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均對沈晏庭的這一課可以說是很深刻的了。
沈晏庭對着趙副官試了幾次,不知道沈副官是不是故意放了水,但沈晏庭確實覺得沈晏均教自己這幾招很有用處。
沈晏庭練完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直到沈晏均出聲打斷他們。
「今天就到此為止,沈元你明天再教他怎麼從別人手裏奪槍,我要驗收你的教學成果。」
沈元條件反射地立正稍息,還敬了個禮,「是,少校。」
趙副官練了個手,倒沒有像沈元那樣。
他故意在沈元面前做出一派輕鬆的樣子,好似陪小少爺練功夫,根本就是不需要什麼力氣的活。
沈元氣得牙都痒痒了,心想,你有本事跟大少爺比劃啊。
趙副官跟着沈晏均離開,進了前廳才問,「大少爺怎麼會然想起來要讓小少爺學功夫了?」
沈晏均目光深沉,他道:「如此這局勢我都有些看不透了,難得他自己感興趣,學些防身的本身總是有好處的。」
沈晏均的這話有所保留,趙副官沒想明白,但也沒有繼續追問。
沈晏庭本來還想再練一會,但沈元明顯扛不下去了,而且沈晏均已經警告過他了。
「小少爺,我們得注意勞逸結合才能事半功倍,太急功近利反倒會適得其反。」
跟沈晏庭比起來,沈元就是再菜,那也是練過十幾年的。
所以這話他是有些信的,「真的嗎?」
沈元連連點頭,又說,「您什麼時候見過大少爺在家裏練過功夫?該休息的時間大少爺可是一點都不耽誤的。」
沈晏庭想想,覺得也是,的確是沒有見過沈晏均在家裏練過。
沈晏均回房,潘玉良因為今天晚上撐得太久,睡的有些晚,她一點都沒有醒的跡像。
沈晏均借着燈光看着她,心想,也不知道他今天那番話她聽進去多少。
第二天早上潘玉良跟沈晏均起得都有點晚,沈晏均倒是一早就起來了,也沒有像昨天晚上說的那樣扔下兩個自己先走了。
沈晏庭覺得自己大概是託了潘玉良的福,不過,當他看着沈元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跟在他身邊時,沈晏庭的心情就莫名好了起來。
見着沈晏均也覺得沒有那麼討厭了。
坐到餐桌前,他問,「表姐怎麼沒來?」
他這麼一說,潘玉良也想起來,不過,她沒來豈不是更好?
她咬了口油條,陰慘慘地開口,「你跟那位表小姐倒是挺好的嘛。」
沈晏庭沒心沒肺地說,「我覺得她還行啊,說話溫柔,還給我們帶好吃的好玩的。」
這麼一個用心討好他的人,他回饋一二也是有道理的。
潘玉良呵呵兩聲,惡劣地開口,「那你可得小心了,你對那位表小姐那麼好,說不定她要嫁給你!」
沈晏庭瞪着她,嘴裏的包子都掉到了桌子上,他一副見鬼了的表情,撿起包子,然後艱難地咽下嘴裏的那一點,才開口,「我才不要娶她,她都那麼老了。」
潘玉良涼涼地開口,「反正她看着也年輕,也看不出來。」
沈晏庭猛然搖頭,好似錢珠兒真會賴着要嫁給他似的,佟家跟錢家的長輩想把錢珠兒嫁給沈晏均的事他是不知道的。
他本來就覺得那位溫柔可人的表小姐見天地往他們公館跑不對勁,潘玉良一說這話,他便有幾分當真。
沈晏回上次還跟他說那陳偉偉他娘比他爹大好幾歲呢。
「我不要,她想得美,她這是想老牛吃嫩草。」
潘玉良編完瞎話心情好得不得了,沈晏均暗中掐了她的腰一把,倒也沒有說什麼。
沈晏庭雖然是個壞脾氣小孩,但心思還單純,他跟那錢珠兒走得近,沈晏均也怕他被人利用,還想着怎麼跟他開口。
得,這下不用他來說了,看他那一副仿佛潘玉良方才講了什麼鬼故事般連早飯都吃不下了的樣子,估計以後見着那錢珠兒會自己自動退壁三舍了。
吃過早飯後幾人去了現在張司令住的府邸,之前的胡家花園。
