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上回董嫣芷本想還要和磊夫人李氏據理力爭,切底較量一翻的。雖然明明知道結果還是逃不脫這個被擺佈的命運,但也好出了心中這一口惡氣。怎奈人家的小廝如狼似虎一般兇狠蠻橫,一個弱小女子又怎能能敵得過這一幫虎狼之奴啊。只得任由着他們挾持上了馬車,向府外的磊府戲班狂野直馳而去。
城外,杜府依然光鮮亮麗地駐立在清幽的城郊碧水綠柳之中,似與這個紛繁多彩的法世隔着塵世的喧鬧,或多或少遠離了紅塵的浮澡。宛如一個初涉塵世的女子醉臥其中。
吳管家匆匆地跑入迎客大廳,擦着額頭上的汗珠氣喘如年牛的凜報道:「柳夫人,柳夫人,不得了啦,不得了啦。董小姐又被磊夫人李氏打入了磊府的戲班中,聽說現在正押在磊府之外的戲園裏。柳夫人,你是不是要想想辦法救救董小姐了?她為青峰公子已受累過一次了,這一次又受了那磊老爺那奸計所害,就算董小姐不是你的姨親,咱們杜府也總不能坐視不管吧?」
柳夫人剛定下神,輕呷了一口小茶,聽得吳管家如此凜報,嘴裏一張,那口還沒來得及咽下的茶,卟的一聲便四濺開來,灑落了一地。柳夫人當即驚在了當場,一時顯得驚惶失措。
吳管家等了片刻,不見柳夫人吭聲,便猶豫着度圖叫道:「柳夫人,柳夫人,你看咱們現在是不是就派人過去向磊府要人啊?老奴總覺得董小姐在磊府多呆一刻就危險一刻。老奴還聽磊府的下人說,董小姐被磊夫人李氏打入戲班的原因都是磊家父子爭風吃醋的結果。特別是磊天異那小子,自從董小姐被迫進入磊府,整天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董小姐的身邊飛來繞去,嗡嗡作響。」
柳夫人聽罷吳管家的說話,仿佛從驚嚇中醒悟過來一樣,一邊急得面如土色一邊急急地驚叫道:「吳管家,那如何是好?都怪我當時一時昏冗不識破磊老爺的虛偽面目,連累董嫣芷受此苦厄,實是我一人之過啊。如今杜老爺又不在家,我一個老婦人真不知該如何辦了。」
停了一上,忽然又望着吳管家說道:「吳管家,你若是想到個什麼萬全之策,你就直接說好了。別掖着藏着,這個時候我老婆子還是聽得進你的意見的。」
吳管家還是擦擦額頭上的汗珠試探着說道:「柳夫人,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急不能亂,要不董小姐的處境就更加危險了。老奴聽說摘得上次高王府『琴棋盛會』桂冠的得主就是城中韓府的韓公子,老奴想韓公子與杜府素來交善,又與長公子兄弟相稱,還與董小姐有過幾面之緣。現在韓公子正是山月國主的大紅人,何不請韓公子過杜府來謀畫謀畫呢,說不準韓公子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從磊府撈人出來也未可知。」
「噢,吳管家,你倒是一語驚醒了夢中人。你看我老婆子一慌亂急起來就什麼方寸都亂了,六神無主似的。你既有了好主意,那你就替老婆子多多費點心思,老婆子在此先行謝謝你了。」柳夫人此時如同落水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那裏肯放過這一閃即逝的機會。她全神貫注地盯着吳管家,眼裏放射着幻想的光芒。
「行,夫人如不嫌棄老奴無用,老奴自會效勞馬鞍頓之功不負夫人所託。老奴這就吩咐下去,派人去韓府請韓公子過杜府相敘。」吳管家盤算着心裏的方略大致答道,等柳夫人再無交代和說話才轉過身緩緩退去。
城中,韓府往日散發出濃密水墨文雅氣息和高雅格調氛圍還沒有散盡,韓公子奪得『琴棋盛會』桂冠的殊榮又一次點燃了喜慶歡樂的場面。
一時間,山月國國主的恩寵和皇家的御賜,還有天下大小官員的祝賀鋪天蓋地而來。文人雅士,琴棋騷客的傾慕拜訪,就連昂慕桂冠的商賈財主無不相機而進,似乎總希望分得韓府一杯殘羹冷致也是一種榮幸。所以這府中往來的賓客比比皆是,落繹不斷。
這一日,韓公子閒來無事,獨自一人游離於後花園之際。一小廝匆匆來報:杜府吳管家前來求見公子,問公子見是不見?」
韓公子疑神猶豫了片刻,揮揮手中的拆扇即時朗聲回復道:「見,快把來人請進這園中的小亭來。你們記住,杜家之人不管來者是誰切不可怠慢。」小廝得令欣然而去,園中又只剩下韓公子和一個跟班小廝了。
秋盡冬來的花園,不管看在誰的眼裏多少充斥了幾分瀟索殘零,顯得葉黃枯瘦,風中卷戀。
吳管家在小廝的帶領下穿廓過壁來到了韓府後花園的小亭,韓公子急忙迎了上去,吳管家還禮畢,再不多言嘮嗦,一老一少就在亭中交談開來。
磊府花園的涼亭中央,迂然端坐着一位肥胖凶臉的貴婦。旁邊的一應丫環,一個個啞然肅立,面容僵硬,噤若寒蟬。空氣中透着一股隱隱煞氣,不這冷冬之初悄悄放散。
此時磊天異撒着嬌氣,磨磨蹭蹭在磊夫人李氏的身邊苦逼着臉哭乞道:「娘,娘,你怎麼就那麼狠心呢?把董嫣芷從磊府中趕了出去。你這不是要了孩兒的小命嗎?娘既然不體釁孩兒的苦楚,那也休怪孩兒放肆了。我這就派人去戲班子把董嫣芷接回來,放到我的東院小閣里藏着掖着就礙不到娘親的眼了。也省卻了娘親的生氣,惹惱了爹的眼紅嘴饞。」
