到什麼不好的事兒了,都別擔心,他什麼事兒都不會有。」

    「若是太后或是皇上打發人上門要乾娘進宮,也一律軟硬不吃,除非他打發人回來接您了,您才能跟着離開。還說除了如今府里明里暗裏的護衛們,他很快還會再抽調一對護衛回來,保護乾娘的安危。」

    施清如忙道:「讓你乾爹不必抽調護衛回來了,如今府里護衛已經夠多了,他那邊卻正是用人之際,千萬不能白白浪費了人力,我會好好照顧保護自己的。」

    小杜子笑道:「保護乾娘怎麼能說是白白浪費人力呢,您這話還是回頭見了乾爹,親與乾爹說吧,我可不敢說。」

    施清如白他,「有什麼不敢的,他還能吃了你不成?咱們府里的外牆那麼高那麼堅固,屆時把門兒守得死死的,圍牆邊也都讓人守着,但有敵人想進來,一律給打下去,真正是易守難攻,所以實在犯不着再調護衛回來,如今現有的盡夠了。再不濟了,我還能躲到地窨里去,不然就躲到水底下,總之絕不會讓你乾爹有後顧之憂的。」

    「你可別再說你不敢說了,你就替我帶個話兒而已,要是這都辦不到,不用等你乾爹收拾你,我先收拾你,難不成只有你乾爹能罰你,我這個乾娘就是擺設,罰不得你了?」

    小杜子忙賠笑,「乾娘自然也罰得兒子,兒子一定替您把話兒帶到,一字不漏的帶來。」

    施清如這才笑起來,「這就對了,去吧。」

    打發了小杜子,桃子便來回可以擺膳了,施清如遂收了針線簍子,進屋後淨了手,用起晚膳來,待膳畢又看了一回醫書,方梳洗睡下了,一夜無話。

    如此過了幾日,朝中並沒有什麼新的動靜,

    想來就算太后與崔福祥宣武侯聯合起來,要放什麼大招,到底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施清如也不急,仍慢悠悠的給韓征做着鞋子,耐心等待着最後一場大戰,和大戰後的勝利。

    她有耐心等待,另一邊的陳嬿卻已是等不及最後一搏了。

    陳嬿自那日張雲蓉再次登門,自謂終於等來了機會,也徹底下定了決心後,便一刻也再等不及要將自己的計劃付諸於實際行動了。

    翌日一早,她藉口聽說附近又多了一位新大夫,醫術很是不錯,所以想先去瞧瞧,將施遷託付給張慕白暫時照顧後,便出了門去。

    卻是出了巷口,便直接去了宣武侯府。

    宣武侯府的門房見她穿着打扮雖很是普通,卻有幾分姿色,氣度也異於普通小媳婦子,倒是對她還算客氣。

    等之後她大方的請門子們都喝了一杯飲子後,門子們便對她更客氣了,由此她也進一步打聽到了施蘭如如今在宣武侯府是何等受寵的,「……我婆娘的妹子的小姑子就在蘭姨娘屋裏當差,聽說蘭姨娘的屋子佈置得比大夫人的還要華麗,每日光吃的燕窩人參,都得十幾兩銀子了,這要是蘭姨娘這一胎真一舉得男了,後半輩子可就真是享不完的福了。」

    「聽說前兒蘭姨娘不慎動了胎氣,侯爺立時給夫人下令,要不惜代價保得姨娘母子平安呢,之後光太醫都請了幾位,夫人更是只差吃住在姨娘屋裏,一刻不離的親自守着她了。」

    「哎,錢大,你表妹不是曾經也被侯爺收過房嗎,怎麼就沒有這般好的福氣呢?不然這會兒連你都跟着沾光了!」

    陳嬿心裏就越發的熱切了,施蘭如越受寵,能助她心想事成的希望就更大。

    可惜等之後她瞅准了門子裏一個看起來最老實的,將人請到一邊,說了自己是施蘭如的娘家姐姐,且許了五兩銀子的好處,讓其幫她傳話兒給施蘭如,希望能見一面時,那門子卻並沒收她的銀子,只說他不過是個門子,連三門都進不去,實在幫不上她的忙。

    不止他,之後陳嬿又與另兩個門子說了同樣的話兒,可惜對方也沒有答應她,畢竟施蘭如如今身子金貴,出不得任何的岔子,銀子固然可愛,自己的差使乃至一家子的生計性命卻顯然更重要!

    陳嬿沒辦法,只得無功而返。

    待回去思索了一整晚,第二日再到宣武侯府時,便沒去門上了,而是繞道去了後面侯府下人們所居的群房一帶,看能不能找不到可乘之機。

    她早前到底在常寧伯府待了那麼幾年,又當了一年多的伯府二奶奶,對勛貴之家的格局還是大體了解的,知道每個勛貴之家都家生子眾多,卻不可能人人都領到差事,那些沒領到差事的,便只能隨家人一道住到群房裏,等待機會。

    因此細算下來,群房比門房指不定成事的機會還要大些,畢竟群房人更多,又沒有差事,見錢眼開的人自然也更多。

    萬幸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群房混了大半日後,有僕婦接了陳嬿一半的銀子,答應了她會替她傳話兒到施蘭如跟前兒,就是施蘭如肯不肯見她,那僕婦就不敢保證了。

    饒是如此,依然夠陳嬿感激慶幸了,第三日一早,便又到了宣武侯府的群房等消息,且於交午時時,真等到了施蘭如要見她的消息。

    施蘭如自那日自己腹中的孩子不是宣武侯的曝了光,又挨了宣武侯一腳,便知道自己以後日子不會好過,就算自己腹中的孩子能等到足月後,平安生下來,她自己的命也十有保不住了。

    可她除了憂心忡忡的等待,除了過一日算一日,什麼都做不了,心裏委實又害怕又恐慌,不知道自己怎麼才能掙出一條生路來。

    等前幾日宣武侯夫人又急匆匆進了一趟宮回來後,施蘭如很快發現她待自己的態度越發惡劣,好似也不在乎她腹中的胎兒了,自然,服侍她的丫頭婆子們待她亦是越發的輕慢。

    施蘭如心裏就更慌了,若連她腹中的胎兒都不能保她至少幾個月的命了,那她豈不是隨時都有可能一屍兩命,還連自己是怎麼死了的都不知道?

