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一瞬,還是毒成八卦,以一人成陣,勁氣滔天,所向披靡,威勢幾乎六品無敵。
下一刻,便直接身首兩端,死不瞑目。
這樣的翻轉實在是太過於激烈而震撼,梅鋒的大腦幾乎難以反應過來,可隨即,那股刺骨的寒意,就瞬間將他整個人吞噬其中,令他脖頸背後,汗毛瞬間豎起。
不,不好!
王安風面色冷硬,立於馬上,正淡淡看他。
剛剛身體上崩裂出的傷口,被王安風調動肌肉強行繃住,未曾暴露出什麼異狀。
可難以言喻的脹痛,還是令他幾乎快要忍不住暴喝出聲。
方才的八卦毒陣,是趙廣一生恨意的積蓄。
一位大門大派的六品長老,傾其一生,只為復仇而活。
而這毒霧,就是這個瘋子三十年來日思夜想,不計代價,方才搜集到的種種奇毒,暗合天地八卦,彼此循環相生,威力自然更強三分,而剛剛王安風憑藉自身所修混元功,強行將這些毒霧混着趙廣的毒功,一起吞噬入體,化為元氣。
更是憑藉這股龐大的元氣,斬出了遠超他修為的一刀。
可他竟未曾料想到,這股毒霧之龐大精純,竟遠不止如此。
剛剛斬出一刀,體內內力霎時間空出許多,外面毒霧趁勢而進,被混元功功體化為滾滾元氣,死死堵在了少年的周身經脈當中,休說再斬出第二刀,現在就連調動內力,都極為艱難。
若是被梅鋒察覺,恐怕反倒會陷入危局之中。
王安風心思洞明,面上卻未曾顯露出絲毫異動,當下斂目,抬起重刀,反手將其緩緩收回背後,其動作神態,儘是從容不迫。
那重刀如墨,刃口森寒。
方才刀鋒之下,已經有近十人做鬼,此時刃口上竟沒有絲毫血跡。
王安風的動作極為緩慢。
每動一下,經脈當中的滾滾元氣便會隨之震盪,甚至還有些許破體而出,帶來更大的痛楚。
縱然他修持的是少林橫練的巔峰絕學,可以七品之身,生生吃下了六品武者三十年的積蓄,就算是以他的武功,一時也難以化去。
心念轉動,少年面上神色卻依舊淡漠,依舊冷硬,一雙黑瞳不含半點感情,只是淡淡看着三丈之外,面色蒼白的梅鋒。
梅鋒下意識朝後又退了半步。
此時他心中竟然沒有絲毫的戰意,恨不得拔腿就跑,剛剛那毒龍之精純,趙廣手段之瘋狂狠辣,終及此生,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達到,甚至於在他心底深處,早已經得出了結論。
自己這輩子,即便武功還會繼續進步,可若無太大際遇,想要做到趙廣這個程度,幾乎是痴人說夢一般。
可轉眼之間,那已經令自己感覺到望塵莫及的高手,那積壓三十年恨意因而更為瘋狂的老者,就被眼前的青年武者摧枯拉朽一般,直接剁了大好頭顱,以其毒功之精純,竟然未曾有絲毫的還手之力,被人生生斬碎了毒龍勁氣,強行擊殺。
他既然已有如此武功,卻非要等到對手施展出最強招式之後,再一刀直接斃命。
這是何等的霸道!
這又是何等狂傲的自信?!