撇去張司令的身份不說,這園子還是特別值得去看的。
現在還沒出元宵,張司令也閒在家裏。沈晏均他們到的時候,張司令特別給面子的出門迎接。
儘管已經事先做了些準備,但潘玉良見到滿臉橫肉的張司令還是有點受到驚嚇的樣子,她還以為當司令的都是像沈司令那樣,或者是沈晏均這樣的。
讓潘玉良覺得受到驚嚇的也不止這一點,當她看到府上那一堆美貌如花,有的甚至可以當張司令孫女的妾室時,簡直驚呆了。
張司令那人看上去倒像是不拘小節的人,沈晏均他們一到,便令家裏的家眷都出來迎了。
其實佟老爺也有妾室,只是他們去的那日沒有出來見客而已。潘玉良在司令府的時候就聽說了,沈夫人備的那些禮裏面也有她們的。
張司令也不光妾室多,孩子也多,光潘玉良見着的就有十幾個,據說還有幾個在外地,過年也沒有趕回來。
潘玉良心想,果然是這南京城的大戶人家,難怪要把這胡家花園給佔了,一般的房子也容不下他家那麼多人。
不過潘玉良今日過來主要是看園子的,不是來看張司令的小老婆跟孩子們的。
張司令帶着他們進了前廳,潘玉良抬頭一看,上面寫着春暉堂三個大字,這名字倒是取得好。
沈晏均道看着張司令客氣地說:「這位是我夫人,早在晉城時就聽聞這園子恢弘大氣,吵着要來看一看。」
沈司令哈哈大笑,「沈少校跟令夫人想什麼時候來看隨時都可以,我雖在南京城,但對沈少校的名字可是如雷慣耳。」
其實沈晏均這次來南京,在城中割據的各家早就紛紛猜測起來,如今變天之際,這晉城的沈家忽然跑來南京城,誰能不多想?
如今沈晏均一往張司令的園子裏走一遭,估計明個兒又是大家茶餘飯後談論的對象了。
沈晏均謙虛地道:「哪裏能及張司令一二。」
張司令掃了潘玉良跟沈晏庭一眼,心裏想着,晉城來的這位,帶着女人跟孩子,倒也真像是來探親的,但還是忍不住地問。
「沈少校這次來只是來探親嗎?」
沈晏均道,「張司令客氣了,您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此番前來南京一是為了探親,二是帶着夫人跟家弟出來看看,長長見識。」
張司令十分熱情,笑得臉上的肉都抖了起來,潘玉良別開眼去看他的那些個妾室,心裏想着,這些女人為什麼會願意嫁給這樣一個人?他雖然是司令,但年紀也在那裏,若是百年之後,她們又要怎麼辦?
好在她當着張司令的面也沒有露出不妥地神色來。
張司令陪着沈晏均聊了會,沈晏均便道:「張司令若有事,就請先去忙,找個下人帶着我們逛狂就成了。」
張司令點點頭,「很多人對我這園子可眼紅得緊啊,你們今天就好好逛一逛這園子。我陪着你們還要顧及着跟我說話,大概也沒法自在,這樣,我找個人帶你們自己去逛吧,中午我設了宴,我這園子大,你們可別跟丟了啊。」
張司令一語雙關,沈晏均不動聲色地道了句,「張司令客氣了。」
張司令指了他其中一個小妾,「讓雲娘陪着你們吧,平日裏便數她最好動,整日在園子裏竄着,這園子她可熟了。」
沈晏均道了謝,「如此,就有勞了。」
那雲娘大概跟潘如芸差不多的年紀,即便是穿着冬裝,也不難看出玲瓏有致的身材。
潘玉良今日為了方便走路拿了手杖,雲娘上前衝着他們做了個請的動作,沈晏均跟潘玉良他們便隨着她往迴廊上走。
為了顧着潘玉良的腿,雲娘走的也不快,但又與她保持着兩步遠的距離。
潘玉良有意跟人打好關係,「雲娘,我能這麼叫你嗎?你有沒有孩子啊?」
那雲娘回過頭來,笑笑說,「夫人隨意。」又道「雲娘沒有孩子。」
潘玉良那話本來就是隨口問的,畢竟一直不說話也很奇怪。
她那樣一說,潘玉良反倒不知道說什麼,她看了沈晏均一眼,沈晏均給了她一個自己收場的眼神。
潘玉良只好硬着頭皮往下聊。
「怎麼沒要個孩子呢?」
她原本以為雲娘會說什麼身體不好之類的話,像她大姐不就正是這個願因嗎?
