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縷陽光從那厚厚的雲翳中穿透而出,掠過茫茫青山,穿過密密林間,趟過潺潺流水。
然後,普照整個大地。
那個人於從沉睡中醒來,他似乎睡了好久好久,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夢中有那清新脫俗的女子,還有那道抹不去的乾瘦身影,在那身影之後,他看見了重疊的山巒,以及一雙期待的眼神。
然後,他清晰地聽到這樣的一句話。
「爺爺,他醒了!」
丁嘯秋睜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手中緊緊抓着一個柔膩的東西,如柔軟溪水在手中慢慢流過,心中自有一種說不出的柔美和愜意,他將那軟綿綿令的人舒適的東西貼在臉頰上,緩慢地睜開雙眼就看到這樣一個女子,如初雪般純淨,肌映流光,有着一雙明媚的眸子,黑色的瞳仁閃爍着一絲亮光,但是卻是不會轉動,因為她是一個天生失明的女子。一件洗得微微泛白的素衣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纖纖玉手,一隻被丁嘯秋緊緊地握在手裏,一隻正在給丁嘯秋抹擦着額頭上的汗珠。
都說江南女子最是明媚,但是有着粗獷性情的北方亦不乏如水的姑娘,好比如丁嘯秋眼前的這個女子一樣,如果不是雙眼失明,給人一種憐惜而又遺憾的感覺,這江湖中的英雄好漢又有幾人不願意與她駕一葉扁舟遊蕩在那煙波浩渺的湖面上,寄情山水,然後歸隱終老。
「如煙!」丁嘯秋朦朧中睜開雙眼,他的手微微顫抖,一把將眼前這個楚楚動人的嬌娘擁抱入懷,口中激動地說道,「如煙你還好嗎?」
那女子被丁嘯秋這莽撞的擁抱,也並沒有惱怒,這個有着淳樸心靈的女子,由於第一次被一個陌生的男子這樣抱着,肌膚想貼,臉上很快便陷入一片暈紅,如那三月間的桃花,酡醉迷人。他輕輕地推開這個男子厚實的臂膀,柔聲婉轉道:「公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如煙,我是小惠。」
「不!你怎麼會不是如煙呢!」丁嘯秋剛才昏迷中醒來,此刻心中想到的自然便是最牽掛的人,而他最牽掛的人自然便是南平郡王的令愛,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柳如煙。
「如煙,我是嘯秋啊,你不記得了嗎?我是丁嘯秋啊!」丁嘯秋將懷裏的女子摟得更緊了,他只當自己時日不多,心中暗藏已久的情愫自然便向火山般噴薄而出,他言語頗為激動,一時失聲叫道,「我這就向你父王提親好不好!」
那女子聽他如此一說,心中便自然明朗開來,這痴情之人口中呼喚的如煙定是他極其牽掛的情人,想那如煙絕對是這天下之中不可多得美人,否則這身前之人也不會如癲似狂,誤把自己當成了那人,而且還直嚷着提親。
「唉!」女子想到如此種種,心中便又生出另一種滋味來,聽着這男子頗具磁性的聲音,她妄加揣測這男子應該不過三十而立的年紀,他那口中的如煙又是年方幾何呢?如今自己也是那二十不過的如花年齡,正值懷春之季,現今又被他抱得舒軟難當,身體很是燥熱,索性之下便也將那人樓在了懷裏,輕聲細語道,「如果我不是如煙你還會不會也這樣抱着我啊!」
女子一時感慨萬千,心中也管不了這麼多,她雙目失明,也不知自己抱着的男子是風姿俊朗,還是醜陋如豬,她心想這人既然痴情頗深,定是那鐵骨錚錚的柔情漢子,就算不是什麼當世英雄,人品性格應該也是極佳的,現今和他擁抱也是心甘所願,不再胡思亂想。
丁嘯秋摟着這如水女子,身心自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之感,意識便也很快從朦朧中清醒過來,他初樓着這女子的香肩,心鼻中自有一股少女身體的淡淡柔香沁入,爾後又在耳鬢間聞得那女子輕言細語,一時清醒過來,放開女子的身子,定睛端詳道:「哎呀!你是?真是......」他本想問清這女子姓甚名誰,然後再說罪過,但又覺得言語之上會顯得唐突,且又虧欠了這女子,所以連忙改口道,「真是對不起了!」
女子身體被他一放,心中卻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失落之感,又聽他自責的說道如此這般,臉上不禁划過一絲窘迫,連忙答道:「不礙事的!我是自願的!」
丁嘯秋聽到她說到這自願二字,心中自然不敢把這女子當做****一般,他看這眼前的女子秀外慧中,乃是不可多得瑰麗佳人,她不嫌棄自己莽撞失禮,反而是擁抱安慰,可想這女子心地是多麼的淳樸善良,這是市井之中青樓巷尾的風塵女子又豈值她萬分之一的好,如今聽得她說出這自願二字,難道是她有心暗傾相許於自己,丁嘯秋想到如此,心中便即刻想到了另一人,而那人和這人便很快就讓他思緒一時七上八下,於是他苦笑一聲,想到多是自己胡思亂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己一個江湖浪子,那配得上這麼多佳人?
