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大哥,你把我爹回來的事情仔細講一遍!」陳旭猶豫許久之後還是決定先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再說。
「兩個月前我從上蔡打聽完李斯的情況返回清河鎮的路上,沿途遇到許多商賈招募去東方道當幫工的民夫,其中好多都是拖家攜口的貧民,我本來並未在意,結果突然聽到有人呼喚陳虎的名字,我一下就想起來恩公的父親就叫陳虎,於是我就下馬去詢問了一下,發現這個叫陳虎的人容貌竟然與恩公依稀有幾分相似,於是就問他是不是雉縣清河鎮人,陳虎躲躲閃閃不願意回答,與他同路一個人就替他說了,陳虎的確就是南陽附近雉縣人氏,於是我便把他帶去雉縣……」
虞無涯把事情的經過仔細說了一遍,其實非常簡單,完全就是一種小說橋段中的萬分巧合,如果不是虞無涯剛好聽到有人呼喚陳虎的名字,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發現陳虎,而且似乎陳虎也並沒打算回小河村見陳姜氏和他的一雙兒女。
「虞大哥,此事回去之後勿要外傳,再過幾日,我便帶我娘和輕柔公主婉兒一起回小河村祭祖,關於我爹的事等回小河村之後再說,我要先去見見他……」
「恩公如此安排比較妥帖,不然恐怕大嫂會難以接受!」虞無涯點頭。
「走吧,我們先回去再說!」陳旭招手讓侍衛和馬夫把自己的馬車趕過來,然後一邊往車上爬一邊問:「無涯大哥可曾問過那個女人是何方人氏?那個少年可否是那女人與前夫所生?」
「那女人自稱韓田氏,少年的確是他和前夫所生,名叫韓信……」
「哐當」陳旭腳下一滑直接從馬車上一頭栽了下來,一個狗啃屎杵在馬車底下。
「侯爺侯爺」一群侍衛瞬間嚇的魂不附體,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將陳旭從馬車下面扯了出來。
「恩公您今天喝的太多了……」虞無涯看着滿臉泥土的陳旭,趕緊上前用髒兮兮的袖子幫他擦臉。
陳旭眼淚咕咚的一把緊緊抓住虞無涯的胳膊:「你沒弄錯,那少年果真叫韓信?」
虞無涯奇怪的點點頭說:「恩公,那少年的確是叫韓信,而且口齒伶俐懂事,我還準備把他送去野……」
「勿要多言,回去再說!」陳旭抬手打斷了虞無涯的話,擦乾淨臉上的泥土之後在幾個護衛小心翼翼的守護下爬上馬車,然後吩咐回府。
「韓信……韓信……」回去的路上,陳旭一路坐在馬車上都在嘀咕。
這是他穿越到大秦之後正式聽聞的第三個二級大反派的名字,如今陳平英布皆都跟隨自己各有發展,劉邦的消息江北亭也已經打聽清楚,項羽和項梁的事情在九月間江珩也已經送來一封信,打聽到二人的下落和詳細跟腳,兩人的確是項氏族人,而且在吳縣一帶名氣甚大,那項羽雖然才十四五歲,但卻已經身高七尺有餘,而且如同古惑仔一般糾集了一群少年弟子整日惹是生非,當地人平日看見就像躲避瘟神一般害怕,呼之曰吳中小霸王。
本來對於這些按照後世的歷史記錄會成為推翻大秦的大大小小的反派人物,陳旭既有興趣又有提防,也不太願意和他們扯上關係。
特別是項羽這種人,天生反骨仔,非常難以掌控,留在身邊不光不安全,還可能給自己帶來災禍。
因此他也並沒打算去一個一個找到之後籠絡到自己身邊效命。
畢竟自己穿越過來之後,按照歷史記錄許多應該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扭曲和改變,比如趙高就是改變最大的,已經徹底失去了掌控胡亥的任何機會。
而且李斯的焚書計劃也被自己阻止,眼下的大秦和曾經歷史上的大秦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因此只要大秦穩固傳承下去,這些人出不出現意義都不大,隨着改革的繼續推行,幾年之後大秦的民生狀況會得到極大的改善,老百姓造反的因素就會逐漸被化解抹殺,一旦沒有人造反了,項羽劉邦也只能跟着泯然眾矣,再也沒有任何出頭稱王稱霸的機會。
眼下這個韓信不知道是不是後世那個被劉邦譽為國士無雙的戰神韓信,但既然名字一模一樣,陳旭自然也非常有興趣想去見一面。
十四歲的韓信,比自己還小三歲,眼下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貧家少年而已。
而且讓陳旭最為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老爹娶了韓信的老媽,這樣算下來自己和韓信也算是異父異母的兄弟關係。
異父異母……我擦,這個關係好複雜!