幾人已經離方才的前廳有一些距離了,那雲娘開口說:「小的園子是小籠子,大的園子是大籠子,自己身在籠中,何苦生個孩子繼續關在籠里。」
這話潘玉良是真的沒法子再續下去了,她只是隨便問了個問題,可一點也沒有要跟人打聽深宅密聞的事啊。
她沉默了會,好在那雲娘也沒繼續往下說,而是問她。
「夫人這腿是怎麼了?」
潘玉良道:「自個兒摔的,差不多快好了。」
雲娘點點頭,她還以為是天生的,她領着他們繼續走着,從迴廊穿過,經過一道圓形的牆門,又過了兩道扇形的牆門,沒一會就到一處湖邊,湖邊乃湖岸上都是怪石嶙峋的假山,即便是這春寒料峭的季節,樹木都是光禿禿的,看着這些假山石,也不得不讓人嘖嘖稱奇。
湖邊一處堆砌的假山上還有一處六角亭,幾人上了六角亭,因為地勢高,眼界很好,周遭的景都能收起眼中。
潘玉良一邊看着一邊覺得這南京城裏的人真是會享受,瞧這景,她便是呆上個三年五載,一年四季的景也是看不膩的。
雲娘瞧着潘玉良認真看景的樣子,笑笑說,「這湖晴天時一個景,等到下雨或者下雪,又是一個景,都好看着呢,這處是我平日裏最喜歡來的一個地方。」
潘玉良眼中露出羨慕的神色,十分想看看雲娘口中的下雨天跟下雪天是什麼樣的景。
雲娘又道:「如果沈少校跟夫人在南京久呆的話,等到下雨或者下雪的時候,再來便是。」
沈晏均點點頭,「也可,不過到時又要叨嘮張司令了。」
雲娘掩着嘴角笑笑,「司令是好客之人。」
沈晏庭閒不住,他們在亭子裏看景時,他便在假山中鑽來鑽去,可憐的沈元,拖着一身的傷,跟着跳上跳下,深怕他給摔着。
從下面上這涼亭,沈晏均跟潘玉良他們是沿着樓梯上來的,沈晏庭也不知哪裏找到路,直接從假山中竄出。
他突然鑽出,反到把潘玉良嚇了一跳。
「假山里也有路嗎?」
沈晏庭手在假山上一撐跳入涼亭,「有呢。」
潘玉良若不是因為這腿,想必也會跟着一塊竄上竄下了,如今沈晏均倒有些感謝她那條還沒好的腿,省得他操那份子心。
沈晏庭走到沈晏均身邊,「大哥,這假山是真石頭呢。」
沈晏均失笑,「不估還能是泥糊的不成?」
沈晏庭一副怪我沒見過世面沒見過石頭的樣子,問他,「石頭怎麼會長成這樣的呢,你看你看……」
說着他指了幾處,重巒疊嶂又別有洞天。
沈晏均解釋道,「這些石頭是經過雕琢而成,不是天然生長的。」
沈晏庭一副果然是我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知道是雕琢的之後,更是嘖嘖稱奇。
潘玉良問,「上哪裏找的這麼多大石頭呢?」
沈晏均轉過身,看着雲娘問:「這些都是太湖石吧?」
雲娘點點頭,「沈少校見多識廣,這些的確是太湖石,都是從湖底吊上來的。」
這下輪到潘玉良跟沈晏庭一樣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了,不過她跟沈晏庭想的不一樣的是,這得花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堆砌一個像是這樣的假山?
