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漓的恨意,清清楚楚的寫在臉上。
歲月似歌,那一年,那一時,一併長大,日晝相守,共赴仙塵。
宛若,那一雙小手又一次從背後遮住了她的雙眸,奶聲奶氣的童音耳畔響起:「姐姐,猜猜我是誰呀?」
童音惹人無限憐愛,她又怎會猜不出他是誰呢?
「小白!」
「格格....格格....」他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鬆開了小手,她微一轉身,便觸到他笑得彎成月牙般的眼線。
年華如箭,稚氣的童音變為少年清麗的嗓音,無數個月夜下,那個如畫般的少年白衣勝雪,橫簫玉吹,輕柔的旋律在她的心湖一次又一次盪起漣漪。
蓬萊頂上,皓月當空,他素手摘下一朵小巧的雪蓮花,穿過她的秀髮,戴在她耳際。
他發出足以令她羞喜的讚嘆:「姐姐好美!」
她心如鹿撞,吐露心聲:「小白,可會一直陪伴着姐姐呢?」
他肯定的語氣令她融化:「自然是願意的呀!姐姐呢?」
她不勝嬌羞地低下了頭,神情卻是千肯萬肯。
敖漓已記不清是從何時起,一顆芳心深深系在夜少白身上了。
驀然回首,誰知,那一幕卻令她心碎到極,夜少白衣不遮體地躺在她最好的姐妹的房間裏。若不是親眼所見,至死她也不會相信。
他被逐出師門,但她還是為他魂牽夢繞,只因,她愛他,她的心亦隨着他而去。
過往,如曇花一現,猶在夢中。
而今,最真實的是,眼前的人兒卻另投妖狐懷抱,甚至,甚至親口道出無情無義的狠心話來。
好!很好!夜少白,你為一個妖狐,捨棄所有!
愛之深,恨之切,此時此刻,又如何不讓她不恨呢?簡直是恨之入骨,敖漓雙眸射出夜少白從未見過恨意如此之深的冷光,眼神恨意似劍,足以將自己刺個千百萬個窟窿。
夜少白卻是不知道一直端莊嚴謹的師姐竟是愛自己的,從小至大,夜少白情感一片空白,直至遇到焰娘,夜少白才第一次懂得什麼是男女之情,至於被逐出師門的緣由,卻又是為了另一樁事情而背的黑鍋。
敖漓一廂情願的以為與夜少白是眷侶共處,哪知夜少白卻是不自知,待敖漓情真如姐,兩人想的卻是這般不一致,複雜的誤會加上超乎想像的際遇,情事難料,以致才落得今天如此境地。
敖漓似咬碎銀牙的說出恨你時,說得夜少白一時語曬,無言以對下,難言的無奈在胸間瀰漫開來,但目光卻是毫不避讓地對上敖漓的清眸,只覺對方的目光冰冷無比,沒有一絲溫度。
夜少白同是回想到曾經的一幕幕,心潮起伏跌宕,似一葉小舟,在汪汪大海上載浮載沉,轉而又如身在懸崖邊,一腳踩空,跌落無盡谷底。
敖漓的殺意突地暴漲,木無表情的容顏在逐漸變冷,連周圍的空氣也為之凝結。
夜少白眼前一花,敖漓裙帶一飄,曼妙卓絕的身姿在空中颯爽地一個跟斗翻轉。
彎弓、搭箭、弦響,乾淨利索,一氣呵成。
三枝冰箭離弦射出,一枝追着一枝,閃耀着寒光,向着夜少白電射而來。
冰箭破空而至,一箭接一箭,夜少白已提前嗅到到冰冷致死的氣息,手中握緊的冰劍顫抖微動,卻又徒然地垂了下去。
夜少白眼中紅芒頓消,長嘆一口氣,戰意全收,紋絲不動,竟連護體的妖氣一併收入仙靈內。
噗噗噗三下聲響,冰箭穿胸破背,劃出一條筆直的光線,消失在遠方。
入體的剎那,夜少白毫無抵抗,任由冰箭在胸前炸出一片艷麗的血花。
第一次,夜少白第一次感受到受傷的感覺,失去了妖氣的護體效果,原來是可以這麼痛的,與之前的傷來說,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只覺得五腹六髒被狠狠地撕裂開來,全身上下達到冰點。
錐心刺骨的痛傳來,夜少白心頭卻是放下重擔,痛苦神色一閃即逝,恢復平靜,囈語道:「這樣,你就不會恨了吧?」
敖漓只見夜少白嘴角微動,卻不知道他說什麼,恨意攻心,寒霜再起。
夜少白神色平靜如水,再抬眸時,敖漓的雪花神弓已對準自己。
經過之前幾次變故,此時諸仙亦猜不透夜少白的用意,但也不禁為之動容,丹絲蘭變色道:「這個傻瓜,不會又在耍什麼花槍吧?」
