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海浮沉錄 273 守墓人

    「在泊山。」

    眾人吃了一驚道：「師妹，那可是個墳地，你什麼時候跑那去了。」泊山也叫船山，是津渡門的墓場，門中逝去的歷代修士全都葬在那裏。

    陸流兒紅着臉不作聲。

    「你確定嗎？」竹曳影問道。

    陸流兒點了點頭，「二十年前，我在泊山散步時發現的。不知現在還在不在？」

    何大光驚呼道：「散步？你跑到那裏散步！師妹，你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嗜好吧！」

    竹曳影也有寫訝異，掃了一眼陸流兒道：「在不在一看就知道，你帶我去看看。」說完拉着陸流兒和小強的手就飄身而去。眾人想跟上去，可是竹曳影又沒叫。況且有小強在，即使有未知的危險，也不在話下。眾人又埋頭勞作起來，期待着三人能找到靈泉水。

    泊山在青鸞峰之後，不大也不小，不遠也不近。雖說津渡門內有七峰，這是指元力濃郁的所在。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荒蕪的區域，有許多山山水水，但是所含元力稀少薄弱，所以弟子一般也不會去這些元力稀薄的地方活動。除非是一些特定的地方，用作師門任務用的。

    整個津渡門的地界方圓六百里，七峰等元力濃郁的地方所佔山門的比例很小，但這也是門中的核心區域。除此之外的所有區域被稱之為外圍，外圍的絕大部分地方都是元力稀薄的所在，不適合修行。但是它們加在一起的面積大的嚇人，遠比核心區域所在的七峰要大德多。

    一般而言護山大陣就圍着七峰設立，七峰之外的區域就要靠門中弟子巡邏守護了。以前津渡門中有五個巡邏小隊，一個小隊多達十幾位修士。如今，人才凋零，門中卻是沒有這個條件了。

    快接近中午的時候，三人才越過護山大陣，進入了外圍區域。自入津渡門以來，小強只在七峰等核心區域活動過，從來沒有去過這外圍區域。此時來到外圍區域，乍一放眼，景色風物和七峰頗有不同，應該是元力稀薄之故。

    滿眼裏，皆是長青松柏、嶙峋山石之類。空中偶有大鳥翱翔，時不時傳來猛獸吼叫之聲。

    「師弟，你知道嗎？七峰之內可是沒有猛獸凶禽的。」

    小強躍過一方山岩，又轉過一株三人合抱的藏雲松。小強訝異，回過頭來道：「師姐，想不到這懸崖絕壁的所在居然長有藏雲松。」

    三人在懸崖絕壁上飛馳跳躍，竹曳影搖頭道：「師弟，你錯了！那是水雲松，水雲松只長在懸崖絕壁上。更有一個奇特處，長了水雲松的懸崖絕壁下必定會有河流。師弟你看，我們下面就有一條。」

    小強低頭一看，果然有一條發亮的白色河流。

    「這條河叫天仙河。」竹曳影興致極高，「據說來歷奇特，玄妙至極……」

    小強動容道：「發現什麼了嗎？」

    「沒有，一如平常的河流。否則門中早就派人來駐守了。」

    三人在懸崖絕壁上跳躍騰飛，沒有藉助翼器也沒有藉助仙法神通，僅僅是憑藉肉身的本源力量。三人一縱一躍間，仿佛是展翼的飛鳥。仙人之姿，在這一刻盡顯無疑。

    竹曳影絮叨不已，敘述着津渡門以前的諸多榮光。產生過偉大的人，做過偉大的事，得過偉大的神兵利器，煉製出過偉大的丹藥符文……小強認真傾聽，想要找出為什麼在小競峰秘境之中也有一個殘破荒廢的津渡門的原因。

    ……

    「到了，師弟。前面就是泊山了。」

    水汽朦朧間，一座青褐色的山突兀地出現在三人眼前。及到近處，山的輪廓才清晰了起來。果然，像極了一條船，停靠在天仙河邊的一條船。大自然造化之妙，實在難以用心揣度。

    幾人越過天仙河，往泊山之上馳去。

    一上泊山，滿眼的高低墳墓。和小強印象中的不一樣，這裏的墳墓既沒有蓮花基座，也沒有四方仙鶴。只是一座座高低不平的土丘而已，和凡人的墳墓沒什麼兩樣。此時烈日當空，但是墳場內還是寂靜陰森。間雜的翠竹松柏灑下斑駁光影，不斷地搖晃着……小強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師弟，你沒來過。我們先去看看同門吧！」竹曳影悲傷道。

    小強點了點頭，想起了十年前被雲遮天滅門的那一幕……

    三人先去新墳處祭奠了一番，竹曳影和陸流兒兩人在羅明陽諸人墓前淚流不止。小強漫步在墳間，突然生出一股無力感。仙人與凡人也並無太大的區別，只不過是過程的長短而已。

    繼而又問道，若不能永恆，修仙的意義又何在？

    小強感概不已，透過錯落參差的墳包，前方左側有一小片松林。松林之中赫然有一座小型仙廬，小強信步而前。不一會，便到了。

    仙廬只有一層，和他自己超級仙廬的丹室差不多大。仙廬牆壁上的臥牛藤、頂上的綿雲草也乾枯萎靡，估計是早就死掉了。小強想要進去，卻發現大門緊閉。繞到右側窗戶處，向里一看，卻把自己嚇了一大跳。

