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的父親姓劉名朔,曾是離朝的三品官員,後來年紀大了深感身體不便便辭官回鄉,他當官這些年頗有些聲譽,辭官之時皇帝還挽留了幾次,見他真的不想再干,便也就罷手,賜給他不少財寶,讓他安享晚年。他回了家鄉,成了縣裏的名紳,只辦理些產業,他朝中又有人,無人敢為難,於是家族愈發旺盛。
他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子嗣,後來請了高人相助,才有了四方這孩子,他老年得子,還是唯一的一子,因此寶貴的不行,但後來四方摔了一跤,從此經常被惡鬼纏身,雖以他文人的浩然正氣也能抵抗,但也不是長久之計,後來沒辦法,又把高人請來,那高人便是金光大師。
金光大師佛法高深,菩薩心腸,但也治標不治本,只能每年來此施法一次,長久以往下來,他沒什麼怨言,四方父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便請求金光大師收四方為徒,傳授他本領保身,金光大師算算,與四方正好有一段師徒之緣,便答應了下來,但唯一的條件是得將四方待到廟裏修行。
四方父母雖然捨不得孩子,但為了孩子着想,還是忍痛答應了下來,只有每年快過年之時才能把孩子接回家過幾天。
話說那夜,羽涅御劍將四方送了回去,等到天將亮之時到了他家。劉朔看到自己的孩子連夜趕回,當即憐惜不已,連忙吩咐下人燒火做飯,而自己在客廳里陪着羽涅。
劉朔年近七十歲,但因為保養的很好,所以看起來就如同四十許歲的人一樣,絲毫不顯老態。羽涅將四方送了回來,他自然是要招待一番。兩人就在客廳里說起了這事。
「道長是說,金光大師受難,有妖人侵犯?」
四方哭哭啼啼地對劉朔訴說這一事情,之後羽涅也解釋了一下,劉朔聽完,問道。羽涅雖然看起來年少,但他卻不敢有任何小覷之情,修行中人,年紀與外貌不符的大有人在,他自不會以貌取人。
羽涅說完事情,聽得他一問,便道句:「是的。」
「什麼妖人竟然敢如此行事?連金光大師也要應付不來!」劉朔低頭思忖了一會兒,也沒想到是哪路妖人做的事。
羽涅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不過聽師叔說好像是陰陽魂屍派的餘孽。」
「是嗎?不過老夫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應該是很久之前的門派。」
劉朔雖然也曾當過大官,但離朝自建國開始也不過是千年之久,而修行門派動輒就以千年萬年為歷史單位,又豈是他所能清楚的。
「不錯,師叔說這是以前的一個門派,行事狠辣,是一個魔門,後來犯了眾怒,被滅了,現在應該是死灰復燃。」
「金光大師佛法高深,老夫素來佩服,但願他吉人自有天相,能安然度過。」
劉朔說到這裏,臉上露出真情實意的表情,他與金光大師私交甚厚,他的孩子也被金光大師收為弟子,被他悉心教誨,而且金光大師在附近這一區域名聲頗響,也算是得道高人,護得一方安寧,所以發自肺腑的希望金光大師不會出事。
忽然,下方傳來異動,卻是十方低頭抽泣不止。
羽涅關切地問道:「十方,你怎麼了?」
「師傅,師傅他老人家走了。」
十方一邊說一邊哭着,他眼眶藏不住淚水,往下流着,他伸手從懷裏取出一個斷為兩截的玉牌。
玉斷人滅,羽涅心裏明了,默哀一聲,師叔走了,他走過去,抱着十方安慰。
十方在他的懷裏放聲痛哭,他再怎麼早熟,再怎麼堅強,都只是個孩子啊,金光大師一走,他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劉朔心裏悲嘆一聲,閉目不語,他雖然不懂玉牌的含義,但看情形卻也猜出了發生了何事。
廳內一時寂靜,只有十方哽咽的聲音迴響不止。
好久,屋外傳來了動靜,卻是家中下人做好了飯菜,要呈了上來。
一桌的好菜,幾人卻無心品嘗,只有四正懵懂無知,回到了家裏見到親人,肚子餓了就張嘴大吃。
也不知過了多久,十方累了,也哭夠了,便趴在羽涅懷裏輕輕抽泣。
劉朔看到十方慢慢平復下來,於是對他說道:「十方,但你與四正是師兄弟,你師傅既已不在,不如你就留在我家,與四正一起,我收你為子,定將你培養成人。」
金光大師只有兩個弟子,一個便是他的孩子,劉朔欠金光大師許多人情,眼下他既然走了,便想將十方留下,將欠下的人情還上。
十方抬起頭,道:「不了,我不會留在這裏的。」
四正正吃的一嘴油,他聽到師兄的話,當下放下吃食,小聲說道:「師兄你要走嗎?」
十方看了四正一眼「嗯。」
四正眼裏擠出了淚花,他可憐兮兮地問道:「師兄你不要我了嗎?」他在金光寺里生活了幾年,與他感情最深的不是嚴厲的師傅也不是自己一年才能見一次的父母,而是照顧他關心他和他一起玩耍的師兄。
