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興無奈地笑:「田叔冤煞我了,若能探得鈺爺生死,把這盛昌館拱手送人都甘願。如今沈閣老被抓入昭獄,同他但凡有些牽扯的,官爺皆避之唯恐不及,更況錦衣衛四處橫行,偷聽暗窺防不勝防,與我有幾交好的連請來吃席都託辭婉拒........」
頓了頓又道:「雖是如此,秦某卻從無放棄之心,昨日得株千年老參,晚間就給刑部阮郎中送去,看此份上應能給些薄面透點音訊才是。」
田榮神情漸趨緩和:「我並未有責怪你之意,只是心底焦急如焚。」
「我懂.......」秦興還待要勸,一個夥計掀簾進來稟報:「有位姑娘要二位爺去見她家夫人哩。」
「可有報上名是哪個府的?」秦興與田榮面面相覷,皆有些莫名其妙。
夥計撓撓頭:「她不肯多言,只道那夫人是二位爺的故舊,見着自然認得。」
秦興頜首朝外走,田榮跟在後,果見廊下立個模樣周正的丫鬟,梳盤頭揸髻,穿水紅軟綢衣裙,聞得簾響聲遂望過來。
秦興上前作一揖,不待開口,那丫鬟已搭手還禮,一面道:「我家夫人車馬駐在五姑娘胡同口,她身子不便,還煩請二位爺隨我來。」
秦興揚揚眉梢,暗覺這事頗為蹊蹺,再看田榮一聲不吭跟丫鬟身後往院外去,只得摸摸鼻樑,也就幾十數步便至馬車跟前,車帘子被暖風吹得輕擺不定,裏頭人似聽得腳足響動,嗓音溫和又平靜:「他們可來了?」
田榮面龐血色盡失,由不得神飛魄盪,失聲驚喊一聲:「小姐.......」
秦興此時才走近,聽得田榮喚小姐,再看他悲喜交集的模樣,遂恍然說:「原來田叔認得,怎不曾聽你提........」他話音忽兒打住,像被人捂住了嘴般,皆因一隻纖白素手撩起帘子,探出張含笑的面龐。
自不提如何的嬌柔嫵媚、勝卻人間無數,看一眼再細看一眼.......他使勁揉揉雙目,像又不像,非似又似,頓時瞠目結舌地難以再成言。
舜鈺抿唇問:「你們如今還住椿樹胡同麽?想必不是,盛昌館生意興隆,秦掌柜賺得盆滿缽滿,自是要換處大宅子,舜鈺如今居無去處,可否借我一間宿住呢?」
秦興激動的不知所措,聽聞此話連忙道:「是購置處大宅子,正屋一直替鈺爺空關着,就等您回來住哩。」遂命仆子先趕回去報信兒。
田榮已把車夫拉下,自己身手矯健地去拽韁繩,秦興也跨到他身畔坐,接過鞭子揚長一甩,馬蹄兒蹬蹬踢踏,沿着胡同朝街心方向駛行,他思忖會兒,湊近田榮咧嘴嘿嘿笑:「鈺爺扮成女子模樣,沒成想還怪美的。」
田榮默默的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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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過橋穿市不停,途經報國寺再拐進楊林胡同,即到一處門朝南開的宅子,顯見已接到信兒,正門早已大開,田榮趕着馬車過儀門、直達後院才止。
桃花柳樹下早站着纖月,抱娃的奶娘及五六個丫鬟。
仆子安放踏馬凳,田榮去撩車帘子,纖月急步湊近秦興身邊,一錯不錯盯着廂里看。
翠梅先下來,纖月有些疑惑,倒不曾意料鈺爺身邊會跟着丫鬟,又跳出個六七歲年紀俊秀少年,好奇地東張西望。
翠梅給纖月見禮,微笑問:「可否請奶奶使兩個丫頭,一道扶我家主子出來。」
纖月忙道客氣,那些個丫鬟爭相上前,秦興心底泛沉,難不成鈺爺被「鷹天盟」劫掠去受盡折磨.....傷胳膊斷腿足了?
見舜鈺被攙扶着慢騰騰下馬車,他餘光瞄到纖月目瞪口呆的樣子,忍不住湊近解釋:「可是唬住了!沒見過鈺爺扮女子罷?我曾見識過........」
纖月看向他,很奇怪的眼神,再抬手指着那處,恍恍惚惚地:「不就是個女子......你看她肚子.........」
肚子怎麽了?秦興急忙扭頭,正望見舜鈺被丫鬟簇擁着近前來,她上穿藕粉色潞綢對襟衫兒,下着荼白水波鯉魚紋緞裙子,衫裙連接處,少腹隆起,圓滾滾若塞了只西瓜般。
秦興目光發直,嘴裏吱唔不能成句,耳邊響起舜鈺熟悉的聲音:「一年不見怎生疏了?」
血直往天靈蓋沖,眼前倏得黑暈一片,隱約覺得被田叔眼疾手快地撐住後仰身軀,旋即是纖月的驚呼......孩子哭鬧起來。
他意識漸陷昏迷,天雷滾滾啊,男人也可以懷孕生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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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遇見神怪誌異之事,女子反應大體會更為鎮定些。
舜鈺坐在榻上,接過纖月親手奉來的香茶,微笑着問:「秦哥兒可好些?」
「不礙事。」纖月擺手回話:「就是嚇着了,昏會兒自然就會好。」
田姜頜首,邊吃茶邊四處打量,因是正屋空留無人住,掛設擺件皆是簇簇新的。
秦興纖月及田榮則分別宿在東西廂房。
田榮匆匆掀簾入,拱手作揖後,才蹙眉粗聲稟報:「門外來一青年,自報名喚沈容,是您的貼身侍衛,不知可否屬實?」
「他倒來的快!」舜鈺朝沈勉囑咐道:「你去接迎他罷。」沈勉站起身,拈一塊熱糕吃着自去了。
舜鈺又讓田榮坐在榻沿左側椅上,翠梅執壺給他斟茶,田榮連忙謝過,端盞邊吃邊不落痕跡瞟掃那鼓挺的肚兒。
想問又不敢問,生怕是被「鷹天盟」那幫畜生糟踐成這副模樣的,那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纖月倒沒他這些心思,只好奇的很,明明早前一直以男扮示人,怎搖身就變成了女嬌娥.......顯見田叔是曉得的,只瞞着秦興和她兩人,卻也不敢多話,想想遂笑問:「您這肚兒恐有六個月罷?」
田榮清咳一嗓子,舜鈺笑了笑:「只四月余,因懷得雙生,是以看去顯得大些。」
「雙生?!」纖月與田榮瞪目看來,吃驚過後神情自是各異。
纖月滿臉興奮,疊聲道恭喜,田榮則一言不發,心事重重的態。
「田叔這是怎麽了?」舜鈺察覺出他有些不對勁兒,關切地問:「可是遇到甚麽難事,不妨說於我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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