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長劍在離着夏承漪還有約莫三尺的時候,被鄰桌躍起來的一個清健老者伸手撣下。劍身落地撞擊在木地板上,發出「鏗鏗」的聲響。夏承漪原本沉浸在思慮當中,這時卻被這尖銳之音驚得「啊」地叫了一聲,鄰桌另一老者則瞬間離座護在了她身旁。
出手的這二人便是位列頜王府十大護衛的渾敦和諸犍。夏承炫見妹妹整日都苦悶,心中大是不忍,下午借着去芮府的機會把她帶了出來。從府中出來後,夏承漪執意要自己去走走,夏承炫拗不過,只得允了。擔心她遇着甚麼危險,便又遣了這兩大護衛隨行,擊落錯阿衣西長劍的乃是諸犍。
「高手!」之前旁邊幾桌的食客都已被肥臉漢子和錯阿衣西的打鬥吸引,此刻見諸犍轉瞬之間便從一丈開外跳到夏承漪身後,並打掉了那柄飛來的長劍,心中皆忍不住贊道。
諸犍聽了夏承漪驚叫,臉色一冷,「唰」地一聲衝到了肥臉漢子和錯阿衣西面前,向他們攻去。冉洄見他臉色不對,擔心他傷了錯阿衣西,這時也快速出手,把錯阿衣西護在了身後。諸犍以一敵二,毫不落下風,拆了六七十招後,肥臉漢子漸感不支,被諸犍一腳踢了開去。他的兩位同伴忙把他護在身後,「陳師弟,你怎樣?」灰眉中年關切問道。
「我沒事,他未使重力。」陳大奇笑着回道。
另一邊,冉洄與諸犍對拆,很快便落了下風,被諸犍一掌打在肩上。冉洄急急退了四五步才止住跌勢,顯然,諸犍使的勁力比適才踢肥臉漢子那一腳要重得多。
「且慢!」冉洄伸手止道:「這位大哥,適才我門人擾了貴主,是我們不對,在下護鐘山冉洄,願給貴主致個歉,還望此事就此罷了,如何?」他刻意在受了一掌後始說這話,其實是有意以身抵罰,盼對方見此,怒意能稍歇。畢竟,適才的確是錯阿衣西的劍,險些刺到人家。
諸犍尚未答話,夏承漪卻先對他說道:「諸犍師父,算了,我們回去罷!」一邊說着,一邊從座位上走出。灰眉中年三人及護鐘山諸人皆行到一邊讓出了路來,微微頷首示意。這是江湖上,表達感激的一種儀式。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位少女身份定然不凡,無意與她結怨。
從酒樓下來天色已暗沉,三人上了馬,卻並徑直回頜王府,而是一路驅馬去了芮府。
「世子,承漪郡主還未回來,只怕誤了回去的時辰,你又要挨罵了。」芮筱靈笑謂夏承炫道。二人姻親已定,乃是未婚夫婦。這半日,有他相陪,芮筱靈實在覺得心緒好多了。
夏承炫臉上已頗有焦慮之色,答道:「被娘親罵幾句有甚麼打緊的?但要她平安、喜樂歸來便好!」
芮筱靈看着他臉上勉強的笑意,心中喜樂更增,輕笑着言道:「承炫,承漪郡主有你這樣的哥哥,當真是難得的福氣!」她是家中長女,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一時竟不自覺欣羨起來。
夏承炫一怔,笑道:「這這你要跟漪漪講才好!她一直欺負我欺負得厲害,只怕半點也不那麼想罷?」轉而又柔聲對芮筱靈道:「筱靈,你我婚約已定,不多久你便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也會疼你、惜你、愛你,半點也不讓你受委屈。盼你日日能喜樂才好!」
其時,適齡皇孫中僅夏承炫一人未婚娶。現下姻親既定,便只等着夏牧朝辦完安咸諸事,回都城操辦婚儀。這近月來,夏承炫隔幾日便來一趟芮府,一待便是大半日。芮筱靈與他相處不短,二人早已相互生出情愫,這時聽他溫聲許諾,俏臉微紅不敢去看他,深埋其首輕輕點了點頭,「嗯」地應了一聲。爺爺和二叔先後被殺,她的心裏實在難過的緊,但頜王府卻出人意料地提出了這結親之請,且夏承炫也對自己溫柔體貼,令她多少有了些慰藉。
「世子,郡主剛進了府,一會兒便要到此處了。」一名王府親衛行過來報道。
夏承炫聽了,臉色不由得一松。芮筱靈見狀,呵呵笑道:「還好漪漪不曾忘了時辰,你現下不擔心啦?回去,王妃也不至於訓斥你了。」
二人正說着,便見夏承漪和諸犍、渾敦行了過來。
「漪漪,怎這麼晚才回?我們回得晚了,娘親要擔心了。」夏承炫皺着眉道。
「知道了。」夏承漪不想多說,輕聲應道。一旁的諸犍卻插了話:「世子,適才遇着幾個江湖人惹事,耽擱了一會兒。」
夏承炫一聽,忙去抓妹妹衣袖,左右顧看着,問道:「漪漪,你沒事罷?」