黑齒涯已隱隱猜出,雙目緊閉,臉上肌肉不停扭曲,顯是痛苦至極。
一個人若要想死,誰也攔不住。夜少白自知即使逃過今天,明天還會有其他的仙人追殺來,自己再自負,對於浩瀚的仙界而言,也是渺小得如滄海一栗,始終難逃一死。
與其死在其他人手裏,不如死在敖漓手上更來得心安。更何況,焰娘已託付給了黑齒涯,自己死了,焰娘至少安全了一半,此間,萬事已了。
剩下的,便是最後的終結。
夜少白平靜的異乎尋常,令敖漓心中更恨,她鳳目含威,冷聲道:「夜少白,你這樣算什麼,你便能償還麼,不,不,這遠遠不夠,你記住,這是是你欠我的!即使你不還手,我還是要殺了你!」
嗖得一聲,冰箭如明月之破雲而來,這一箭來的更為犀利毒辣,夜少白牙關緊咬,卻是難忍承受的發出啊的一聲,全身血管同時爆裂,身體一晃,一貓腰,再勉強直起身來,胸口的血水絕提般的噴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好一會,夜少白才頓住搖搖欲墜的身形,仰天笑道:「不錯,我卻是欠你許多,如何,你要來取,我這便還你!哈哈....」
敖漓再次拉滿弓,眼中閃過厲芒,恨聲道:「可惜,你永遠也還不了,我的痛比你十倍百倍不止,你以為,我捨不得殺你?」
夜少白仰天一笑,卻是笑出一口血來,仍是大聲反激笑道:「哈哈哈.....你捨得嗎?」
敖漓嬌軀一震,恨意難消,受激地怒道:「如何捨不得?」
夜少白手指着心口,眼中神光閃閃,堅決地沉聲道:「這裏,對準這裏!盡全力!」
夜少白所指的心臟,一旦擊穿,登時了賬,縱是大羅金仙也是無力回天。
此時,就是傻瓜也看得出來,夜少白決意一心尋死,欲要死在敖漓箭中了。
敖漓緩緩拉滿弓,弦邊的指尖不住抖動,只消一松,愛也罷,恨也罷,所有的一切,都將為這一箭畫上符號。
莫語即將得償所願,卻是高興不起來,只因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來的太過容易了,與想像的完全不同,快的令他反應不過來,自夜少白成仙以來,論名聲,論仙力,論相貌,處處都將自己比了下去,他羨慕,他妒忌,既生夜,又何生莫?他還沒開始好好折磨,他要看到夜少白求饒的樣子,他要看到夜少白痛不欲生的樣子,可怎麼會是這樣呢?莫語不由自言自語道:「這,這......便是......就....這樣了嗎?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
是的,就是這樣了!弓已拉滿,箭還未射出,無人言語,敖漓的弓無情的對準了夜少白的心臟部位。
夜少白視若無睹,悠悠看了一眼黑齒涯,傳音入密道:」「黑齒兄,拜託了!」
黑齒涯渾身顫抖,痛苦萬分,猛地一點頭,丹絲蘭尋着夜少白的目光,夜少白只是一划而過,不留痕跡,令丹絲蘭沮喪到了冰點。
柳御風目光炙熱地看向夜少白,夜少白回以訣別一笑。
笑後,夜少白正面對敖漓,慘白的容顏鬆了下來,風輕雲淡,緩緩閉上雙目,靜等,這一刻的到來。
焰娘啊,如有來生,再見了!
夜少白輕吐道:「姐姐,動手吧!」
一聲姐姐,敖漓心房突突直跳,鳳目漫上水光,登時化作兩行清淚,順頰滑下。
然而............
然而......
然而,命運卻是要大大的折磨夜少白一把,連夜少白自己都始料未及。
「夜郎!」一聲微乎其微的聲音鑽進夜少白的耳朵里,夜少白渾身一震,登時嚇得三魂不見七魄。
大驚失色下,夜少白心神劇裂,倏地回首看去,遠方一個小紅點,由遠及近正向這邊飛來。
又是一聲縹緲的呼喚:「夜郎!」
惶然無措的呼喊再次響起,何其哀憐,何其無助,像是孤單的迷途少女。
不是焰娘又是誰呢!
這真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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