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如林 第十四章 火雲秘洞生死路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

    這青雲山中還沒有層林盡染，滿山紅透。有的只是青松翠柏，以及那剛剛枯萎的闊葉像是風中繾綣的蝴蝶，相思成災，翩躚起舞。

    放眼望去，一路芳草萋萋，落花零落成泥，寂寞荒涼的小徑逶迤而出，古道西風之下，遙遙望去，有一孤單身影被夕陽剪斷。走近一看，是十一二歲的少年，挽髻在頂，面色微黃。

    於這荒涼之地，一人一影，未免過於形單影隻。

    也不知這少年為何會出現在此地，只見他輕輕裹了裹身上的褂衫，嘴角嘟噥道：「唉——早知道就不出來了！」聽他言語頗為後悔，這九月的天氣在南方實際上還算不上什麼寒冷，但在這荒郊野嶺的青雲山上，初秋的悽然景象便已經上演了，現在更由於自己孤身一人在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便愈顯得空虛寂寞冷了。

    少年眉頭微蹙，喃喃自語道：「也不知師傅和陸離現在在幹什麼？如果被他們發現我私自下山又會怎樣呢？」他想到此處，轉頭往那青雲山深處眺望了一眼，看到的只是漫山的草木，以及那稠密不散的霧靄煙雲。他又悽然的往前看了一眼，似乎離山腳還有很遠一段距離，西風一緊，他微微打了一個冷顫，目光卻是不舍，極目望去，卻哪有他所要尋找的身影，那個人可能已經到山腳了。

    「我真笨！居然跟一個人都能跟丟！」他所謂的跟丟，就是昨晚在後面跟着下山的那個人，一時不留神，不知那人的具體去向。其實並非他笨，而是昨晚下山之時正值漆黑的三更半夜，而且那人走得不是大道，而是另一條下山的小徑，這小徑下山的距離雖然比大道短些，但由於此路知道的人很少，所以走得人自然便很少，加之這條路蜿蜒曲折，凹凸不平，所以即使是這山中之人幾乎也沒有走過。他現在不過是一十一二歲的少年，又從沒有下過山，這條路對他來說只是第一次，現在不僅人跟丟了，似乎自己已經在這一小段路上來來回回走了三遍，看來多是迷路了。

    他開始慌了，腳下的步履開始沉重起來，眼皮子也開始在垂落，肚中更是唱起了空城計，他抿了一下嘴唇，舌頭舔了舔皸裂的兩片唇鄂，喉嚨微感苦澀，眼下真是饑寒交迫，連一口生水都沒得喝。

    少年畢竟還只是個孩子，他看着漸漸落下的夕陽帷幕，大感這深山之中的恐怖，心想只怕自己還沒到山腳可能便成了這山中虎豹才狼的腹中甜點，一念及此，他鼻子微微發酸，眼眶裏鑲滿了珍珠鏈子。

    「啪——」

    一滴水珠打在了他手背之上，他以為是自己的眼淚，一抬頭卻發現，原來是這老天比他還先哭了。都說「屋漏偏逢連夜雨」，眼下這悲催之際，又是「舊傷加新痛」，更是讓他一臉愁容。

    「不行呀！我得尋一個躲雨的地方才行！」他自言自語道。

    這山中的雨可不比山外的雨，說來即來，剛才還是晴朗的天氣，只是片刻天空便是漆黑如墨，雨水便是一瀉如注。

    他倉促間摘了一片很大的野芭蕉葉，遮在頭上，腳下步履加快，眼觀八方，四處尋找那避雨之地。但這荒郊野嶺之地，似乎想尋一個避雨的地方卻是極難。他本想找一棵大樹之下去避雨，但聽着天空中悶悶作響雷聲，卻又是怕了，怕自己倒是雨沒避成，反成了雷神錘下的冤魂，所以大樹下避雨的想法便只能作罷了。

    那只有尋一個山洞避雨，這樣又可以防雷，又可以順便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想到山洞那的確是一個好去處，他開始加快搜尋的速度，不知是因為他運氣太好，還是老天不想再捉弄於他，天見猶憐，總算讓他找到一個像是山洞的地方，在那百米開外。

    「看來我的運氣總算沒有太糟糕！」他自我寬慰道。

    腳下濺起一陣陣水花，往那露出半邊洞口的地方小跑前去。他掰開擋在洞口面前的草木枝葉，瞬間滿心歡喜，原來真是一個山洞。

    那山洞洞口本是極隱秘的，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山風太大，將擋在洞口的枝葉草木吹歪了，所以才露出那半個洞口來。他現在站在這個洞口面前，一尺肩寬，大概也只能容下一個人成人的身體，這少年還未成年，體格偏瘦，所以可以輕易進出這洞門。

    現在他周身濕透，又困又飢，心想自己為何不到這洞裏去一下，搞不好還可以發現什麼吃的，又可以找個地方躺一會兒，這豈不兩全其美。他一想就走，雙腳已經完全不受控制，只是一心想找一個完美的去處，解決眼下問題才是真。