「呵,小子,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啊?你當這家是你能討價還價的地方嗎。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誰?不長進的東西,跟你那老子年輕時一樣風流成性,你就一心哪想着你的美人兒啊,老娘可是不許你糊來的。記住了,這事不行,不行,不行!!!」磊夫人李氏冷眼瞧着這個不成氣的猴腮兒怒道,心中終是放不下那一絲母子情深的牽絆。末了,終是一聲怨恨,又把眼光投放到了湖邊的垂柳上。
「娘啊,娘,孩兒就求你這一事了,別的什麼都依娘了,還不行嗎?」磊天異又進言哭訴道,希望能引起磊夫人李氏的一點點同情之心,好完了自己心中的那一點渺茫的願想。
「老娘剛才是怎麼說的,你還在這裝孫子啊。去,去,滾一邊去。」磊夫人李氏又出言狠聲道,就是不曾松得口氣。
一旁萌嘴含笑的春香眼見磊天異放任自由地哭鬧成了這個潑瀨的瀨皮癟相,想着討好未來主子的便宜急忙走向前說道:「夫人,你看天異公子都快瘋成這樣了,你就依了他的乞求吧,天下間那有母親不痛惜自己孩子的啊。我是丫環奴卑下濺之人看着都心痛了,何況你是公子的娘親呀。」
磊天異冷不防旁邊又多出了一個為自己求情的主兒,抬頭一睢,心下暗暗大喜。說來也是磊夫人李氏在沒有什麼狀況下,基本上對丫環春香的話是言聽計從的。春香話一出口,磊天異心裏的算盤就算是打活了。他想娘啊,你就是鐵石心腸打的,這一回也禁不得咱們這一幫人的嘴磨啊。
磊天異的嘴角終於露出了微微的笑意,眼裏閃現着希望的光芒。
美夢還沒有來得及做好,磊天異的喜色還沒有全部誕生在顏面上,磊夫人李氏當即就拍着石桌子恨恨發飆道:「哼,你一個丫頭片子也敢來多嘴多舌管我磊府的事,看來你丫的還真是活膩了嫌命長哪。老娘不找你,你倒先送上門來了,你還真是有臉有面兒的主啊。那老娘就先剝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再說,都是你們這一幫下濺的胚子小人,把好端端的主子爺灌寵得壞壞的,整日瓜田李下不務正事不思長進,專做一些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事。春香啊,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那點底細,都到現在了你還不知罪嗎?」
原本以為能幫上大忙的春香,這時聽得磊夫人李氏如此一吼,當即就如五雷轟頂嚇得變了臉色杵在一邊。她吐字如泣地跪在地上顫抖着辯解道:「夫人,恕罪。奴卑也只是覺得公子可憐才心生憐憫幫着說話的,自是沒有別的意思。請夫人原諒奴卑吧,奴卑真的是無心的。」
「哼,就知道你們這些奴卑一生起事來都是這個德性。起來吧,別再腥腥作態厭惡了老娘的眼睛了,讓人感覺更加噁心。也罷,老娘也不想再理會你們這些作惡的下濺之人,實在是可恨之極。不過老娘告訴你:下次你再幫着公子爺作惡多端,再多嘴多舌指指點點我的家事,別怪老娘翻臉不認人就把你賣到青樓里去。讓你永世不得翻身,任人糟踏。」磊夫人冷冷地盯着眼前淚眼婆娑的春香說道,好像又是說給磊天異聽的。她這悶葫蘆里的藥,也是弄得這兩人一蹋糊塗。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不責之恩,奴卑這就退下自行省過。」丫環春香如同獲赫的待死囚犯,感恩而退。恭立一旁,啞口無聲。
磊天異見狀,自知今日所求無望,得來的不過是一場恥辱的責難。於是狠狠抓起桌上的一壇大酒壺,怨恨地掃視了磊夫人一眼,狂笑道:「既是娘親不允,哪孩兒就當遵照。今日之事,孩兒只當飲酒爛醉去。」言罷,捧起酒罈就在磊夫人的面前一飲而下。
磊夫人李氏似乎並不在意磊天異的瘋狂舉動,冷眼掃過亭外的池子。心底慚慚湧起一陣無聲的痛恨,眼光中掠過一絲深遂的惡毒,腦中划過一個美麗女子的身影正被自己一刀一刀的狠狠戳碎。
片刻之後,磊夫人李氏終於嘆出了一口長長的慫氣,嘴角邊溝起了一絲浮淺的冷笑。她感覺自己身心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仿佛從未有過的清爽和解脫。可是,一個她認為最完美最天衣無縫的計劃和陰謀,隨着她臉上那一絲冷冷的陰笑噴薄而出,茁壯生長。
「呵,呵,董嫣芷,你這個濺人,你不是美得很嗎?競然搞得我家兩個大男人為了你爭風吃醋,父子相間,母子傷情。老娘若是再放任不管,不給你一點厲害的顏色償償,只怕你還真以為老娘就是個病貓啊。這一回,老娘就讓你吃不了兜着,知道老娘到底是吃素的還是喝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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