「有兩位師父在,我怎會有事!」夏承漪輕笑着答道。
「世子、郡主,現在都城中江湖人匯集,有赴召的,有藉機尋仇的,甚麼人都有!勸兩位小主,還是少往外邊跑。今日那護鐘山的冉洄,武功就很不錯,倘使今日他們一起出手,便是屬下二人亦無把握護得郡主周全啊!」諸犍正色言道。他的職責是護得頜王眷屬周全,在王府內地位不低,素來便敢於直諫。
「護鐘山的人?他們反了不成!」夏承炫聽得他們竟對頜王府出手,心中怒意陡增,冷聲道。
諸犍見他誤會,便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夏承炫聽了,臉色才緩過來,溫聲謂夏承漪道:「漪漪,此時正值多事之秋,我們便少在外走動罷!」
夏承漪雖然刁蠻,卻並非是胡攪蠻纏,這時自然也已察覺都城與往日不同,點了點頭道:「嗯,我們便回去罷!近來,我便不出來了。」一旁的諸犍、渾敦聽了,臉色一喜,笑道:「這便是了。」
「筱靈,我們回去了。現在已是不早,便不去向芮將軍請辭了,煩你代為轉告。」有旁人在,夏承炫自不敢對她太過親昵。
夏承漪行到芮筱靈跟前,握住她手,輕聲笑道:「嫂子,這幾日我們便不過來了,你自己開心着些罷!」這話還未完,芮筱靈便羞得一臉通紅,一時竟不知怎去反駁。
「哈哈,漪漪,走!」夏承炫見芮筱靈這窘迫樣,不禁笑起,拉着夏承漪便往外行去。
兄妹雖然皆是夏牧朝嫡親子女,夏承炫位分卻要尊崇不少,依制有專供的轎輦。夏承漪這半日騎馬已久,早也乏了,出了芮府便老實不客氣地鑽進了夏承炫的轎輦。
「漪漪,回去了,哥哥給你送個好物事!」夏承炫坐進轎輦就呵呵地對妹妹笑道。他真覺得適才那一幕,實在好笑好玩,得好好謝謝自己這個妹妹才好。
夏承漪似笑非笑答着:「芮小姐做我嫂子,我也樂意得很,要你來討好我!」
「是是是!」夏承炫心中喜樂,也不去和她鬥嘴。「你在外轉了半日了,心情好些了麼?」見她難得有了笑意,夏承炫又問道。自梅遠塵離開都城,便沒見她笑過,整日沉沉悶悶的,打不起一點精神,他看在眼裏,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着急。雖然他二人在一起,往往是夏承炫受氣多些,但他對自己這個妹妹,卻是骨子裏地愛着,見不得她難過。
「嗯,出來走走,好多了。往後便老實在家待着,不給你們惹麻煩了。」夏承漪重重呼出一口氣,笑着答道。
夏承炫見她似乎確實心情好多了,自己也跟着暢快了不少,對妹妹做鬼臉道:「知道就好!要事娘親知道我放你出去玩了那麼久,定要狠狠斥責我一頓呢。」
「哼!」夏承漪答完這就便不再理他,靠在輦廂休息着。在外溜達大半日,甚麼也沒進食,這會兒,她真箇兒是又餓又累又困。
「蹬蹬!蹬蹬!」一時轎輦內安靜下來,只聽得到馬蹄踏地之聲。
「吁~~~!」行了不到半個時辰,轎輦漸漸止駐。「世子,郡主!回府了!」諸犍在輦廂外報道。
夏承炫迷迷糊糊竟也睡着了,聽得報聲便醒了來,「哦,就到了?」一邊伸手去拍夏承漪,喚道:「漪漪,回府了!」
「嗯?哦!」夏承漪睡得沉的多,半晌才幽幽轉醒。見她商昏昏沉沉的,夏承炫便在旁扶住了她臂膀,架着她慢慢下了轎輦。
今日倒有些出奇,候在府外的竟是褚忠。
「哎喲,兩位小主,總算回來了!遠塵公子可等你們小半天了!」見夏承炫二人下了轎輦來,褚忠忙迎上去,笑哈哈地說道。
二人都由夢轉醒,頭腦不甚清明,竟未反應過來。褚忠見他們竟無半點喜意,不驚納悶,又說道:「世子爺,郡主,我說遠塵公子回來了,你們怎一點也不喜樂?」
他這話說得清晰而緩慢,夏承炫總算聽明白了,臉色露出狂喜之色,大聲謂夏承漪道:「漪漪,漪漪!醒一醒啊,你可聽到了?遠塵回來了!」
「哥哥,甚麼啊?」夏承漪總算清醒了些,揉着眼睛問道。
夏承炫笑道:「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他回來啦!」一旁的褚忠也適時報道:「郡主,遠塵公子申時三刻便回來了,侯了你們兩個時辰了。他 」
他話尚未說完,夏承漪便快步跑了進去,便如逃命的野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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