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血煞手靳鐵刃混在魔軍中,在魔兵衝鋒的配合下,時不時向夜少白抽冷子,雙刃冷不丁地炙然猛刺,狂若毒龍,每每刺出的都是專挑令人想像不到的角度。
夜少白又是何等人物?兩人交鋒多年,早深悉對方套路,不管靳鐵刃刺出的角度有多毒辣,有多刁鑽,夜少白人劍合一,應付得遊刃有餘。
在魔兵看來,眼前的這個血衣男子,劍招飄忽不定,身法疾比閃電,幾乎是只聞其聲,不見其影,大多是剛一接觸,只見白影一閃,脖子立馬一涼,連反應的空間都沒,小命就報銷了。
夜少白每出一劍,每遞一招,這世上便多了一個亡魂厲鬼。
靳鐵刃倒也不溫不火,耐心等待,他弓着狼身,鷹目閃爍,猶如夜梟,尋求一擊即中的良機。
夜少白此時手中冰劍暴風驟雨般不停揮出,內心大起大落,一種難以言喻的生死離別感從胸口一瞬間擴散開來,俊目一紅,兩行熱淚竟是止不住的滑下。
夜少白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也有落淚的時候。
珍珠般的淚珠兒滴在焰娘頸中,焰娘一涼,仰首看去,登時傻了眼,她何曾見過夜少白如此情形,一直以來,夜少白都是穩如泰山般堅強的存在。
焰娘不敢出聲詢問,生怕愛郎分心,芳心卻是沒來由地一痛,不禁圈緊雙手,那力道試圖給於愛郎傳遞自己全部的溫度。
拼殺死斗中,夜少白抽空餘光看下,懷中的焰娘玉臉斜倚,紅髮如瀑布及腰飄飛,削尖的瓜子臉,如水的大眼睛,扇子般撲閃的眼睫毛,兩條淺淺的法令.......
多情善感的焰娘啊!
千嬌百媚的焰娘啊!
就在這種心態下,夜少白想像着焰娘過往的場景,正是這麼一個女子,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有時馴若羔羊,有時活潑調皮,怎能不教人愛戀呢。
啊!我夜少白何德何能,竟得焰娘青睞,幸何如之,今生今世,足矣!
夜少白心中祈禱般默念道:「焰娘,為了我,定要好好活下去!」
默念完畢,夜少白一改神色,斜飛的俊眉一挑,雙目射出電芒,驀地,對着黑齒涯叱道:「黑齒涯,你是不是我兄弟?」
黑齒涯盤狼刀正舞得血熱,聞言心中一凜,隱隱把握到一些模糊的念頭,但總不能清楚地描畫出來,卻是頭也不回得大聲回道:「自然是的,還需多問麼,少白你這是何意?」
夜少白問的突兀,除卻洶湧而來的魔兵外,幾乎所有人聽得不解其意,但出手卻是不敢怠慢,法寶武器齊飛。
夜少白大聲道好,一把將懷中的焰娘向黑齒涯拋去,由於兩人相距只一丈,焰娘還未反應過來,黑齒涯已接過並扛在肩上。
夜少白沉聲道:「焰娘託付給你了,我的好兄弟!」
此言一出,眾人更為之莫名難測,心頭都泛起異樣的感覺來,夜少白,到底想幹什麼?
焰娘心有靈犀,立即在黑齒涯身上瘋狂亂踢亂打,欲掙扎回到夜少白身邊,但被黑齒涯單手牢牢扛在肩上,掙脫不得。
黑齒涯虎軀劇震,銅陵牛眼瞪得奇大,心中大感不妙。
夜少白一躍而起,電光火舌間,黑齒涯迅速頂上夜少白的位置。
同時,靳鐵刃緊追其上,但卻未出手。
夜少白懸在半空,頭頂,腐鴉無數,腳下,不計其數的魔兵正歇斯底里地往這邊衝殺。
十多個魔兵張牙舞爪飛向夜少白,夜少白看也不看,身形陀螺般三百六十度一轉,冰劍隨身一掃而過,那十多個魔兵立即墜落。
這世界,興許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敵人。
靳鐵刃似已看穿夜少白下一步要做什麼,深深地注視着夜少白,冷冷道:「你瘋了!」
夜少白一點不讓地和他對視着,嘴角微微彎起。
靳鐵刃道:「你真瘋了!」
瞬息之間,夜少白長喝沖天:「啊!啊!啊!」
天崩地裂般的聲音從夜少白口中喊出,形成一種驚天動地的張力。
夜少白一喝,全身上下關節噼啪作響,隨之骨斷髓出,血管全數爆裂。
夜少白二喝,五腹六髒碎成漿糊,融成血髓。
夜少白再喝,耳膜不擊自破,舌頭破口斷落,眼球崩射而出。
眾人大驚,夜少白形同惡鬼,臉部痙攣嚴重扭曲,長發狂獵地向後揚起,尤其是沒有眼珠的空洞眼眶,兩行血髓順頰滑下,顯得猙獰恐怖之極。