這放眼望去,半個湖邊,延伸的湖心,都是用的假山石。
因為潘玉良腳程的問題,她也走不快,他們在園子呆了一天,半個園子都還沒逛完。
張司令十分大氣地邀請他們明日再來,沈晏均想了想,「明日便是元宵了,我們大概要去佟府過元宵的。」
沈家跟佟家的關係張司令是有些了解的,這元宵的確是要去佟府過的。
他道:「那就改日再來,來之前差人來通知一聲就行,這裏隨時歡迎沈少校跟夫人。」
這回沈晏均道了謝倒沒拒絕。
等到回了府,潘玉良才把憋了一天的話說出口。
「那張司令真是厲害,娶了那麼多太太。」
沈晏庭拉着沈元去後面教他奪槍去了,趙副官旁觀,只有紅衣陪在潘玉良身邊呆在房裏。
潘玉良坐在床邊,沈晏均蹲下檢查了一下她的腿,發現沒問題後才起身,拿着濕毛巾擦了手。
他看着潘玉良笑而不語,平常的大戶人家娶兩三個妾室也正常,但像沈司令這樣的,也屬異類。
不過,除卻這一點,沈司令其他方面倒是也有值得欽佩之處,不然就是那園子再值得看,他也不會進去。
潘玉良說着又道:「有好幾位,跟那張司令站在一塊,就跟他孫女似的。」
沈晏均似嘆了口氣,興致不高地說,「我比你也大很多。」
潘玉良急急想要解釋,她可一點也沒有嫌棄他老的樣子。
沈晏均給紅衣使了個眼色,後者便立即退出了房,順便把還把門關上了。
現在紅衣做這些事可以說是非常從善如流了。
潘玉良支支吾吾地解釋,「你一點都不老的,你看着跟我差不多。」
沈晏均悶笑,牽着她的手說,「你乖一點,聽話一點,我便老得慢一些了。」
潘玉良這才發現沈晏均故意在逗她,本來想瞪一瞪他,再說兩句狠話,結果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好。」
她那一聲好,乖得不像樣,沈晏均的眼裏瞬間聚起風暴,片刻後又隱忍下去。
第二日便是元宵,佟府早早就掛了燈籠,還是白日,幾個小孩便提着燈籠到處跑着。
沈晏均帶着潘玉良跟沈晏庭去了佟府,佟老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節日,似乎特別地高興。
「晏均哪,今日元宵,可要在家裏好好呆上一天。」
沈晏均微笑着應下。
潘玉良很快被拉去了女眷那邊,倒也不用她做什麼,只是大家為了好玩便在家裏包着餃子。
沈晏庭見着錢珠兒彆扭得很,深怕錢珠兒要嫁給他,有意躲着她。
但那錢珠兒偏又膩在潘玉良身邊,他也不好走開,沈晏均同佟家長輩在說話,他怕他一走,那個陰陽怪氣的佟家少爺又來找潘玉良說些有的沒的,這裏全都是佟府的人,不是佟府的人也是佟府的親戚,比跟他們親多了,司令府的女人,他有責任要保護。
佟老爺跟沈晏均聊着聊着便聊到了那張司令頭上。
佟老爺狀似不經意地問,「聽說你們昨個去的張司令的府上?」
沈晏均含首,「是啊,良兒一直吵着要看看這南京城裏才有的園子。」
沈晏均只說是因為潘玉良要看園子,其他的一概不提,佟老爺摸着鬍子盯着他,似乎在判斷他話里的真假。
但沈晏均又豈是怕他看的一個人。
佟姑奶奶這次沒有去女眷那邊,而是坐在佟老爺邊上的椅子上。
她道:「哪裏能這麼縱着,現在南京城這局勢,你這一去,得引起多少人的猜忌。女子就該以夫為天,你呀,我看就是太年輕,還是得多娶幾房太太才行,有了其他人做榜樣,她就自然而然地知道該怎麼侍候人了。」
佟家姑奶奶也不知是站在什麼立場說的這話,她自己本身就不是那以夫為天的人。
沈晏均看了眼在不遠處圍着一個長桌跟大家一起包餃子的潘玉良一眼,神情溫柔地笑了笑。
「難得有她喜歡的東西,又難得我遇上這麼一個喜歡的人。縱着就縱着吧,她便是要上房揭瓦我也只能給她架梯子了。」
佟老爺跟佟姑奶奶相視一眼,露出個無比複雜的表情。
佟老爺打着哈哈,笑着說,「我看這良兒跟珠兒也處得很好嘛,就跟親姐妹似的,晏均,那事你跟她提了沒有?依我看,她是不會反對的。」
