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敬文——」我僅僅發出了一聲低吼,就有人從井口上倒下來一片飛揚的粉末,我趕緊一捂鼻子退到了遠處。可是,井口之下也就只要那麼巴掌大小的地方,我再躲又能躲到什麼地方?僅僅片刻,我全身上下就沾滿了淡金色的粉末。
解敬文冷笑道:「這是懸鏡司特製的磷火粉,只要被它粘上了,就算是成型的老妖也逃不過被活活燒死的下場。你說,我手裏的這點火兒,應不應該扔下去呢?」
我臉沉似水地看向解敬文時,後者得意洋洋道:「只要你現在跪下發誓,效忠懸鏡司,效忠我師父孫一凡,你先前的過錯,我可以一筆勾銷。如果你說半個『不』字,我馬上讓你變成烤肉。」
我雙眼死死地盯着解敬文時,已經悄悄運轉羅剎上的鬼眼錢。只要鬼眼錢一停,就是解敬文的死期。
「你這眼神可嚇着我啦!」解敬文陰陽怪氣兒道,「別忘了,你身邊還有一個葉燼。如果你們兩個想要共赴黃泉,我大可以成全你們!」
我身上的殺氣頓時微微一息——解敬文說的沒錯,我身邊還有葉燼。我要拖着他跟我一塊兒死嗎?
葉燼用內力傳音道:「召子,一會兒火起來,我就先衝出去,你跟着我走,殺解敬文,殺光懸鏡司。不殺他們,我死不瞑目。」
我駭然看向葉燼時,後者眼圈裏已經泛起了紅絲:「小白糖為了救我們走了,我要是跪下來宣誓效忠懸鏡司,我能瘋!我寧可死,也要給小白糖討回這筆債!」
我伸手拍了拍葉燼的肩膀,才仰頭道:「解敬文,你找死!我吳召不讓你後悔,誓不為人!」
解敬文臉上的刀疤猛然抽搐了幾下,面露猙獰地怒喝道:「點火,給我燒死他!」
懸鏡司術士舉着火把靠近井口時,一個陰沉的聲音驀然響了起來:「我的遊戲,應該是我說了算,什麼時候輪到別人給我做主了?」
死神!我微微一怔之下,井口外的空間再沒有了一絲聲音,就好像是所有人都在死神的威壓之下變成了木偶,他不說話,就沒人敢出聲。
我正皺眉時,卻聽見死神冷聲道:「你們兩個還準備讓我下去接你們上來不成?」
我和葉燼對視了一眼之後,趕緊爬出了井口。外面的情況就跟我想的一樣,所有懸鏡司術士都站在屋子當中一動不動。
我從他們來迴轉動的眼珠上可以看得出來,對方的六識並沒有被完全封閉,只是被控制了行動,也就是說,我們和死神之間的對話,他們完全可以聽見。
我上前一步道:「我已經贏了第一局,你為什麼不把我的朋友放出來?」
死神淡淡笑道:「第一局,你只能說是贏了一半兒,還有半局你並沒有贏。不過,你如果說出自己為什麼把目標放在血書上,我或許可以考慮讓你一回。」
我沉聲道:「我們曾經推算過這裏發生的一切,都跟硃筆血書有關。客棧中的故事直到完結之後,硃筆血書才第二次出現。雖然它出現在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手裏,但是,並不妨礙那個人把故事寫完。」
「我沒經歷過所謂的噬人井,更不可能推算出那個人會把噬人井的故事寫到什麼程度。我沒有時間去跟對方消耗,更不可能去賭硃筆下一次出現肯定會落在我的手裏。所以,我只能去推算血書的位置。我賭的就是,一旦血書被毀,故事就會戛然而止。不知道我的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死神搖頭道:「並不滿意!既然你已經猜到硃筆就是控制整場遊戲的關鍵,為什麼不直接推算硃筆的位置,反倒要推算血書?」
我淡淡地回應道:「你也說了硃筆是遊戲的關鍵,你會在一開局就把最關鍵的東西交給別人嗎?」
「哈哈哈哈……」死神背手笑道,「如果我說『能』呢?」
我微微一愣之下,死神的手裏已經多出了一支血紅色的毛筆:「你能破解上一個故事,那麼下一個故事就由你來寫。但是,你也同樣會被其他人追殺,他們也要找你手裏的血書。故事沒完之前血書被毀,你就輸了。」
我從死神手裏接過浸着血液的毛筆:「我能寫復活小白糖嗎?」
「哈哈哈……」死神笑道,「你可以寫寫試試。但是她沒復活之前,血書一旦被毀,她就再也沒救了。況且,你得記住一點,你在血書上寫了復活,她可能真會活過來,不過活過來的是人還是殭屍,就得看你的運氣了!」
我臉色微微一沉,拿着硃筆猶豫了起來。
