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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繼續向前,但是很快就離開了大路,轉向了狹窄的鄉間小路。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道路沿着低矮的丘陵起起伏伏,車輪只能從無數石頭和淺坑上小心碾過。絡腮鬍子騎馬走在最前,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前面會有哨崗,不要擔心,他們不會攻擊的。」
轉過小山,經過一個村莊,兩旁的房舍中空無一人。看得出來這裏的居民是被轉移走的,門鎖着,牲畜全都沒有留下,一切都整整齊齊。在村莊入口的地方豎着一個木頭牌子,上面用扭曲恐怖的字體寫着「疫區」兩個字。不過費奇沒有看到病人,倒是發現了隱藏在屋子後面的幾個暗哨。他們都面色紅潤健康得很,哪裏有什麼疫病?
再向前走了十里左右,一支軍隊盤踞在道路的岔口處,足有兩千人左右。從旗幟上看,燈塔領的部隊佔據少數,剩下的全都是霍爾家的騎士和僱傭兵。一個紅色的高大帳篷矗立在營地中央,與其他帳篷拉開了距離,孤零零但是非常高傲。霍爾家族的旗幟在紅色帳篷門前飄蕩,那是一個騎士手持寶劍的側影,頭盔上的聖徽光彩醒目。
「我覺得最好走着進去,將這個馬車停在外面。」費奇用逗貓棒敲了敲車廂,車子便順暢地停在路旁。「大鬍子,我的車子放在這裏不會被偷了吧?」
「誰敢?!」維斯科瞪了瞪眼,但還是左右看了看之後說道:「費奇少爺,反正你也知道要去哪兒,這點路我就不陪你去了。我先把你的馬車找個安全地方放好,免得毛手毛腳的新兵碰壞了上面的油漆。」
精靈的馬車從不塗抹油漆,不過大鬍子已經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了。費奇下了車,與夏妮一起幫助貝妮穿上全身甲,然後稍微整理下身上的衣服,便拄着逗貓棒吊着坑神劍進入軍營之中。
這個營地是臨時的,所有的房屋都可以打包帶走,貨物更多堆在車上而不是地面,顯然是為了隨時行軍做準備。不過營地仍然用石頭、泥巴和木頭搭建了臨時的箭塔,手持長弓的衛兵警惕地看着四周。一道矮牆將箭塔連接起來,弓箭手就隱藏在矮牆後面,雖然在放鬆閒聊,但他們處於隨時可以戰鬥的狀態。
僱傭兵和騎士們的帳篷混雜在一起,但是衣着和裝備涇渭分明。他們之間甚少來往,除了在互相嘲笑的時候。一方是「鐵皮裏面的呆子」,一方是「骨子裏只認錢的打手」。由於兩方說的其實沒什麼錯誤,所以這種嘲笑往往會引發鬥毆。只要不動利器,拳打腳踢只會增進感情,所以領兵的將軍們根本不會管。
「我就這麼閒逛真的沒人管嗎?」費奇突然站在路中間大聲喊了一句。士兵們嘻嘻哈哈,扭頭離開,只留下一個穿着侍從衣服帶着「馬桶頭盔」的小兵。「伯爵大人變得這麼窮了嗎?為什麼營地的守衛官都配不齊盔甲裝備?」
「我的盔甲大約都變賣掉,然後用來準備迎接你的晚餐了吧?」那個「小兵」摘下頭盔,露出缺少了六七顆牙齒的笑容:「費奇,歡迎回來。我打賭你會好好的,現在可以去找那些傢伙收錢了。」
「既然是用我打賭,那就應該分我一份。」費奇眯着眼睛,按照記憶中已故「霍爾少爺」的尿性說道:「知道你是個小氣的傢伙,就為我的健康干一杯好了。我父親在營帳里嗎,他現在心情如何?」
「不知道,不過我沒聽到裏面有咆哮的聲音。」缺牙的守衛抬了抬頭盔,微微躬身行禮,然後隱沒在士兵當中。
紅色的帳篷很陳舊,到處都是洗不淨的油膩或者鮮血的顏色,斜上方的排煙口附近甚至完全黑了。這是一個可以當做傳家寶的帳篷,歷經了不知道多少次戰鬥,只收到過一次傷害。曾經有一根標槍穿過營地以及層層人群的防守,在門帘上留下了一個窟窿。這個窟窿一直被保留下來,作為警示,但同時也是一種驕傲。