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和味覺,夜少白五覺盡失,七孔流血。
「不要啊,不要!不要啊!嗚嗚嗚.......」
悽慘無比的女音響起,分不清到底是焰娘、敖漓還是鳳瑤兒發出的。
夜少白耳膜已破,再也聽不到了。
但第六感還在,夜少白辨准黑齒涯的方向,擎起冰劍怒然一劈而下,霹靂劍光傾注了夜少白五百年的真元,雄厚無比,連綿數里的魔軍被劈出一道口子,在夜少白不停催動真元下,兩道冰牆結界將魔兵陣型隔開,硬生生開出一條筆直的血路來。
同時,夜少白皮膚盡裂,裂開的口子綻出無數道足以閃瞎雙目的白光來。
靳鐵刃道:「不好!」
但為時已晚,夜少白燃燒真元發出的光芒,正是只針對魔軍的克星,對仙人卻是不起作用。光芒直接擾亂中樞神經,可短時間內奪取魔軍的目力,使魔軍暫時喪失戰鬥力。灼熱的光芒刺激地無數魔軍哇哇大叫,兵器皆落。
彈指之間,十萬魔軍如無頭蒼蠅般在原地抱頭,痛苦掙紮下,亂作一團。
沒有了舌頭的夜少白,他的喉嚨一陣咕咕作響,擠出一個像是承受了無盡痛苦的聲音:「走!」
「不,不,夜郎,我不要啊!」
焰娘放聲痛哭,精神狀態幾近崩潰,手指狂亂的在黑齒涯臉上抓出數道血條。
黑齒涯任由焰娘死命抓撓,他虎目崩裂,淚如泉湧,顫抖的大手扛起焰娘,猛地一跺腳,一聲沖天怒吼,往夜少白開闢出來的血路,極速飛馳去。
好一會,光芒一收,夜少白感知黑齒涯帶着焰娘已循遠。
整個過程,靳鐵刃是第一個發現夜少白的意圖,卻無力制止,也不敢制止,因為夜少白以犧牲性命為代價,整個身體像是一個充滿能量的定時炸彈,一出手極有可能連自己都給炸崩,靳鐵刃還不夠膽子去嘗試。
沒了夜少白光芒約束,十萬魔兵睜開雙目,面面相覷,猶在夢中。
此時,夜少白全身上下皮膚爆裂,毛髮脫落,白森森的頭蓋骨露出大半,其狀既淒涼又恐怖,誰也沒想到,仙界第一美男子,竟落得如此醜陋不堪。
但在眾仙眼裏,夜少白的身影卻是那般的偉岸,沒有人敢去輕視他,沒有人。
夜少白張着一雙空洞的眼眶四下找尋着敖漓,喉嚨間血水在打轉,咕咕只響,乾癟的嘴巴死魚般一張一合,像是在說:「姐姐,對不起!」
只可惜,敖漓早已暈厥,此刻嬌軀半靠在柳御風身上。
夜少白似乎已到油盡燈枯的時候,他徐徐轉身,雙手以極慢的速度,緩緩抬起冰劍,高舉過頂,猶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有的動作看起來是極慢,極緩,極細。
乘魔兵還未完全恢復,夜少白在重複上一個動作,一個足以毀滅自己的動作。
靳鐵刃隔岸觀火,依舊不敢輕舉妄動。
一個身影極速向夜少白飛去,是鳳瑤兒,她已陷入狂亂,使盡全身力氣,一邊飛一邊悽厲地喊道:「少白,我來了,等等我,不要丟下我,帶我走!帶我走啊!」
同一時間,與黑齒涯離去相反的西面,一條長達數里的血路劈出,光芒轟然大作,極其灼目,魔兵又是一陣鬼哭狼嚎,夜少白燃盡了最後一滴真元。
全力之下,鳳瑤兒飛得速度極快,只可惜,還是沒能趕上。
夜少白的身體閃耀着微弱的光芒,在空中輕輕一晃後,光芒轉瞬即逝,夜少白如斷了線的風箏,橫着從空中墮下。
墮至半空,鳳瑤兒失神地伸手去接,才方方一觸及,嘭的一聲,夜少白的身體瞬間化為無數朵潔白的小雪花,片片如柳絮,隨風飄散。
徒留一支冰劍落入鳳瑤兒手中,鳳瑤兒萬念俱灰,口中念念有詞,自言自語道:「噢,少白,我來啦!」
說着,她雙眸閃現幸福的絕色,輕笑一聲,手中冰劍反向自己胸口猛然插去。
眼見冰劍就要插入,說時遲那時快,啊的一聲,竟是赤手大仙了痴一掌擊暈鳳瑤兒。
魔軍尚處混亂狀態,眾仙不作遲疑,遙喚仙獸,追風逐影,飛馳遠去。
久久,久久。
靳鐵刃睜開鷹目,抬頭仰望,長聲嘆道:「這世界是如此的無趣!唉,無趣之極啊!」
魔軍潮水般散去,天空放晴,風吹日曬下,冰川溶解,海面歸於平靜。
藍天碧影,海風徐徐,仿佛這一切沒發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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