梅鋒心中一時絕望,可絕望之餘,亦有嫉恨,亦有滿滿的殺機,可即便如此,他竟然也不敢有絲毫的異動。
他能夠感覺得到。
眼前青年淡漠的視線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此時毒霧已經漸漸消散,可那青年身周,卻還有着浩蕩磅礴的勁氣,隱隱激盪左右,似乎正在蓄力出手,似乎下一刻,便會有刀如雷霆,自上而下斬落,將他的六陽魁首直接剁下來。
梅鋒的身軀微微顫抖着。
心中的絕望,伴隨着低昂肅殺的刀鳴聲音,而越發地壓抑。
此次……必死。
早知如此,先前就應該直接離開,也不至於引火燒身至如此的地步。
王安風淡淡看了一眼眼前心氣已失,沒能看出他外強中乾的中年男子,心中倒是微鬆口氣,想及自己的計劃,並沒有直接趁機驅馬離開,反而緩聲開口,道:
「今日,我不殺你。」
「你替某向不老閣之主,傳一口信。」
梅鋒心中剛剛鬆了口氣,便聽得了這句話,微微一怔,隨即想到了一事,心臟瞬間縮進,猛地抬起頭來,面色煞白,雙瞳深處唯有驚恐之色。
難,難道……
王安風右腳輕磕馬腹,那匹赤色瘦馬昂起頭顱,鬃毛飛揚,雖然瘦骨嶙峋,卻自有一番傲然風骨,墨衣青年神色淡漠,回手藏刀,重刀穩穩負在了背上,似乎因為寂寞,低聲鳴嘯。
聲音肅殺,和那青年的聲音混雜在了一起,幾乎分不出,此為刀做人聲,抑或人為刀鳴。
「聽聞不老閣主有天下名酒長春不老。」
「某心甚喜。」
「不日將入山取酒,記住了……」
淡漠的聲線當中,那匹瘦馬踏步而行,每踩一步,地面便有烈焰燃燒,三息方才散去,極為神異,也令梅鋒一顆心不斷下沉。
不老閣閣主身為五品高手,武功自然非同一般,他只有仰望的資格。
可此時,他竟不知,那位恍如仙人一般的閣主,能不能扛得住這狂人的一刀。
想及方才那斬碎了天光雲色,霸道凌厲的一刀,梅鋒心中兀自震顫不已,踉蹌退了兩步,背部靠着樹幹,緩緩坐到在地,心中既有茫然和畏懼,也有逃地生天的慶幸,終慘笑出聲:
「瘋子……」
「真的是瘋子……」
……………………………………
而在此時,那赤馬帶着王安風疾行,轉眼之間,已經掠出了里許距離,轉入山下,似乎明白後面那人已經無法再看到自己,那匹瘦馬的腳步瞬間便慢了下來,方才威勢如同蛟龍行於地上,現在卻無精打采,鬃毛垂落,眼睛半眯,慢悠悠地往前走。
王安風嘴角抽了抽。
「你倒是快些走啊……」
那馬懶懶嘶鳴了一聲,王安風聽不明白馬語,可這馬兒的速度倒是放得更慢,幾乎和步行差之不多,令少年一陣頭痛,低聲道:
「你放才不很有精神?」
瘦馬不屑地打了個響鼻。
復又行了好一會兒,這馬才帶着王安風從另一個方向走下山來,恰在此時,遠空傳來了獵獵破空之音,兩道身穿朱衣,手持戰刀的身影踏空而行,轉眼之間,便已經掠過王安風,朝着那山巔之上急行而去。
少年心中終於徹底放鬆下來。
大秦刑部的人來了。
收回目光,卻發現身下之馬昂首而立,鬃毛隨風而動,傲骨聳立,幾如蛟龍在世一般,威風凜凜,王安風微微一怔,而在此時,那兩道身影在山上落下,再看不着了。
剛剛還極為威武精神的赤馬瞬間聳立下來,重又變得懶懶散散,打個響鼻,慢悠悠往前走。
王安風嘴角微抽,看了看胯下這匹懶馬,又扭頭看了看天空之中,剛剛那兩名六品高手路過時留下的勁氣痕跡,想到方才這匹馬發威時候面對的對手,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憋悶無力之感。
他明白了。
這匹臭馬……
果然,不愧是三師父看中的坐騎。
嘆息一聲,王安風也只能任由這匹馬懶懶散散地往前一路小跑,而他自己則是坐在這馬背上,想着下一步棋的『落子』,方才嘆對梅鋒所說的話,不過只是誆騙,打算憑藉剛剛一招瞬殺趙廣的威勢,令這名六品武者錯估自己的實力,繼而憑藉他的轉告,為不老閣營造出一個並不存在的強大對手。
在不老閣因為這個對手而戒備之時,暗中將川連和夢月雪兩人轉移到扶風郡城。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而這其中如何讓整個不老閣都陷入如臨大敵的戒備當中,便是第二步棋。
這一步,他已想好了如何去下。
正待實施。
一邊想着,一邊探手入懷,取出了一個精巧玉瓶,內有刺激金鐘罩加速運行的特殊丹藥,準備憑藉運轉內功,將經脈中充塞的元氣抽離出來,納入自身,洗鍊身軀。
可才剛剛打開玉瓶,還沒有來得及吞服,王安風就感覺有一種宛如反胃般的感覺浮現心頭,幾乎本能出手,急如雷霆,一把把這玉瓶重新塞住,臉龐則是朝向旁邊,張了張嘴,大口呼吸。
好,好想吐……
一次性吞了六品武者七成毒功外加三十年積蓄。
這一次,他是真的『吃撐了』。
ps:第一更奉上……
感謝起手三條龍的萬賞,非常感謝(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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