沈晏均臉是仍舊掛着溫和的笑,「別看她現在好好的,誰要真跟她提,她就能跟誰急,在家裏可是又耍鞭子又耍槍的,出門在外的,怕她傷着人,才給她收了。你們可千萬別跟她提,她現在能跟表小姐好的跟姐妹似的,一會也能翻臉的跟仇人似的。」
這潘玉良在晉城的事佟老爺他們在沈夫人的信里也知道一些,什麼騎馬射劍,玩槍玩鞭子的,比一般的男孩子做的還要好一些。也許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入了沈晏均跟沈司令的眼。
但沈夫人的信里也沒有說過這潘玉良居然會是這麼嬌縱的性子。
佟姑奶奶驚訝地問,「真的假的?我看她性子還挺好的,也坐的住,你莫是拿着這藉口來誆我們的吧?」
沈晏均道:「哪裏能,這事於我哪裏有什麼損失?她那乖巧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那日佟祿去公館,也不知怎麼得罪她了,竟然罵佟祿傻子呢。」
佟老爺吸了口氣,有些不敢置信,佟祿在佟家可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
難怪自那日去過公館之後,再讓他去他便不肯了,原來裏面還有這層。
沈晏均再怎麼樣,也不會扯這樣的謊,再說,這種事一問可就穿邦了。
思及此,佟老爺跟佟姑奶奶倒有些相信沈晏均的話了。
佟姑奶奶嘖着嘴,「這不無法無天了嗎?」
沈晏均一副好脾氣的樣子,「由着她吧,難得我打心眼裏這麼喜歡一個人,還望三叔跟姑姑成全。」
話說到這份上,佟老爺跟佟姑奶奶還能說什麼?
午飯潘玉良還以為能吃上自己親手包的餃子,結果說是要留到晚飯才吃。
吃過飯後,錢珠兒拉着潘玉良的手去她屋裏。
「良兒姐姐,我親手做了幾盞河燈,你來看看可有你喜歡的,咱們晚上一塊去放河燈。」
錢珠兒拉着她便走,潘玉良都來不及拒絕,紅衣只好眼疾手快地扶着她的另一隻胳膊,嘴裏喊着,「表小姐,您慢些,小心摔着我家少夫人。」
錢珠兒這才慢了下來,跟在潘玉良身後的沈晏庭對河燈還是有些興趣的,若是之前他肯定要討兩盞,不過現在他只希望潘玉良能多要幾盞,也分他兩盞。
錢珠兒見沈晏庭一隻跟着她們,不由得笑了笑說,「表弟不去前面玩,跟着我們做什麼?」
沈晏庭背着手,煞有介事地說,「我大哥說了,要保護好小嫂嫂。」
他還指望意着沈晏均再教他幾招呢,雖然沈元也還不錯,但跟沈晏均多少有些不同。
他之前處處看沈晏均不順眼,覺得他特別事兒,還總喜歡找他麻煩,沒想到出來一趟,完全轉變了他對沈晏均的看法。
他大哥懂得還真是多呢。
錢珠兒也不把他的話當真,只當他是為了河燈而來。
「既然你來了,那我也送你兩盞吧,不過要先讓良兒姐姐挑着才行。」
沈晏庭不說話,既沒有說要挑,也沒有拒絕,只是跟着一起進了錢珠兒住的院子。
錢珠兒做的那些河燈都放在屋子的外間,放了一地。
潘玉良看得眼睛都呆了,她雖然能打得一手好槍,但做這些可不行,連個帕子都不會繡,更別說做河燈了。
「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錢珠兒點點頭,「是啊,府里孩子多,我就多做了些。我想着要讓良兒姐姐先挑,便也沒急着送給別人。」
潘玉良看着那些燈,各式各樣的造型的都有,有蓮花的,有兔子的,還長的跟船似的。
潘玉良不好蹲着,紅衣扶她坐下後,便讓紅衣給她拿了個兔子燈放在手上左看右看,「做的真好。」
潘玉良別的道理不懂,沈晏均那日說她的話可記得清楚,拿了人家的手短着呢。
她將河燈放到桌上,看着錢珠兒到:「你對我這麼好,不會是真想要嫁給晏均哥哥吧?」
沈晏庭一聽一由得去看潘玉良,不是說要嫁給他?