葉燼卻在這個時候上前一步道:「死神閣下,你覺得這個遊戲對我們三個而言公平嗎?既然你已經定下了遊戲,就需要公平。我們在絕對劣勢的情況下扳回半局,是否應該有所獎勵?」
葉燼不等死神說話就搶先道:「如果你想讓我們這樣繼續遊戲的話,倒不如直接把我們淘汰出局算了。」
死神忽然笑道:「你很有膽量!我已經很多年都沒聽過有人這樣跟我說話了。這場遊戲對你們而言,的確有些不公平。這樣吧,我把你們的人還給你,再允許你們多寫一次血書。」
死神說話之間,把手指向了門口。大門隨着死神的手掌轟然敞開時,滿是泥沙的小白糖也隨之出現在了門口:「吳召哥!」
小白糖一下撲在了我的懷裏「哇哇」哭了起來。我手足無措地撫摸着小白糖的腦袋,不斷安慰道:「不哭,不哭,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葉燼樂得直搓手,卻和我一樣不知道怎麼安慰對方:「哭啥,這不是回來了嗎?」
死神沉聲道:「你們還是過一會兒再去兒女情長吧!我給你們兩炷香的時間,一炷香用來隱藏自己的位置,一炷香用來寫血書上的故事。如果時間到了你還沒寫出血書,那麼硃筆就會歸他所有。」
死神指向的人正是解敬文。
死神也不管我有沒有其他意見,伸手指向了門口道:「你們現在可以走了。」
我拿起三枚鬼錢盤膝坐在地上,當空搖晃了兩下之後拋向了空中,等到鬼錢落回我的手裏,我才起身走出院落,帶着葉燼和小白糖在穿過了半個城堡之後,躲進了一座廢棄的穀倉當中。
這座穀倉一共分成上下兩層,下層已經空了出來,上層卻堆滿了糧食,我伸手在一袋糧食里抓出把穀子搓了兩下,才說道:「咱們就藏在這兒。你們幫我盯着點,我先把血書寫完。」
我趴在糧食堆上想了想才在血書上寫出了一篇簡短的故事。等我收起血書,又開始佈置占命錢掩飾天機。
直到現在我也不相信懸鏡司的命數師已經全軍覆沒,如果我不去掩飾天機,說不定就能被人給算到我現在的位置。直到我佈置好占命錢,才算鬆了口氣。
葉燼卻在這時向小白糖問道:「我說小白糖,你掉進井裏之後都遇上了什麼?」
小白糖低聲道:「我當時看見有一個人在吃人,那人穿着地獄門的衣服,蹲在井底下抓着先前掉下去的那個術士大吃。他還跟我說,別着急,一會兒就會吃我。」
「後來,我聽見吳召哥在上面喊,還看見他在拔井口,我就出手打碎了井口,再然後,我就一直看着那個傢伙吃人。」
我看見小白糖在瑟瑟發抖,不由得安慰道:「害怕就別想了。已經出來了,現在沒事兒了。」
小白糖小聲道:「我在井裏看見了一件怪事兒……也不能說是怪事兒吧!我就是覺得……」
我不由得好奇道:「什麼怪事兒,你給我說說。」
小白糖道:「我在井裏看到了好多衣服,全都是懸鏡司術士的衣服,上面還沾着血和碎肉。我看那些衣服好像有十多件兒,可能……可能比林鏡緣帶進來的人還要多。」
我和葉燼對視了一眼道:「你看清上面的血跡沒有,是新染上去的血跡,還是以前的?」
「應該是以前的……」小白糖道,「有些衣服上的血已經幹了,可我看不出來那血究竟染上去多久。」
「懸鏡司的遇襲了?他們以前派高手進來過……糟糕!」我忽然醒悟了過來,伸手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葉燼,趕緊把外套脫了放下面燒了!」
葉燼稍稍一愣之後,趕緊脫下外套扔在穀倉一層的地上點起了火來,又從我背包里拿出衣服換了一身。葉燼看着下面的火光道:「召子,你這麼一驚一乍的幹什麼呢?」
我沉聲道:「我懷疑,懸鏡司不只進來了一批人。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從客棧出來之後,林鏡緣就開始不再做主了,發號司令的人換成了孫曉梅?」
葉燼詫異道:「你是說林鏡緣已經被架空了?這應該不會吧?那可是林妖女啊!」
我搖頭道:「所以我才覺得蹊蹺,所以我才選擇了在這兒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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