    他走了進去，也不管那些山景怪獸的傳說，不管前方是那龍潭虎穴，還是那陰曹地府，他就這樣走了進去。

    迎面吹來了陣陣微風，打在面上有些溫暖，他開始感到怯意，覺得自己的決定完全正確，原來這洞裏這麼暖，連風都含有一股暖意。

    微風拂動，樹枝輕擺，洞口之上有影晃動，原是這普通洞口之上卻是有字，只見那那樹枝移位，露出那幾個佈滿青苔的暗紅字體來：火雲秘洞。

    那進洞少年自是沒有看清這幾個大字，因為剛才洞口的上半身已經被樹枝擋住，現在突現出來，讓人好不詫異，荒郊野外居然還有這有名字的洞穴，真不知這洞穴曾經住了一群什麼樣的人？是窮凶極惡的強盜山賊？亦或遠離世俗的世外高人？種種疑問無形中並為這普通的洞穴貼上了神秘的標籤，蒙上了神秘的面紗。

    再看進洞少年，他開始加快腳步，也許這洞裏真的有自己想要找的東西，或者還有更好的東西在等着他也說不準。他一路向前行，頭也不回，也不知走了多久，迎着那彎曲的洞中之路，洞裏越來越來溫暖，像是裏面燃燒着一團火，將寒冷的氣體早已經排除了出去。

    狹窄的過道已經走完，一個婉轉，擺在眼前的是兩條道路，他不知該往左還是往右。躊躇於岔路面前，他搖擺不定，對着那路口正中的半塊石碑久久發呆，只見那半塊石碑碑身大多已經脫落，但仍然矗立不倒，像是一個倔強的戰士，頭可斷血可流，但是仍然屹立於此，任憑時光荏苒，歲月蹉跎。

    他邁起步子，走向前去，卻偶然發現這石碑上原是有字的，但碑身上的小字已經模糊不清了，只是隱隱約約看到幾個似乎關於年份的字眼。

    「天啟三十年，余領眾徒出西域，遠赴中原此地，開宗立派......」他念道此處，卻再也沒有辦法念下去，因為下面的字體隨着年代久遠，早已模糊不清，憑着人體的肉眼是根本無法辨識。他也不管這碑上敘述的是什麼事，也不知道這天啟三十年到底是哪一年，至於那碑上文字所說的開宗立派他更是不知所云。

    「到底是那一派？」他在心底問自己，然後又自嘲道，「管他是哪一派，反正現在都沒了！」

    都沒了！時光可以淹沒一切，不管曾經如何輝煌，如何不可一世？現在不都得被埋藏於此嗎？無人問津，無人知曉，就好比滄海一粟，大漠一沙，誰又在乎，誰又關心？

    他繼續往碑身上面看去，這殘碑破壁，已經被風腐蝕了半塊碑頭，像是被誰揮劍斬掉了半邊腦袋，現在只還剩下半邊，這半邊還露出兩個大字。這兩個字卻是遒勁有力，龍飛鳳舞。

    「紅衣！」他念道，看着那僅剩下的兩個紅衣大字，卻不知紅衣所指什麼，是紅衣神壇，紅衣道場？或者只是紅衣少女！總之無從得知。

    他看了看擺在面前的兩條道路，偶然間發現，那兩條路口邊上還各有一小的石碑，那兩石碑居然得以倖免，沒有坍塌剝落，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他向左邊石碑上走去，發現那石碑上寫着一個「生」字，生字旁還有一句話如是：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又是何意？竟然要活着，就算苟且偷生也總比死了好啊，為何會有生不如死的感覺！他少不經事，沒有體會過生離死別，亦不知人生無奈不如死去的辛酸感慨，所以只道那立碑之人是個厭世之徒。看着這條立着「生」石碑的道路，他搖了搖頭，竟然生不如死，為何還要走下去？

    他腳步一移，又走到另一邊，這另一邊的石碑卻和右邊的石碑截然相反，原來這左邊石碑是一塊寫着「死」字的石碑，向右邊一樣這「死」字旁也有四個字，這個字為：死而復生！

    「死而復生！哈哈！這個好！這說明還有活着的希望！」他興奮叫道。

    但這文字又能說明什麼？他還是不敢輕易地跨出那一步，往前走去，因為如果走錯了，那自己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哪還有什麼生路可言！

    他退後三步，看了看那條標明生的道路，又看了看那條寫着死的道路，何去何從，他拿捏不定。

    「唉！」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管他那麼多呢！竟然石碑上都已經標明了生死路，

    那自然便選擇生路呀，哪有人會選擇死路的？」

    他一念及此，正準備朝右走去，但是腳步一滯，轉念又想道：「但生路上說的是生不如死，死路說的卻是死裏逃生！這說明兩條路上都是兇險無比，生路生死未卜，死路卻猶可放手一搏！」

    「好吧！就選你了！」他邁開大步，朝前走去，選的卻是那條標明着死亡的道路。

    那條路上透露出一絲絲光線，但卻不是那麼明顯。路很筆直，但卻看不到前面的方向，不知是什麼在等待着這個英勇無畏的少年。

    我們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