他自是不想與師兄分開。
十方看着四正,慢慢說道:「不是,怎麼會呢,只是你有家人,在家裏就好,我必須得出去。」
他的眼裏露出了傷感,緩緩道:「師傅沒了,我也沒有家了,在哪裏又有什麼區別呢?」
羽涅一時沉默,這種事情發生在小小的十方身上,不亞於天塌地崩。他想到了自己,至木道人走的那天,他也是如此。他望着四正看着十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也有一個家,只是似乎太久沒回去過了,都差點忘了。
劉朔說道:「十方,你不用擔心,你留在這裏,這裏就是你的家。」
十方搖了搖頭,態度堅決道:「不了,我要出去歷練,為師傅報仇。」
他說的話斬釘截鐵,還稍顯稚嫩的聲音中卻滿懷恨意,對那害了他師傅之人充滿了恨意。
「十方······」
不是當事人,誰也沒有資格插手對方的決定,因為沒有經歷過對方的事情,所有光明類的空話都是廢話。。
劉朔人老成精,略作思索,開口勸道:「十方,你可以在我這裏修行,等你大了些,老夫可以動用關係推薦你進入欽天司,那裏有很多修行之人之人,也有無數功法供你修煉,你也可以早日學成報仇。」
他倒不是真的想讓十方進欽天司,那裏也不是什麼善地,他只是單純的想安撫住十方,將他留下,等時間沖淡了恨意,是去是留都隨他意。
十方再次拒絕了他。
四正揉着眼,眼裏微微泛紅,他望了望十方,又看了看父親,他不想與十方分開,可是想到外面的世界,四正退縮了,外面的世界太大了,他不懂什麼事人心險惡,什麼是殘忍,他只知道還是家裏溫暖。
十方連續幾次拒絕了劉朔,劉朔雖不以為意但也不會再次強求,他看向羽涅,躊躇了一下,問道:「不知羽道長可否聽過欽天司?」
羽涅道:「略有耳聞,曾聽家師說這欽天司是本朝的一大勢力,裏面有不少同道中人。」
劉朔微微一笑,道:「不錯,欽天司自我離朝建國以來便成立了,專門招攬修行中人,權力之大,只在皇上之下。」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後,緩緩地說道:「羽道長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為,前路一片光明,不知可願受我離朝的供奉,老夫與欽天司里的人有幾分交情,若道長願意,我願修書一份,為道長引薦。」
羽涅一笑,懂了劉朔的意思,他說道:「不必了,我自由慣了,卻是不想受到拘束。」
劉朔道:「道長先別拒絕,欽天司沒有那麼多事,很是自由,道長平日裏做什麼都沒關係,每月還可拿去大量的俸祿,以助修行,一般的事情我們也不麻煩欽天司的人,只有出現了妖魔鬼怪這些凡夫俗子對付不了的事件才會上奏欽天司,再由欽天司的人解決這事,算下來一年到頭來平均也就幾次任務,不耽誤道長修煉時間。」
他說話時稍帶來幾分誠懇迫切的語氣,似是很是希望能說服羽涅加入欽天司。
羽涅淡淡的笑了笑,回絕道:「不必了,我雖不知加入欽天司如何,但既然我師父師叔以前也未曾加入,所以我也就算了。」
劉朔無奈,只得作罷,他先是被十方拒絕,現在又被羽涅回絕,心中多少有些鬱悶,但他城府頗深,倒也不會表露出來,於是又扯開話題聊了一會,大都是離國目前境況,諸如什麼妖邪出世,農民起義,鄰國壓境之類的話題。
說了一陣,羽涅起身辭行道:「我已把令郎送了回來,就不久留,我再回師叔那看看。」
他說到這些,劉朔也不便挽留,道:「也罷,老夫也會通知好友,讓欽天司的人查一下,定不會讓這些魔道眾人肆意妄為。」
他雖然退出官場,告老還鄉,但仍心繫百姓心系離朝,不想讓邪魔外道之人為非作歹。
羽涅道:「如此甚好。」
······
他轉身出了劉府,十方跟着他一起走了出來,羽涅道:「十方,我們走吧,回我的心緣觀去。」
十方搖了搖頭,道:「不了,師兄,我打算自己在外闖闖。」
「師傅沒了,就沒有了家,去哪裏又如何呢?」十方看着遠方的天空,低沉地說道,「我打算從這走,去歷練一番,好好修鍊師傅的功法。」
無論羽涅怎麼相勸,十方都不願意和他一起走,最後羽涅說不動十方,只得同意了他的打算。他叮囑了十方幾番,讓他注意安全,不要逞強,十方先是連連點頭,然後突然邁腿走了。
他走得不快,腳步似乎很是沉重,但他仍然一步步向前走着,低着一個頭,像是一個落魄的書生一般,羽涅就這樣看着他,目送他消失在了視野之中,然後輕嘆一口氣,朝着另一個方向飛去。
心若沒有了歸宿,天地雖大,哪裏都沒有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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