    但見一張乾枯的人臉貼在窗戶口向外張望，然而張望的眼珠卻不在它應有的地方，而是從眼眶中跑了出來斜掛在臉頰之上。窗檐之上還趴着一隻指甲捲曲毛髮旺盛的大手……

    小強立在窗下，似有所思。這個時候，竹曳影和陸流兒也到了。

    小強問道：「裏面的人是誰？」

    「是墳場的守墓人。」

    「是津渡門的修士嗎？」

    「當然是！」

    「當初我們前往星雲森林的時候，怎麼沒叫上他。」

    「那時候他並沒有在門中，甚至我們埋葬同門的時候，他也不在，所以沒叫他。」

    小強不作聲，良久才道：「他叫什麼名字。」

    竹曳影搖了搖頭，陸流兒眼眶泛紅道：「我小時候就認識他，找他玩過許多次。按照凡人的年紀來算，他也有兩百多歲了吧！」她邊流淚，邊走到大門前。

    小強和竹曳影緊隨其後，他們認真地聽着，陸流兒繼續道：「我以前不開心了，就來這裏玩。他陪我看過星星，抓過漂亮的紫鬃狼給我坐着玩，用松柏和竹子做過各式各樣的玩具木偶送給我，還帶我去天仙河游過泳……記得有一次，我很不開心。他為了逗我玩，把他的看家本領都傳授給我了……」

    竹曳影聽得很認真，驚奇道：「是馭水術嗎？」

    「是的，姐姐。他還送過丹藥、元石給我呢。這都是他看守墓場賺的……他跟我說他天賦不行，要元石、丹藥也沒有用……」

    推開大門，一股刺鼻的氣味從仙廬中沖將出來。陸流兒不以為意，一馬當先走了進去。一入門來，淚珠又頓時滾落。小強和竹曳影也跟了進去，進到裏面一看，守墓人坐臥於床。滿身的毛髮，讓人難以相信。有的毛髮已經脫落，成片成片地掉在床上。毛髮脫落的地方肉體腐爛，有膿瘡在肆虐……他臨死前手扶窗欞，面孔朝着窗外。是依戀不舍，還是憤怒不甘……

    陸流兒祭出馭水術，把守墓人裹了起來。氣味漸漸淡了下去，陸流兒又傾述起來。

    「十年前出發往星雲森林的前一天晚上，我就來找過他，希望他能跟隨師弟一起前去。但是他不在，我用秘法傳音也聯繫不上他。我還以為他遇害了，想不到這次見面，他已經死在仙廬中了……嗚嗚……」她哽咽落淚了，「前幾天我還過來看了，他也不在。想不到，嗚嗚……」

    望着水繭中的守墓人，小強發現他已經充分地獸化了，這是要隨時死去的徵兆。他，極有可能就是這兩日死去的。那時候，自己等人全都在門中，為什麼他不去七峰找尋呢……

    「他修仙的天賦比我還差，最終只是停留在凝元境中位。生前最愛寶劍，做夢都想能有一柄仙器劍……」陸流兒掏出一柄青木骨的冰雪懸劍獸的骨劍，輕輕地把它放入水繭之中，置於守墓人的懷中。

    「我曾聽他多次自言自語，『如果能有一枚五行七色的青陽融冰丸就好了，我肯定能破入凝元境末位，至少能增加幾十年的壽命呢……有了壽命，說不定運氣來了。一個不小心，萬一破入藏海境了呢……』他每次說到藏海境的時候，都會蹦起來，口中模擬着潮湧海嘯的聲音。他卻不知道，元氣海中的異變有多難……」

    陸流兒娓娓道來，言語輕輕間又滿是傷感與沉重。小強無言，默默掏出一枚五行七色的青陽融冰丸，遞給陸流兒。

    「謝謝師弟！」陸流兒又把金丹置於守墓人的口中，接着引着漂浮的水繭走出仙廬。

    陸流兒找了一處陰涼所在，動手挖坑。小強和竹曳影也準備幫忙，被她阻止了。兩人坐在一旁，眼睛幽幽，看向遠方。

    竹曳影突然開口道：「師弟，不知道我們死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模樣。」

    小強不言，竹曳影接着道：「像他這副模樣，也太慘了點。據說九天之上，有長生界。長生界中的修士永恆不滅，幸福至極。」

    小強胸口一熱，神魂中又同時一緊，一顆心無限地沉淪了下去。

    不多時，陸流兒已經把守墓人葬好了。墳墓的左邊種了幾棵松柏苗，右邊栽了幾株翠竹。接着她又在墳前竊竊私語，像是在傾述着什麼，她說了很久。

    直到夕陽西下，陸流兒才紅着眼眶走向小強兩人。竹曳影起身，摟着陸流兒安慰道：「不要太傷心了。你這樣可難以在仙道途中走得遠。」

    小強也起身道：「師姐說的靈泉水在哪裏？」

    「在不遠處的空谷中。」陸流兒帶着兩人，往空谷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