門口的兩個守衛,一個見過費奇,另一個是安德魯的副官皮爾斯。後者見到費奇,最近才留起來的小鬍子抖了抖,然後掀開門帘:「只有你能進去,她們兩個要留在外面。」
「可以,你們就在一旁稍等一會兒吧。皮爾斯,能幫忙給她們拿點吃喝嗎?騎士要對女士有風度,我說的沒錯吧。」費奇朝夏妮眨了眨眼,鑽過門帘走了進去,然後就看到了「自己的父親」。
聖殿騎士、皇家伯爵坎特·霍爾現年四十四歲,可以說正處於身體機能頂峰的末尾階段。他依舊可以提劍上馬親赴戰場,但也對即將到來的衰老心知肚明。坎特雖不魁梧,但一直鍛煉,甚至為了更好的戴頭盔而剃了個禿。他仍舊強壯,擁有寬闊的肩膀和粗壯的脖子,從背後看總會讓人產生他只是個武夫的錯覺。不過,當你注意到他端坐時的目光,被那雙深邃的雙眸吸引時,便會知道這不是個容易被欺騙的人。
費奇走進營帳的時候,霍爾伯爵正在考校他的長子。安德魯,此地的領主,正眉頭緊鎖地凝視一張地圖,似乎陷入了某種困境之中。而伯爵手裏搖晃着一個酒杯,正盯着他的後背,觀察着他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如芒在背,這個詞可以準確而完美地形容安德魯現在的狀態。費奇咳嗽了一聲,然後招招手,打算用這種方法來規避那聲「父親」的稱呼。這種顯然無禮的舉動立刻引來了反擊,那個剛才還在搖晃的酒杯立刻朝他額頭飛來,鮮紅的酒液四濺。
費奇歪頭同時向側面跨了半步,避開了酒杯的攻擊。逗貓棒頂端閃爍起光輝,產生的寒氣足夠讓血魔凍結,更不要說區區半杯不到的紅酒。一場粉色的雪突然出現在的營帳中,裏面夾着幾朵冰花。「趁着還沒弄髒地毯,趕緊叫人來打掃吧。」費奇笑着說道。
「真是混賬,一如既往。」伯爵並沒有起身,也沒有召喚衛兵,只是意味深長地盯着費奇仔細查看。「看來,你的確具備獲得比武大賽冠軍的能力。」
「那比賽當不得真,我那個時候純粹是取巧。」費奇對安德魯笑笑,算是打過招呼,然後又對伯爵說道:「如果是現在,我就不用取巧了。」
「大言不慚。」伯爵揚了揚下巴,短短的金色鬍鬚一絲不苟、毫無抖動。「你去看看那張地圖,然後告訴我你會怎麼行動。」
「有什麼獎勵嗎?」費奇一邊說一邊向前走。
「不處罰就是獎勵。」
「好吧,你厲害,你說了算。」費奇模仿了一會兒記憶中的霍爾少爺便適可而止。他只需要讓伯爵看到他兒子過去的影子就夠了,誰也不想看到那個紈絝浪蕩子真的完整回歸。他來到安德魯身邊,看了眼地圖問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紅色棋子是我方,藍色的是敵人,這是三面包圍一面包抄,你應該看的懂。」安德魯指着一個糟糕到極點的狀況。「三條要道都被敵人封鎖,整個區域缺乏展開戰場的地形……」
費奇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他哪裏懂什麼指揮作戰,唯一知道的戰術操作只有一種:「集合全部兵力,從這裏衝出去。(框起所有兵a過去)」他隨意指着三個包圍者中側翼的一個。「衝過去之後偽裝成潰兵或者逃兵,一路直撲敵人基地,中途讓走得慢的士兵留下拖延,投降讓他們接收也行。」
「你這不是胡攪蠻纏嗎?咱們手頭的兵力沒法突破這道防線,你會耗盡所有騎兵,然後失去機動能力的。」安德魯搖搖頭:「你這不叫戰術,而是賭博。」
「我當然是在賭博。」費奇說道:「這個破爛局面下沒什麼好辦法,還不如當機立斷,靠着勇猛和拼命殺出去。」
「這就是我給你的教育嗎?你這個混蛋!」伯爵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臉龐氣得通紅:「你們兩個,本應該勇猛的在絞盡腦汁想辦法,本應該想辦法的莽了起來,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費奇攤開雙手,歪了歪嘴:「反正事已至此,只能像地圖上一樣有什麼用什麼,然後靠臨場發揮了。怎麼安排手下的士兵來發揮他們的特長,那是將軍的事情,而讓隊伍陷入到這種局面的將軍首先應該被處罰。好了,我畢竟不是來看地圖的。叫我來做什麼?」