但再去看錢珠兒一臉似羞澀的樣子,這才明白過來是潘玉良故意在戲弄他。
不是要嫁給他就好,沈晏庭心裏鬆了口氣。
不過,那也不能嫁給他大哥啊,他大哥這都娶了兩個了。
錢珠兒被潘玉良如此直接了當的話有些嚇着,似羞似急,「良兒姐姐,你說什麼呢?」
潘玉良才不管她那些小女兒家的扭捏作態好呢,「是還是不是呀?」
這個問題錢珠兒本人還真是不好回答,她支支唔唔地道:「舅舅跟母親是有這個意思是,不過……」
潘玉良才懶得聽她什麼不過,她道:「那可不行,晏均哥哥答應我了,他不會娶你的。」
錢珠兒一聽這話,一副要哭的樣子,「大表哥會說這樣的話嗎?」
明明她每次去,他也沒有表現出不高興的樣子。
潘玉良肯定地點點頭,「說了的,不信你呆會去問他。」
這種話讓錢珠兒怎麼問!?
錢珠兒一跺腳,居然捂着臉扭頭跑了。
潘玉良坐在屋子裏,看着屋子的主人跑掉,留下他們三個客人在這面面相覷。
「這樣就解決了?早知道我就該早點說嘛,省得我煩了好幾天。」
紅衣抿着唇忍着笑,心想這佟家表小姐也是好唬。
沈晏庭瞪着潘玉良,「大哥是不是根本沒有說過這話?是你瞎編的吧?良兒,我看你現在說瞎話張嘴就來,先前還說她要嫁給我。」
潘玉良解釋說,「我也是為了你好啊,你想想你三叔要把他這外甥女嫁到司令府為的是什麼?那個表小姐才第一次見你哥,哪裏有什麼感情可言?還不是為了你們家的地位?晏均哥哥是肯定不會娶她的,萬一你三叔真把主意打到你頭上,也不是不可能。」
沈晏庭剛剛還準備拿幾盞河燈走,可惜了。
潘玉良伸出手,紅衣立即將她扶起,「主人都跑掉了,我們也走吧。」
沈晏庭大嘆口氣,為了沒能到手的河燈。
潘玉良倒不愁,「這南京城這麼繁華,你還怕買不着幾盞河燈嗎?」
沈晏庭一拍腦袋,覺得也是,他們又不是沒錢。
幾人才出院子,就在院子門口遇到一臉陰沉的佟祿。
潘玉良跟沈晏均招呼都來不及打,對方就質問,「你們方才同珠兒說什麼了?」
潘玉良眨眨眼,十分誠實地說,「跟她說晏均哥哥不會娶她啊。」
佟祿陰笑一聲,「這種鬼話你也就騙騙她,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潘玉良心裏翻着白眼說,也沒指望你會信啊。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不知道表弟這麼攔着我們是為何?」
潘玉良故意將表弟二字咬得重重的,提醒他,即便她是騙珠兒的,他這麼來興師問罪於禮可不合。
佟祿惡狠狠地盯着潘玉良,「你不過也是個妾室,做得了那司令府的主嗎?還真把自己當成少夫人了?」
這話不光潘玉良,連沈晏庭跟紅衣都聽不下去了。
沈晏庭上前一步,擋在潘玉良身前,「看你長得人高馬大人模人樣的,沒想到卻是滿嘴噴糞,三叔沒教過你怎麼跟別人說話嗎?」
之前當着大家的面,佟祿被沈晏庭已經落了兩次面子,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一個小屁孩子,三翻兩次地同他較勁。
佟祿被他激怒,「臭小子,老子今天就要打得你叫爺爺!」
沈晏庭也不怕他,他正好找個人檢驗一下沈晏均教他的那幾招。
「紅衣,扶着良兒站遠點。」
