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甄愛做午飯,做的是意大利千層面。
端到兩人面前時,歐文神情古怪,嘴上倒是沒說什麼;而言溯直接就皺了眉:「這一大坨泥巴是什麼東西?」
「千層面啊!」
「千層面聽了你這話會自殺,它的體型是長方塊一層層的,不是這樣……」他盯着盤子裏那坨古怪的東西,絞盡腦汁找了半天的形容詞,最終還是失敗,不管風度地指着那一小坨,「它現在就像一堆被人暴打了一頓的彩色西紅柿。」
甄愛也知道自己做得很失敗,哄他:「我嘗過了,雖然長得不好看,但味道很好。你就委屈一下吧。」
言溯板着臉:「為什麼你廚藝爛就要我受委屈?」
「……」甄愛稍稍有那麼一點兒想拍死這倒霉孩子的心思,他說話不那麼直會死啊。
歐文很配合拿勺子挖了一勺送進嘴裏,完全愣住:「很好吃,s.a.真的很好吃。」
甄愛感激地看他,要是幼兒園的小盆友都像歐文一樣聽話就好了。
「怎麼可能好吃?」言溯面無表情地看着盤子裏一堆小山形狀的泥巴,又看歐文,「你是騙子。」
甄愛走過去拿起言溯的勺子舀了一小坨,送到他嘴邊:「看着不好,可味道真的不錯。你嘗嘗,就一口。」
言溯垂眸看了一眼嘴邊的不明物體,默默地別過頭去,很是威武不屈地說了一個字:「不!」
「為什麼?你就試一下嘛。我要是騙你,我就是小狗。」
他依舊別着頭,嗓音低沉:「你這句話無效,沒有任何保證作用。即使你騙了我,你也不可能從靈長類動物變成犬科動物。」
停了一會兒,低聲補充一句,「狡猾又沒有邏輯的騙子。」
甄愛挑眉:「你怎麼知道我騙你?」
言溯回過頭來,看她:「從理論上說,你的千層面沒有考慮到順序火候時間形態等一系列因素,它不可能好……」
甄愛直接把那勺千層面塞進他嘴裏,言溯愣住,眨了眨眼睛,叼着勺子一聲不吭。
甄愛鬆開手,笑笑:「怎樣?我沒騙你吧?」
言溯拿着勺子,細細品味了一下,那一小團入口即化香香滑滑的泥巴真挺不錯。他又神情古怪地舀了一勺放進嘴裏。
甄愛更加得意:「怎麼,現在承認我做的千層面好吃了吧?」
言溯臉上划過一絲彆扭,轉瞬即逝。
他搖搖頭,面無表情:「你做的這個,根本就不是千層面,而是,千層泥。所以,我只承認你做的千層泥,味道不錯。」
#
午飯後,甄愛去圖書室找言溯。
言溯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望着虛空,她從他面前走過去,他也毫無反應,眼波都不閃動一下。
他一沒事就會這樣發呆,腦海里高速運轉着外人不知道的事,甄愛才認識他幾天,卻早已習慣他這種狀態。
甄愛坐下來,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犯人是怎麼離開犯罪現場的?」
言溯仍舊望着空茫,卻分了心思在她這邊,語速很快:「是。」
「那……」
「我要喝水。」他眼神空洞,思維卻很是敏捷地打斷了她的話。
甄愛起身給他倒了水,看着他手中把玩的手機,問:「所以你在等過了午休時間……」
「對。」他接過她手中的玻璃杯,不緊不慢地喝了起來。
甄愛話還沒問完,已經沒問的必要了。
可心裏又有了另一個問題,「你找到證據了?」
「嗯。」他靠進椅子裏,一下一下,很規律地敲着膝蓋,看得出,他很安逸也很得意。
甄愛吃驚。案發現場除了死者,男友,以及甄愛的日常性殘留指紋和少量頭髮,並沒有別的關鍵證據。而和案情有關聯的浴室,桌子以及水果刀上都沒有指紋。地上也被擦去了鞋印。
他是從哪裏找到證據的?
就目前來說,甄愛還看不太清誰是兇手,
二號證人文波和江心發生毒品糾紛?三號證人趙何去偷東西?四號證人楊真嫉妒生恨?
她想的頭都大了,看看言溯,他長腿交疊搭在凳子上,氣定神閒地在喝水。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緩緩扭過頭來,背着光的眼眸靜幽幽的像沉在水裏的黑玉,和她對視了半晌,開口:「對我有意見?」
這冷不丁的問題是怎麼回事?
