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聲音其實很輕很輕,但在場中響起,如同那銀針落地般,幾乎每個人都能夠聽到。
小木匠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幫人卻是齊刷刷地單膝跪倒在地,然後雙手朝天拱起,大聲喊道:「厄德勒教眾,恭迎掌教元帥駕到……」
眾人紛紛喊着,亭子裏的許映愚一臉慘白,而小木匠則轉過頭,立刻捕捉到了說話那人的方向。
在左邊的小路盡頭,出現了一個頭髮很短,精神無比的男子。
那男人披着一件黑色風衣,黑色皮長靴,走起路來,給人一種「男人怎麼可以這般瀟灑」的奇異感覺。
特別是他的眉目之間,有着那種鐵血男人的陽剛勁兒,倘若是走在大街上,必定能夠迷倒一大片未經世事的少女們。
這個男人,帥得讓人驚嘆,感慨這造物之神奇。
而他說完話之後,卻是徑直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他,怎麼會在這裏?
小木匠盯着這個男人,等他走到近前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拱手說道:「沈、沈大哥……」
此人正是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邪靈教掌教元帥,民國奇人沈老總。
這位大佬走到了小木匠前面來,咧嘴大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來,喊道:「哈哈哈,小甘啊,好久沒見了,別來無恙?」
小木匠客氣地說道:「還好,還好……」
他話還沒有說完,沈老總便伸手過來,一把攬住了他的肩膀,搖了搖,然後說道:「你啥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我不是跟你講麼,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沈大哥,永遠都是你沈大哥——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他這邊與小木匠熱情對話,隨後轉過身去,對着旁邊這幫單膝跪地的手下喊道:「都愣在這裏幹嘛?沒看到我跟甘老弟久別重逢,有話要聊?都散了,都散了,不要留在這裏礙眼——對了,媚娘,你去弄點好酒來,我要與甘老弟在這亭子裏青梅煮酒,暢談天下英雄……」
那徐媚娘反應最快,當下也是開口說道:「好,我這就去。」
她說完,卻是帶着旁邊那花門提督冷雨匆匆離去。
隨後,邪靈教眾人瞧見掌教元帥都發了話,哪裏還敢多作停留,他們都生怕掃了沈老總的興頭,紛紛散開,不一會兒,卻是不見了影蹤去。
而許映愚這邊得了解圍,當下也是朝着小木匠這邊拱了拱手,表示感謝之後,轉身離開。
他並沒有走上前來,顯然對那沈老總無比的忌憚。
事實上,小木匠此刻也是有一些懵的。
畢竟之前收到的情報,都表示邪靈教此番在這魯東之地坐鎮的,是那邪靈左使王新疆。
而眼前的這位沈老總,據說是去了洞庭湖那邊,追尋真龍蹤跡……
誰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出現在這裏。
不過小木匠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太過於發怵。
畢竟他此時此刻,面對任何人,都是有一戰之力的。
人的修為有多高,膽子就有多大。
他的目標,是攀登這世間的巔峰,所以任何人,都不會是他的障礙與心魔。
而且在他的內心之中,從始至終的對手,就只有一個。
那人便是日本半神涼宮御。
沈老總十分熱情地攬着小木匠的肩膀,將他帶到了涼亭這邊來。
許映愚臨走之時,撤走了先前佈下的蟲陣,所以對他們倒也沒有太多的影響。
涼亭之中有一石桌。
還有兩把椅子。
兩人坐下,還沒有說話,徐媚娘便已經趕到了。
她趕過來的速度極快,在旁人看來,仿佛一道鬼魅幻影那般。
而這般頂尖的人物,在沈老總面前,就跟一小丫鬟那般柔順,她半蹲在地上,將隨身帶來的一食盒解開,拿出了一個小銅爐來,放在了石桌上,裏面居然還有燒紅的木炭。
而隨後,她將一罐裝好了酒的銅壺放在銅爐上,又擺好了兩個骨瓷杯子。
接着她又擺了四個碟子,各有瓜果、蜜餞和花生。
弄好這些,她柔順地對沈老總說道:「爺,酒是泉城最好的趵突泉釀,至於其它……你看還需要點什麼嗎?」
沈老總看都不看她,揮了揮手,說道:「很好,不錯,這麼緊的時間,能夠弄來這些,算你有心了……」
徐媚娘得了沈老總的誇讚,心裏甜得跟吃了蜜似的,當下也是笑着說道:「那您和甘爺慢用,我就在遠處,有事招呼一聲就行了……」
說罷,她收了食盒,一轉身,往旁邊一躍,人居然就不見了蹤影去。
