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啊
羅佳聽了聶小豆的描述,忽然間,葉無塵一切出格的,異想天開的舉動,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人生最大的痛苦並非死亡,而是你明知道死亡就要來了,你卻無力抗拒它,。
葉無塵輟學,葉無塵忽然決定學習繪畫,葉無塵忽然決定去做義工,葉無塵忽然消失無蹤,一切忽然的背後,隱藏着悲劇的必然,一切熱愛生活的背後,隱藏着生命的短暫。
羅佳不想評價葉無塵的生活,他只是感慨命運的無常,並且由葉無塵的悲劇中,聯想到父母漸漸老去的年華,以及一個可怕的,總會到來的事實。
「一起去喝兩杯吧。」羅佳對悶悶不樂的聶小豆說道。
人都是有優點和缺點的,羅佳不喜歡聶小豆的公主性格,卻很喜歡她那副狹義心腸,假設有一天自己大難臨頭,聶小豆恐怕也會憂心忡忡,四處為自己奔走,想到這一點,羅佳看向聶小豆的目光便柔和了下來。
輕輕點頭,聶小豆跟隨羅佳下樓,去到三樓餐廳,要了張靠窗的桌子,然後點了幾樣小菜和一瓶紅酒,看日落西山,華燈初上。
「這個夏天,陸秋她們就要陸續前往法國了,你應該也會去吧?」羅佳問她。
聶小豆舉起酒杯說,「如果有人希望我留下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惜的是,那個人並沒有開口。」
羅佳表示自己是直男,聽不懂,聶小豆用眼神白羅佳,剛剛略顯曖昧的氣氛,就此冷了下來。
這時候,聶小豆的電話忽然響了,她拿起來一看,迅速抬頭,全身激烈的顫抖,用沙啞的聲音對羅佳說,「是無塵,該不會出事了吧」
聶小豆變的慌亂,她害怕閨蜜的噩耗從大洋彼岸突然傳來,猶豫着不敢接聽。
羅佳也沒有多想,用自己粗糙的大手,抓住聶小豆柔弱無骨的小手,沖她輕輕點頭,以示鼓勵。
「餵?」聶小豆按動接聽鍵,小心翼翼詢問道。
聽到對面的聲音,她猛地一怔,面露喜色,懊惱叫道:「死丫頭!原來是你啊!我還以為」
「以為我死掉了?」葉無塵問。
「沒呢,就是有點擔心你,話說你不是去北美了嗎?」聶小豆說。
「別提了。」葉無塵嘟囔,「醫生和我媽像看押犯人一樣,把我關在醫院裏,繼續下去的話,就算我沒有問題也要出問題。」
「所以你就從醫院裏跑了出來?」聶小豆一腦門黑線。
「嗯,偷着買張機票就跑回來了,不過買完機票之後,我身上現在已經是身無分文了,又不能找家裏要,所以我的好小豆,你能不能來機場接我一下?另外千萬別告訴家裏,他們會把我抓回醫院的。」葉無塵哀求道
羅佳沒有讓許春標跟着,開了京城分公司的一輛長安,便和聶小豆一起趕到機場。
葉無塵正獨自在風中凌亂,她穿着不合身的運動裝,也沒有帶隨身行李,削瘦的臉龐更顯蒼白,好多拖着行李的旅客,從葉無塵身邊走過,不住頻頻回首觀瞧。
沒辦法,葉無塵就是這麼一個弱弱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拯救的女孩子啊。
「無塵!」
聶小豆奔過去,大喊她的名字,兩位女生緊緊相擁,臉頰貼在一起,羅佳在車上看着,她們都很白,但聶小豆白的健康,葉無塵白的憔悴。
「哥們兒,你厲害啊,這倆大美妞兒哪個是你女朋友?」機場的交通協管員走上來,操着一口京片子,和羅佳搭話。
羅佳聳聳肩,拍了拍長安小商務的方向盤,「要是能有這樣的大美妞兒做女朋友,死了我也願意啊,可惜咱沒那本事,就是個開車的司機。」
協管員瞅了瞅羅佳,白t恤,牛仔褲,雖然有點眼熟,但真不像誰家的富子豪孫,普通的很。
「看在這倆大美妞兒的份上,這次就不罰你了,這裏可不是停車的地方,接了人趕緊走。」協管員說。
「得嘞,謝謝您。」羅佳說。
輕按兩下喇叭,聶小豆轉身,沖羅家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拉起葉無塵上了車。
「咦,羅大哥也在啊。」葉無塵驚訝道。
聶小豆說,「我們倆正吃飯呢,剛好你打電話過來,所以就一起來接你了。」
葉無塵笑看聶小豆和羅佳,用手指着閨蜜的鼻子尖,「你們倆一起吃飯?該不會」
「別亂說,我和羅佳就是朋友而已。」聶小豆把葉無塵的手撥開。
也不知聶小豆是不是故意的,羅佳感覺她這麼說,有把關係越描越黑的嫌疑。
「還是說說你吧,你底怎麼回事?不老老實實看病,從北美偷跑回來,叔叔阿姨現在不知道有多擔心呢。」
葉無塵撅了噘嘴,靠在座椅上,轉頭望向窗外,聲音淡淡的說道:「我這種病,真能治好嗎?」
「之所以四處求醫,其實並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我爸我媽,他們是做父母的,明知道沒有希望,也不能放棄,因為那是做父母的責任,而我本來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還要拿出最後的生命,來配合他們以及醫生,這樣真的公平嗎?」
「假設一個月後,我死了,所有人都會安慰我父母,告訴他們不要自責,你們已經盡力了,這都是孩子的命啊。」
「可我呢?有誰會想到,我本來有機會,體驗人生最後一個月的精彩,而不是把寶貴的時間,白白浪費在醫院裏。」
「我的父母盡力了,我的醫生也盡力了,他們都得到了安慰,只有我,將懷着不甘,懷着對生命的渴望,離開這個世界。」
漸漸的,情緒有些激動,葉無塵薄薄的嘴唇顫抖,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弧度,對紅着眼睛的聶小豆說道:「好了啦,你能來接我,我很高興,從小到大,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然後葉無塵抬頭,通過後視鏡看着正在開車的羅佳,「羅大哥,給你也添麻煩了。」
羅佳笑了笑,「沒事,應該的。」
「要是羅大哥有時間,能帶我去趟西山嗎?」葉無塵說,「快該走了,我想去給妹妹掃墓。」
羅佳心裏忽然咯噔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車在高架橋上繞了一圈,拐上通往京城西郊的路。
羅佳透過後視鏡看到,聶小豆和葉無塵手牽着手,可能是疲憊了,葉無塵微閉着眼睛,依靠在聶小豆光滑的肩上。
不久之後,他們來到一處位於西山的公墓,此時已是清晨,天際漸漸泛起魚白,但距離公墓開放的時間尚早。
羅佳給了公墓看守一些錢,讓他把門打開,三個人沿着台階,向山上去。
「你們這些年來不是一直尋找無雙嗎?」葉無塵輕抬下巴,指了指前方成片的墓碑說,「她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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