紅衣有點怕沈晏庭打不過那佟祿,畢竟沈晏庭還是個孩子,「小少爺,您別跟他來硬的,小心吃虧。」
紅衣一邊說着一邊扶着潘玉良往後退了退,這會她也不會丟下潘玉良一個人跑出去叫人,若帶着潘玉良一塊出去也不現實,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這邊紅衣才扶着潘玉良退開,佟祿已經朝沈晏庭撲了過來,一點也沒有覺得一個大人同一個小孩打架有什麼不對。
沈晏庭往下一蹲,讓佟祿撲了個空。
然後腦子裏邊想着那日沈晏均教他的那幾招,他只盯着佟祿的下盤發力,佟祿抓他,他便躲,尋着間隙便又是用拳又是用腿地往攻他下盤。
別看佟祿人高馬大的,但他就是個吃不了苦的混世少爺,不然佟老爺也不會把主意打到晉城司令府上。
潘玉良看了片刻,覺得沈晏庭不會吃虧後才把心往回落了落,然後對着紅衣道:「紅衣,喊救命。」
紅衣啊了一聲,沒明白過來她的意思,潘玉良又說了一遍。
「快點喊救命,大點聲,把大家都喊過來。」
紅衣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十分聽話的扯開嗓子便喊。
「救命啊,快來人救命啊,晏庭小少爺被人打啦,大少爺快來啊,快來人啊,表少爺跟小少爺打起來啦……」
紅衣扯着嗓子喊着,潘玉把身子歪了歪,好離她遠一點,這丫頭……都不知道沈夫人是怎麼給調教出來的,真是太讓她滿意了!
紅衣的喊聲被佟府的下人聽到,趕緊去前廳喊人去了。
這佟府的小少爺跟司令府的小少爺打起來了,他們做為下人也不知道幫誰啊,只能去前院找人了。
佟老爺一聽佟祿跟沈晏庭打起來了,腿都軟了一下。
沈晏均跟趙副官也是一愣,沈元本來也是跟着沈晏庭的,但方才沈晏庭跟着去那佟小姐房裏,他做為司令府的一個下人是不好去的,所以才回頭跟趙副官一起站在了沈晏均身邊。
眾人着急忙慌地往他們打架的地方走,趙副官跟沈元最快,連跑帶飛的,看得佟府一眾人等眼睛都直了。
不過等到他們看到沈晏庭跟那佟府的少爺打架進的情景時,不由得停了腳步,小少爺沒吃虧他們就不急。
沈晏均跟佟老爺還有佟姑奶奶緊跟其後,佟老爺一邊往這趕,一邊大喊了一聲,「佟祿!」
這一記吼,那佟家少爺沒罷手,準備給他來個背摔的沈晏庭倒是愣了一下,正好給了佟祿一個機會,他屈起手臂,狠狠砸在沈晏庭的背上。
沈晏庭不防,猛地被這麼一砸,膝頭一彎,跪了下去。
沈元跟趙副官同時大喊一聲,「小少爺!」
但事情發生的太快,他們根本來不及阻止,後面的佟老爺跟沈晏均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佟祿雙臂狠狠地砸向沈晏庭。
站在佟祿身後的潘玉良一看這情形,左手扶着紅衣穩住自己的身子,右手從狐裘里探下腰間,瞬間抽出一條鞭子,朝着佟祿就是用力一抽。
佟祿被抽得怪叫一聲,佟祿方才砸沈晏庭那一下,哪裏是一鞭子就能解氣的。
「這一鞭子是抽你以大欺,下手狠毒!」
說完又是一鞭子,啪的一聲,狠狠地抽在他背上,帶到他下巴。
「這一鞭子是抽你目無尊長,出言不遜!」
說完又是一鞭,佟祿這回直接被抽到了地上打着滾,嘴裏罵着,「你這個瘋女人!」