「你終於醒了!」不知何時門口開始站着一個人,而這個問話便是從他的身上發出的。
「爺爺!」那女子連忙從丁嘯秋身旁站起來,側到床頭一旁,手足無措,臉上發着燒,對着那問話的人說道,「您什麼時候到了?」她言語之中帶着幾分羞赧和抱怨,臉上便又增添了幾分穆桂英掛帥的英氣在內,一時更是讓人看得如痴如醉,不忍移走目光。
「哈哈!爺爺早就到了,只是你們倆沒有發現而已!」那門口之人笑了兩聲,他口中沒有說只是你沒有發現,而是特意加了個你倆也不知是何寓意,但見他走上前來,身體乾癟,臉頰削瘦,粗眉細眼,身上披着一件粗布麻衣,外加一件灰白的褂衫,原是一個普通的莊稼老漢。
丁嘯秋見到此人,連忙起身下床叩謝,想到自己能夠現身於此,多半是這老人將自己帶回的,他現在記憶開始在腦海里翻轉,想到那風雨淒淒之日,自己身負重傷昏倒於那破敗的茅草屋中,一定是這老人去田地里排洪泄澇時發現,然後心頭一軟救了自己一命。他想到如此這般,便口中連忙喏道,「不知前輩高姓大名,小生能夠撿回這條賤命,日後定當竭盡所能回報恩人,萬死不辭!」
那老人聽他言語誠懇,又見他器宇軒昂,也不知為何會負傷來到這窮鄉僻壤之地,自己救了他一命純屬巧合,但也算來是一場緣分所在,現在見這男子起身相謝,禮貌有加,於是便連忙近身前去將丁嘯秋扶起道,「哎!什麼大俠,我只是一個糟老頭而已,都說大恩不言謝,老朽只不過是剛巧路過,碰巧幫了少俠一個忙而已,須知予人方便便是於自己方便而已啊!」
丁嘯秋聽得他如此一說,心中更是欽佩有加,一時感激涕零,又是抱拳彎腰行李道:「老人家如此胸懷坦蕩,不僅菩薩心腸,更是幾世修來的好人啊!請再受小生一拜!」說完又是準備叩拜行李。
老人又連忙扶起丁嘯秋,叫苦不迭道:「真是要折殺老朽了,你若是再拜,便是看我不起了啊!」
「豈敢!豈敢!」丁嘯秋連忙解釋,「不知老丈貴姓,可否不吝相訴,也好日後讓小生了卻這報恩之願唯是啊!」
丁嘯秋語義誠懇,態度謙和,這老丈見他是個知恩圖報的江湖少俠,也不好推脫再三,連忙將自己的身份詳細述說了一遍。
只聞得這老丈自報家門道:「我姓何,原是吳都人,十年前舉家遷居於此的......」
丁嘯秋耐着性子聽着老人述說,細聽之下才明白,原來這老丈姓何,祖籍卻是南方吳都之人,因為各種機緣巧合從那南方富庶之地輾轉飄零於此,至於是何原因由於老丈沒有明說,丁嘯秋出於禮數自是不好相問,但從老丈的敘說中可知,這老丈今年七十又一,已過了古稀之年,全家早年遷徙於此,但這周邊的住戶見他與人和善,多尊稱他一聲何大爺,這一來二往,加之年歲已久,彼此照面多了,也自然相熟了起來,所以這後輩之中也多以為這何大爺一家是這本地人了。但近年來由於北方戰亂不斷,本來想在此地安分守己過着晚年生活的何大爺卻是連遭不幸,一是自己的兒子媳婦由於戰爭禍亂等原因相繼去世,加之賦稅加重,糧食連年減產,兒子媳婦又留下一雙眼失明的孤女,老人年歲漸漸長,對於照顧孫女之事是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丁嘯秋聽到老人身世可憐,一時也不禁唏噓了一把,連忙暖語安慰老人,自不在話下,他又聽得這老丈說自己原是那吳都之人,心中頓時便有了親切之感,眼眸深處也自是多了幾分和善,一邊自報家門,一邊接着問道:「原來是何大爺,小生姓丁,賤命嘯秋,敢問何大爺不知此地的具體位置是?」
何老丈見他想問這現今處於何地,嘴上自是坦誠相告,他告訴丁嘯秋此地名叫孤兒村,現今居住於此的還有一二十戶人家,多是一些像他這樣的老人和一些小孩。
丁嘯秋聽得他說此地名叫孤兒村,心中本是詫異,爾後又聽得他說此地現今多是一些老人和小孩,心中便已經明白了**分,他細想到,如今當逢亂世,尤以這北方之地更是軍事緊張,這兩國邊境附近的百姓多是為了躲避戰亂輾轉到他地去了,一些心戀故土的人家有不走的,年輕之人或被抓去當兵,或是入山為盜,總之各種因素導致下,年輕力壯者是越來越少,而這留下來的老人小孩也是越來越少了,他與自己的孫女相依為命多年,加之自己身體已經日漸抱恙,孫女眼睛不便,也是不願另尋他地頤養天年了,現今也只是提心弔膽過日,挨過一日便是一日了。
丁嘯秋一念及此,眼光又不禁往那床邊的女子看了一眼,雙眼之中多是一些可憐哀嘆的情感,那女子雙目失明自是不知此刻丁嘯秋正目光流轉盯着自己,她本是極安靜的女子,加之眼盲,平日裏陪自己聊天的人甚少,雖有爺爺在,但由於年齡性別差距,自己的少女心事也是不便向自己的爺爺述說的,所以這時日久了便得了輕微的抑鬱症,如果在一般沒人和自己說話的情況下,她都是一言不發的靜立一旁的,無聲無息宛若雕塑一般。
老丈看見丁嘯秋此刻看着自己孫女的神情,心中隱隱明白了一些東西,但也沒有明說,此刻心中又多是一些辛酸之事,加之生活不易,這何大爺一時忍不住情感,於是又老淚縱橫了一把,這屋內一中年男子,一少女,加之一哭泣老頭,搞得氣氛頗為怪異,不像是想到哪辛酸之事而哭叫,反倒像是自己孫女出家,老人不舍而哭泣的樣子。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1s 3.941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