「看看你是不是如同傳聞中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伯爵對安德魯揮了揮手,讓他再去接一杯酒,不過他只是拿在手上沒有喝,估計是想要再找機會潑在別人頭上。「主要是你媽媽想要確認你的情況,我才讓你來的。」
「她在軍營里?」費奇看了眼安德魯,後者搖了搖頭。「聖騎士不會撒謊,那麼她就是沒有來了,嚇我一跳。」
「看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事情能嚇到你,這可真是奇聞。你將唯一的王儲給閹了,怎麼就不知道害怕?」伯爵說:「那件事造成的風波直到現在還在產生着影響。」
「好的影響還是壞的?」
伯爵端起酒杯,輕輕啜飲一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他的表情中透着一點滿意和狡猾。「告訴你一件事情:亞里亞三世大公親征了,很快將經過這裏。這一次他要直取范伯格,結束這一場戰鬥。」
「從燈塔領過路?這可是教樞領地第一次為戰爭雙方打開通道。安德魯,你覺得教樞那邊會同意?」
「這個局面,教樞的意見不會改變任何東西。我作為聖殿騎士都沒說什麼,安德魯怎麼會有壓力?而且,你以為這件事和你無關嗎?如果不是為了你,霍爾家幹嘛要摻和他亞里亞的戰爭?」
「為了我?這真的讓我受寵若驚。」費奇嘴角顫抖了一下,然後緩緩搖頭:「雖然安德魯曾經說過,如果薩洛揚成為亞里亞國王,就會大赦天下,我就不用再背負流放的責罰。但是另一方面,真理雷霆女神都稱呼我為費奇·霍爾,教會已經不再將我視為被流放者,因此亞里亞三世的意見其實並不重要。還是說實話吧,為什麼要讓我到這裏來?」
伯爵放下酒杯,然後說道:「范伯格的領土會讓公爵變成國王,但不會讓伯爵變成侯爵。咱們霍爾家的地位非常微妙,在這一次戰鬥中必須取得實打實的功勞,以免在戰後成為眾矢之的。你要和我一起去公爵的指揮大帳,充當他的幕僚,到時候記得見機行事。」
「我?我要是出現在大公面前,他第一個命令就是砍了我吧?」
「砍頭?你又不是逃兵,砍什麼頭?最多就是吊死而已。」伯爵哼了一聲:「你這張臉肯定不行,戴上面具是必須的。好在你鍛煉的不錯,從身材上已經和過去大相徑庭,沒人會立刻認出來。而且,只要亞里亞三世看不出來就好,其他的就算認出來了,又有誰敢說?」
大公身邊的人都不敢說?這倒是讓費奇有些吃驚。看來在「霍爾少爺」所不具備的記憶中,霍爾伯爵做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啊。「我去他身邊幹什麼,是要真的出主意還是混日子?」
「就憑你剛才那個一窩蜂向前猛衝的能力?當然是去混日子了!」伯爵嘖了一聲:「記住,只要你小心地聽從安排,功勞會有的。」
伯爵大人的安排?費奇還沒說話,安德魯倒是先表示了反對:「這太危險了,而且沒有必要!燈塔領給他提供了道路,讓他能夠繞過范伯格堅固的正面防線,這個功勞已經足夠了。」
「他有沒有答應你給你的弟弟恢復名譽?傳遞信息的方式是帶着璽印的紙面信件還是信使的兩張嘴皮子?為了能夠得到嚮往已久的勝利,薩洛揚甚至願意把他的王后借給你玩三天,然後高高興興宣佈自己多了個兒子!我們是要讓他獲勝,但是他的勝利必須只限於戰場!」伯爵看着費奇,說道:「我得到的消息,現在你隨機應變的本事不錯,而且還拿下了比武大賽的冠軍。有些事情我不好出手,只有找信任的人去做才可以。兒子,我還能繼續信任你嗎?」
這個問題能回答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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