    便是在這時候,陳嬿托的人輾轉將她要求見一面的消息遞到了施蘭如面前。

    施蘭如自不想見陳嬿,要不是張氏當初威逼利誘她,她又怎麼可能會做假證,以致被大伯父所棄,淪落到如今這樣艱難的近況?

    尤其她如今每天晚上臨睡前,還能不能見到明日的太陽都不知道,便是知道陳嬿如今落魄,上門定是有所求,或是找她打秋風的,她也沒有趁機好生羞辱她一番,好生耀武揚威一番的那個心。

    遂直說自己不見,讓人打發陳嬿走。

    她跟前兒宣武侯夫人自事發以來,才新打發過來近身服侍、實則是監視她的心腹婆子卻一聲「且慢」,將傳話的人給叫住了,然後急匆匆見宣武侯夫人去了。

    宣武侯夫人自那日從宮裏回來,與宣武侯門窗緊閉的說了約莫一個時辰的話兒後,便倒下了,直到第二日午後,才總算稍稍緩了過來,有力氣下床了。

    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心腹們嚴查到底是誰走

    漏了風聲,查到了一律嚴懲不貸!

    自然張雲蓉及其左右,便成了宣武侯夫人心腹們頭一個懷疑的對象。

    奈何查來查去,心腹們都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可以證明風聲的確是自張雲蓉主僕處走漏了的,卻眼見宣武侯夫人給的期限已是越來越近,豈有不慌的?

    施蘭如跟前兒那個婆子雖不在此番查案之列,卻與其他人多少都有幾分交情。

    如今聽得竟平白無故有人登門要見施蘭如了,還據說正是張雲蓉的娘家嫂子,還恰在這個當口上,先不提這三人之間一團亂的關係,這也太可疑、太蹊蹺了,指不定就與前幾日風聲無緣無故就走漏了之事有關呢?

    那她豈不就能越過查案的人立功,獨得夫人的歡心與賞賜了?

    於是才有了施蘭如要見陳嬿這一出兒,並不是她想見,是宣武侯夫人有令,她不敢不見。

    陳嬿卻不知道這些,聽得施蘭如終於願意見她了,還打發了人到門房接她進去,簡直如獲至寶,忙忙整理了一番衣妝,便隨來接她的婆子進了宣武侯府的角門,然後在侯府花園的亭子裏,見到了施蘭如。

    就見施蘭如一身錦衣華服,頭上步搖的寶石流蘇在鬢邊一搖一搖的,說不出的華貴,哪還有以往陳嬿印象中的寒酸與畏縮?

    陳嬿不由心下一酸,若不是遭遇接連的大變,她如今只有更養尊處優的……但不過眨眼間,她已收拾好了情緒,上前笑着與施蘭如打招呼:「三妹妹,好久不見了,來之前我還想着,萬一弄錯了,可如何是好?不想竟真的是你,我們姐妹也終於團聚了,真是太好了!」

    相較她的熱情,施蘭如卻很冷淡,直接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也不必兜圈子,我沒那麼多時間陪你耗。」

    陳嬿聞言,衣袖下的拳頭霎時攥得死緊,好容易才忍住了心裏的怒火,自己上前坐到了施蘭如對面,笑道:「我今兒來主要是想看看三妹妹過得好不好……不過三妹妹既這般爽快,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的確有一件事要與三妹妹單獨說。」

    一面說,一面拿眼看了看施蘭如身後侍立的一個婆子兩個丫頭,意思很明白。

    施蘭如卻沒有如她所願那般,將人屏退,而是道:「她們都是我跟前兒信得過的人,我來見你,也有意瞞了人,輕易不會走漏風聲的,你有話但說無妨。」

    可那樣的話兒叫陳嬿如何好意思當着下人們的面兒說出口?哪怕是施蘭如的心腹,她也說不出口啊。

    不由面露遲疑之色,「可是我要說的話,暫時實在、實在不方便第三個人聽,要不三妹妹還是……」

    話沒說完,就見施蘭如已起了身,作勢要走。

    陳嬿無法,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錯過了這次機會,誰知道她還能不能有下次機會再見到施蘭如,張雲蓉又會什麼時候便知道她來見過施蘭如?一旦張雲蓉知道了,她只怕就真是毫無希望了。

    只得低着頭,小聲說起自己的來意來:「三妹妹,是這樣的,我聽說、聽說你因為如今有幸懷上了侯爺至今唯一的子嗣,不但得侯爺侯夫人看重,還連宮裏太后娘娘都對你另眼相看,便想着、想着皇上勢必也需要合適的人選開枝散葉,不知道我、我有沒有那個福氣?我母親早年給我算過命,說我這輩子多子多福,大夫也給我瞧過,說我好、好生養的……」



第二百六七回 不能冒險 自作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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