潘玉良道:「這一鞭是你讓我不高興了,我想抽就抽!還有後面的鞭子都是這個理由。」
佟祿被抽得在地上連連打着滾,也顧不得其他了,「爹、爹,娘,你們快讓她停手啊,我快要被打死了。」
眾人早就被潘玉良拿鞭子抽人的樣子給驚呆了,佟祿呼天搶地的這一叫喚,才把他們叫回神。
佟夫人哇的一聲哭出來,「住手,住手啊,別打了……」
佟老爺去看沈晏均,沈晏均這才緩緩地叫了聲,「良兒。」
潘玉良因為沈晏均那一聲才停下手。
趙副官跟沈元早就被把好沈晏庭給扶到了一邊,潘玉良抬頭一看,沈晏庭唇邊的血刺激得她雙目一疼,對着那佟祿又是一鞭子。
嘴裏嚷着,「你該慶幸姑奶奶今日沒帶着槍,不然一槍斃了你!」
說完這才扔了鞭子。
佟府的人趕緊去扶佟祿,佟祿穿着厚厚的冬裝仍是被抽得皮開肉綻的,臉上跟手上的傷觸目驚心。
沈晏均慢斯打理地朝潘玉良走過去,將人摟進懷裏,拍了拍,哄着她。
「好了好了,我這就帶晏庭去醫生,沒事的沒事的。」
佟姑奶奶本來準備上前理論,聽沈晏均這樣一說,不禁看了眼沈晏庭,人孩子都被打吐血了呢,這事現在怎麼掰扯得清楚了?
「三叔,看來這元宵我們還是得回公館過了。」
說着又彎了彎腰,做出賠禮道歉的姿態,「今天這事還要怪我,本來已經把她的鞭子跟槍都收了,沒想到她還是把鞭子藏在身上了……佟祿的醫藥費,就算在司令府頭上好了。」
趙副官背着沈晏庭,沈晏均扶着潘玉良,從容地從佟府走出,佟老爺連攔都沒攔一下。
等他們走後,佟夫人叫了一聲,「老爺……快讓人給祿兒請大夫啊。」
佟老爺煩躁地看了佟祿一眼,吼道:「請什麼大夫,這麼個東西,不如方才讓晏均那小的抽死算了,丟人現眼的東西!」
趙副官把沈晏庭放上車,潘玉良跟着鑽進了車,沈晏勻坐在前面,趙副官跟沈元還有紅衣他們坐的後面的畫。
潘玉良心疼地看着沈晏庭,「晏庭,你哪疼啊?還能說話嗎?」
等到車子開出點距離,方才還跟蟲一樣的沈晏庭忽然活了過來,他抹了一把嘴,「哈哈,都被我騙了吧,我沒事。」
先前佟祿那一砸,沈晏庭其實自己有順勢往地上趴,雖然看着狠,但砸在他身上也沒什麼力道,他那一嘴血是自己把嘴唇咬破了的血。
潘玉良簡直被他嚇出魂來了,白了他一眼,「人看着小,心機挺深的啊,居然還會玩這招。」
沈晏庭不滿地哼了聲,「我要不來這一下,你能抽那個姓佟的一頓鞭子解氣嗎?」
潘玉良瞪着他,「那我還得謝謝你哦,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坐在前面一直沒出聲的沈晏均打斷他們,問沈晏庭,「你跟佟祿怎麼會打起來?」
沈晏庭道:「那個佟祿就是個臭嘴巴,不給他一點教訓還當司令府的人都是死的。」
沈晏均跟沈晏庭的視線在後視鏡中撞上,沈晏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晏庭連忙改口,「是他先罵小嫂嫂的,還要衝上來打小嫂嫂,若不是我攔着,小嫂嫂定是要吃虧的。」
他這話倒是不假,潘玉良能抽佟祿那一頓鞭子,是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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