這等手段,當真是……
很強。
小木匠安坐着,待徐媚娘離開之後,這才誇讚道:「她這身法,當真是人間一絕……」
沈老總笑了笑,說道:「花哨多過於實用,倘若是有人封印了空間,她就不會這般瀟灑了,撞個滿頭包是肯定的。」
說着話,他伸手過去,在那放着蜜餞的盤子裏,摸出了兩粒梅子來,笑着說道:「沒有青梅,咱們便煮些乾果湊數吧?」
小木匠點頭,說好。
等沈老總將梅子放入銅壺之中,小木匠卻是淡淡地笑着說道:「沈大哥,你擺這這青梅煮酒,縱論天下英豪的架勢……怎麼,你覺得自己是曹操呢,還是劉備呢?」
沈老總聽到,忍不住哈哈大笑,隨後一本正經地指着小木匠說道:「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
小木匠很是配合地抖動了一下身子,然後說道:「這麼好的骨瓷,我就不扔了……」
沈老總笑得恣意,快活地抖着身子,好久之後,這才收斂過來。
他將銅壺裏面煮了的酒親手給小木匠面前的杯子斟滿,隨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才說道:「來,喝一杯。」
小木匠很是爽利地與沈老總碰杯,然後毫不客氣地一飲而盡。
瞧見他如此豪氣,沈老總越發高興,又給他倒了一杯。
小木匠搶過銅壺來,攔住了他,說道:「能得你這倒酒的,天下人都沒有幾個,我來吧……」
他也幫着沈老總倒了一杯酒。
沈老總沒有攔着,任他將酒杯倒滿,放回銅爐上,然後說道:「剛才是開玩笑,但也有這麼一點兒意思——我這麼說吧,天下間呢,能夠讓我佩服的人不多,甘老弟你便是一個。」
小木匠說道:「沈大哥你過譽了。」
沈老總說:「怎麼,我在這兒跟你說掏心窩子的話呢,你不信?」
小木匠笑了,說:「願聽高見。」
沈老總抓了一把花生,放了幾顆在小木匠面前,然後悠然剝着花生,將花生米往嘴裏送,一副很輕鬆的樣子,說道:「高見沒有,就想聽聽你的看法——你覺得,這天下間,有幾個你能夠看得上眼的人物?」
小木匠說道:「沈大哥,你這青梅煮酒的意境算是出來了,但我可沒有劉備那樣的眼界,也說不出他那一堆文縐縐的話來。」
沈老總一邊嚼着花生,一邊說道:「哈哈,我也沒有曹孟德那般張狂,什麼『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的狂言,也說不出來,更何況當今天下,又不是逐鹿群雄的時代,用不着刀兵相見——咱們兩個,就隨便聊聊,講一講咱們認識的,敬佩之人……」
小木匠瞧見沈老總一臉認真的樣子,想了想,開口說道:「我覺得吧,你就挺讓我為之敬佩的——從白手起家,到現如今統合各方人馬,招攬高手無數,成就如此霸業,當今天下,可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沈老總笑了笑,說道:「你這滑頭……」
小木匠一臉認真地說道:「我講的是真的,沈大哥,對你,我一直都是尊敬的,從來如此。」
沈老總笑了, 說道:「好了,你不願當劉備,那便我來說。」
他倒了一杯酒,喝過之後,一邊剝着花生,一邊說道:「首先講的這一人呢,他以畫入道,以符揚名,雖然修為和實力算不得當今道門第一人,但未來的發展勢頭,卻絕對是世間絕頂的,而且絕對能夠影響天下大勢,以及當前的修行格局……「
小木匠點頭,說道:「符王李道子,當得起這份尊重。」
沈老總又說道:「再講一人,此人出身苗疆,以蠱毒這等旁門左道出名,然而但凡走到極致,便是天下頂尖,符籙之道如此,蠱毒之道亦然,而且更加可怕——此人若是心存歹念,便如那赤地千里的旱魃一般,害人無數……」
小木匠將杯中酒一口飲盡,拍手嘆道:「蠱王洛十八,擔得起這份尊重。」
沈老總又說道:「天下規則之極致運用,莫過於陣法之道,此乃世間最底層的規則,陰陽魚遊動,有陰有陽,然而能夠融會貫通,通曉全局者,莫過於一人——此人屈孟虎,現如今投於我麾下,乃我今生最得意之事,沒有第二樁!」
小木匠笑了,說道:「老八威武。」
沈老總又道:「講完道家,再講佛門禪宗,天下寺廟三千,高僧大德無數,但能夠讓我看得上眼的,卻只有一個野和尚,論急公好義,普度眾生,佛門當屬此人。「
小木匠嘆道:「戒色大師一身肥肉,每一斤肉,都是慈悲。」
沈老總又道:「數年之前,我曾在陰陽兩界的邊際,瞧見過一個擺渡人,那個人遊走陰陽之間,一杆船篙,看透世間規則,無端神秘,此人之神奇,讓我都畏懼三分,不敢招惹……」
小木匠說道:「幽瞑擺渡者仇林,此人我有幸得見一面,心中震撼,恨不得了解平生……」
沈老總斟滿了酒,與小木匠碰杯之後,鄭重其事地問道:「最後一人,便是你了——甘老弟,告訴我,你壓制自己修為這件事情,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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