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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緋聞錄
舜鈺聽得太子府門「吱噶」一聲,在身後緊闔,吁了口氣,眯起眼兒,任陽光輕柔灑拂與頰腮上。
嘴角愈發翹起,笑容再也遮掩不住,雖被陳公公及侍衛連推帶搡攆出太子府,卻絲毫不影響好心情。
太子想拿一千兩銀子砸死她,他就不知世間有銀票這種玩意麽?!
舜鈺把銀票舉高,任陽光將薄薄黃箋染成緋色,那上頭墨黑字跡透着明亮,曲指在壹仟兩字處打個彈響,再折起小心揣於懷中。
她去了趟市集,買了幾斤肉,兩隻雞,巧着有捕魚的船剛回,船家把繩子拴了船,眾飯館酒肆的管家一擁而上,舜鈺也去湊了個熱鬧,買了一大尾魚,果然新鮮,那肥身連尾一扭擺,濺了她半臉水。又去買了束長芹菜、口蘑些蔬菜,這才雇了輛馬車,朝椿樹胡同的宅院趕。
&主老財回來嘍!」舜鈺把手提之物交給婆子,見眾人皆在,遂望着田榮笑眯眯地:「田叔今不用在國子監當值麽!也罷,同我們一道吃頓好的。」
遂將銀票取出在他們眼前晃,得意洋洋的很。
一眾怔怔望着銀票沉默,再看舜鈺斑駁裂口的手指,發青的眼眶,可想這千兩銀子,其實來得並不容易。
田榮」撲通「一聲雙膝跪下,梅遜秦興等也喪臉跟着。
&是為何?「舜鈺原還莫名的笑,忽兒想到甚麼,頓時臉色蒼白,直盯着田榮,只覺心突突的往上撞,連聲也顫了:」踏馬飛燕在哪裏?「
&我大意輕敵,被他人強取豪奪了去,是殺是剮皆任主子罰處。「田榮痛悔,扇了自個幾耳光,忒用力,面頰瞬間紫脹起來。
捱過初時的驚慌,舜鈺深吸口氣,攥着拳頭道:」你們起來,此事非同小可,關乎你們與我的性命,田叔若沒忘記,就詳盡的說給我聽。「
田榮應諾,那晚的畫面整日夜把他折磨,怕是此生都要永刻在腦海里,怎會忘記呢!
他咬着牙一五一十的詳述,梅遜在邊適實插話補充,再把信箋呈遞給舜鈺。
舜鈺接過,撕開條口子,摺疊的很仔細,拆開來,字跡雅致工整,豐潤柔和,很好看的館閣體,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是沈二爺的字。
看完提過燈火燒個乾淨,沉吟半晌,命秦興去備馬車,這才盯着田榮的面頰,抿着唇慢慢道:「何苦對自已這般狠,以後再莫這樣了。此事怪不得你,沈二爺心思詭譎,本就難有人斗的過。」
扭身朝門外去,又頓了頓,回頭淡笑:「把那隻雞清燉了,在太子府整日濃油赤醬,吃的直起膩。」
田叔鼻中酸楚,啞着嗓」誒「了聲,看着舜鈺削薄的肩膀微動,頭也不回的走了。
.........................
舜鈺下了馬車,直朝吏部而去,倒有幾個侍衛在門口嘀咕閒語,她瞧了瞧皆不認識,暗忖平日裏總被沈桓歪纏,需得他了,倒不見半個鬼影子,只得上前問,要見帶刀指揮使沈桓,那幾人打量他一會,便問:「你尋他作甚?」
舜鈺想想道:「前些日他說送我柿餅子,一直未收到,特來討要。」
那幾人便笑,其中一人道:「立冬都過哪裏還有甚麼柿餅子,他戲弄你的,自去罷。」
便又只顧說話,不瞅睬她。舜鈺咬了咬嘴唇,耐着性子又問:「沈大人可在內里麽?我也要尋他。」
眾人聽得她說,這才驚奇的轉過臉來,把她上下打量,有人道:「沈大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可有拜帖沒?」
舜鈺讓自已鎮靜,平着聲說:」我是大理寺歷事的監生,前被調借至太子府,現事已做完,特此前來吏部報備。「
&是這麼把自已當回事!雞毛蒜皮的事兒也要尋沈大人,你當沈大人閒得?先一邊掂掂自個幾斤幾兩去。「
聽得此話,眾人嘻嘻哈哈的笑,又說了些難聽的話兒,把舜鈺羞惱得滿臉通紅。
恰裏頭慢悠悠走出一人,笑着問在說甚麼歡樂事。
舜鈺聽得聲熟捻,抬眼瞧去,竟是沈二爺身邊幕僚徐涇,不由百感交集,顧不得許多,一把攥緊他胳膊。
徐涇唬了一跳,瞪眼看清來人,低聲認真道:」唉喲喂我當是誰?趕緊把手鬆開,拉拉扯扯不像話,這裏奸細多,傳二爺耳里,我吃不了兜着走。「語落即滿臉花開,嘿嘿地笑不住。
&要見沈大人,他們不讓見!「舜鈺懶理他戲謔,攥着就不放。
瞅着舜鈺委屈巴巴的模樣,徐涇把她帶至門邊粉牆處,微笑道:「二爺現真不能見你,徐閣老及其它內閣輔臣皆在裏頭議事,不曉得何時結束。」
轉而又問她事可緊急,或許他可間或同二爺提幾句。
&不知曉麽?「舜鈺抬眼問徐涇,有些不相信,卻看他滿臉茫然不似做假,遂默了默才說:」那我先回大理寺去,等沈大人空閒後,煩你給我派個信,我再來尋他就是。「
徐涇頜首答應下來,舜鈺又同他簡單聊幾句,方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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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鈺朝大理寺方向慢慢地走,心底沉甸甸說不出的滋味。
她不願多想沈二爺所做何為,愈想愈亂,反易讓自已崩潰。
她寧願彼此當着面,把話來拆解,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空氣微寒,青石板徑泛起森冷的蒼白,遠處高高樹冠光禿禿的,枝椏間架着被捨棄的鳥巢。
蒼涼間又含一股肅殺之氣。
舜鈺忽然有些預感,這個冬季只怕是不會太平了。
遠遠搖晃着過來二三抬官轎,舜鈺低垂着頭,用手掩住半邊面龐,那裏有秦硯昭的轎子。
卻見那轎簾並不曾掀開,就這樣擦肩而去,她又覺得自已多此一舉,好似多惦念那前世的情份。
一陣風把轎簾掀起又闔上,馮舜鈺低眉垂目的躅躅獨行,秦硯昭已然看進眼裏。
瞧着她從太子府里平安歸來,這顆懸掛多時的心,終算歸了原位。
他欲命轎夫停下轎子,卻又把到唇邊的話咽了回去,此時還有件事要去辦妥,李鳳至借着落胎骨弱,回娘家去休養已數日,他今日必須去把她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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