甄愛奇怪:「為什麼這麼問?」
他絲毫不做停頓,語氣平淡,卻快得近乎咄咄逼人:「那你一直看我幹什麼?」
「……」
即使是剛才和他對視了好幾秒,甄愛也沒覺得臉紅髮熱,可他這麼直言不諱的一問讓她些許尷尬了。
甄愛氣他說話直接,索性笑笑:「因為你好看啊。」
原以為他會不知所措,運氣好或許會臉紅,沒想他面無表情地眨了眨眼睛,木木地轉過頭去:「哦,那你多看看吧。」
甄愛:……
此刻的言溯正在等時間,握着手機,手指靈巧地翻飛着,手機在他掌中轉動得極快,看着讓人擔心會不會下一秒飛出去砸壞。
她盯着他的手指,眼花繚亂,沒想到手機的運動戛然而止,一下子湊到她跟前。
甄愛一愣。
他神色淡淡的,抬了抬手中的黑色手機:「看得那麼入神,想自己玩玩嗎?」
甄愛蒙蒙的,猶豫了片刻,剛要去拿,他卻一下子收回去了,淡淡地笑:「百試不爽。」
甄愛吶吶的:「試什麼?」
他繼續單手飛快地轉手機,嘴裏還道:「就知道你神經反射弧長。」
甄愛:……
某個時刻,他忽然站起身:「太無聊了。」說着把手機裝進兜里,低頭看她,「想不想去還原現場?」
#
甄愛和江心的宿舍還攔着警戒線,裏面的擺設和當初一樣,只是地面清掃過,血跡淡了很多,地板中央用白線畫着江心死時的人影。
她的衣服還是那樣掛着,桌上的枱曆則永遠停留在2月。甄愛這次細心看了,上面果然有記事的筆跡,但29號那天沒有。
她望向浴室,突然想到案發當天,或許泰勒就站在這個位置,他望着安靜的浴室,沒有進去。再一出門,就是永別了。
她扭頭看言溯:「泰勒如果知道他錯過了,肯定很悲傷。」
言溯莫名對她這句話覺得不太舒服,他看着她的臉靜靜思索半晌,倏爾唇角一彎,原本他是想先從泰勒分析的,現在卻不想了。
「我們來演一遍吧。」他忽然邁開大步,朝她逼近。
甄愛見他氣勢逼人地過來,條件反射地往後躲,卻耐不住他手長,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眸光幽暗,「你事先不知道我是來殺你的,為什麼要躲?」
甄愛怔了怔,緩緩回過神來,讓自己立刻進入江心的狀態,道:「嗯,我給你開了門,但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所以沒有叫喊,也沒有掙扎。」
沒有叫喊,沒有掙扎
言溯臉色微微一凝,為什麼這話從她口中平平靜靜地說出來,有種不動聲色的蠱惑人心?
她的臉背着光,虛幻而瑩白。他收回思緒,深深望着她,嗓音低沉:「你今天很漂亮,過會兒要去哪兒?」
甄愛的心砰地一跳,愣愣看着他英俊的眉眼,卻又立刻醒悟過來,他是在說那天的江心。
甄愛見他都這麼認真地演戲了,自己當然不能拖後腿,她低下頭,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別過身:「泰勒約我去吃晚餐,他給我買了貴重的禮物呢!」
說到這兒,甄愛一愣,兇手當然不會是泰勒。江心盛裝打扮,已經打算和他和好了。泰勒是傻子才會在殺人後把戒指塞到她嘴裏去。
言溯踱步過來,斜倚着書桌,看着立在梳妝枱前的她,目色寂寥,語含輕愁:「所以,你不管我了?」
甄愛看着鏡子裏他頗顯頹然的神色,心裏又是一顫,她臉色冷淡,硬下心去了洗手間:「我要洗臉化妝,你走吧。」
她走到洗手間打開龍頭放水,手摸在台子上,沁人的發涼。鏡子裏,言溯從身後走近她,一步一步,站定,幾乎是貼着她的後脊背,甄愛莫名覺得腳底冷颼颼的。
這一次,鏡中的人臉色沉冷,微微低頭,像是在催眠:「你的意思是,我們再也不見面了?」
洗臉池的水位嘩啦啦地上升,甄愛手抓着池沿,一動不動。她早該想到也不是楊真,她哪裏來那麼大的力氣?
她咽了咽嗓子:「對,不要再見面了。」話音未落,她渾身一顫,因為他微涼的手已經握住她的後頸。他壓低了身子,重量都在她身上,「我送了那麼多東西給你」
甄愛反駁:「那些廉價的珠寶還給你。」
「這就是你的衡量方式。只有這些嗎?我為你付出的,只有這些嗎?」他的手微微用力,甄愛一抖,知道自己現在飾演的部分是被按進水裏了。
她輕輕咬唇,不再說話。
世界一片安靜,只有汩汩的水聲。
可是他忽然鬆手,
回了頭。甄愛於是「聽」到了手機響,是泰勒「打」過來的電話。
下一秒,言溯毫無預兆地捂住了她的嘴,甄愛猝不及防就被他半抱半拖到洗手間門口,很快鎖了浴室的門。
他抱着甄愛在門邊,一手捂住她巴掌大的笑臉,一手「掐」在她細細的脖子上。
甄愛陡然間渾身發燙,他的手微涼,身體卻很熱,貼着她難受死了。而且他大手就這麼捂着她的臉,全是清淡的男人的香味,叫她心緒混亂,胸口亂跳。
她輕輕掙扎了一下,可他並沒有鬆手,漂亮的臉上乾淨又分明。
甄愛熱着臉,窘迫地閉了閉眼,算了,索性配合到底。
此刻的她,就是江心,她應該被淹得沒了絲毫的反抗意識,聽見泰勒在門外和她說話給她道歉求她出去。她也悲慟地希望他能衝進來。可她之前太任性,他每次都讓着她,這次也一樣。她聽見泰勒說我把戒指放在桌上了。
兇手受了刺激,手上的力量愈來愈大,捂着她不能呼吸。她越來越恐慌,而終於泰勒走了,她徹底絕望。
「想哭嗎?他已經走了,沒人來救你了。」言溯貼在她耳邊,一字一句,說出來的話悲涼又隱恨,「為什麼,你不愛我?」
甄愛眨巴眨巴眼睛,徹底傻了。小小的臉蛋瞬間成了番茄。
作者有話要說:
*d^_^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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