虞無涯歸來,侯府自然又是一番熱鬧。
贏詩嫚、蒙婉和范采盈都已經和虞無涯相熟,而且也早就知道陳旭和虞無涯雖為主僕,但其實親如兄弟,而且還是水輕柔的師兄,因此也皆都改口稱呼虞無涯為大哥。
等到申時,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溫馨的晚餐,此時清河園的酒宴也已經結束,恭賀送禮的賓客也全部散盡,陳旭帶着一大家人去清河劇院看戲。
白蛇傳第三幕水漫金山,這一場戲在伯道成的指揮下排練了一個多月,加上前兩幕的經驗和如今劇院樂手演員對於劇本和各種道具服裝等早已熟悉,因此這場規模宏大而且聲光電霧特效巨多的戲劇還是表演的非常精彩,插曲也被換成了那首纏綿到極致的名曲明月幾時有,不管應不應景,反正非常好聽,這首歌曲在文士和貴族階層的受歡迎程度遠遠超越了渡情和千年等一回。
在接下來的很長時間內,這首歌曲將會再次引領大秦流行音樂的潮流,不再是傳唱街頭巷尾的通俗歌曲,而是會變成士族貴族階層家庭宴會必不可少的歌舞,畢竟這首歌的仙氣太足了,足到讓人恨不得融入其中的意境,去明月之上的瑤台仙宮感受一下仙人的蹤跡。
回到侯府,一家人聚在內堂烤火取暖,杏兒和虞姬在旁邊唱歌跳舞表演新的白蛇傳裏面的舞蹈,水輕柔坐在火爐旁邊教贏詩嫚和蒙婉織毛衣,陳姜氏則詳細詳細詢問虞無涯一些清河鎮和小河村的事情,得知家裏房子和莊稼一直都有人照顧,略有些傷感的擦拭眼淚,明顯是非常想家了。
「娘,過幾天我們就回去祭祖,在小河村過新年之後再回咸陽!」陳旭忍不住安慰說。
「那感情好,這咸陽人多鬧嚷,還是小河村安靜些!」陳姜氏擦乾眼淚點頭。
「婆婆,一直聽您說小河村好,我們還沒去過呢,這次回去了一定陪您住到開春等暖和了再回來!」贏詩嫚也安慰說。
「公主,小河村可好玩兒了,我們家還養了兩條狗,一條叫大白,一條叫小花,不知道大石哥有沒有給我們養死了!」杏兒停下跳舞有些擔憂的說。
「哼,要是大石哥哥把我的小花養死了,杏兒姐姐就不要嫁給他!」虞姬瞬間也想起了自己的小狗,因此擔心的跟着細聲細氣的說。
陳旭也略有些擔心的看着虞無涯。
虞無涯嘿嘿乾笑幾聲。
「哎呀,虞叔叔肯定把我們家的大白和小花燙火鍋吃了!」杏兒指着虞無涯嚷嚷。
「哇爹爹還我小花,還我狗狗!」虞姬頓時撲上來抓住虞無涯的胳膊開始哭鼻子。
「虞大哥,你真的把兩條狗吃了?」陳旭滿頭黑線的問。
「嘿嘿,哪兒能呢,還活的好好的!」虞無涯尷尬的使勁兒搖頭,然後再三保證沒有吃掉大白和二花,兩個小丫頭這才破涕為笑。
兩條狗現在肯定已經長成了大狗,牛大石肯定是不會吃的,因為兩個小丫頭走的時候抱着狗哭了半宿舍不得,非要帶到咸陽來,但路上不太好照顧,於是陳旭便讓牛大石幫忙餵養,因此兩個丫頭臨走還在千叮嚀萬囑咐哭了幾里路,牛大石肯定會幫忙餵養好,同時平日也還能看家。
但虞無涯這個吃貨就不敢保證了,去年冬天兩人在咸陽可沒少吃狗肉火鍋,隔三差五就會安排廚工去買一條大狗回來,那種香噴噴的味道一想起來就饞的流口水,而今年入冬之後因為虞無涯不在咸陽,陳旭每天也忙的一塌糊塗,到現在是一頓狗肉都還沒吃過。
「狗肉吃多了上火,半夜睡不着,等回了小河村娘給你們熬牛骨頭湯喝!」陳姜氏一邊給虞姬擦眼淚一邊笑眯眯的說。
一直專心致志織毛衣的水輕柔身體微微一顫,長長的竹針戳在手上。
陳旭看在眼裏卻又不好安慰,只好岔開話題說:「娘,我爹當初去打仗,清河鎮同去的人應該不少,您有沒有打聽過我爹的下落?」
聽陳旭突然問起這個問題,房間裏所有人都停下各自的動作看着陳姜氏。
對於這個家庭來說,陳旭是主心骨,陳姜氏卻是唯一的長輩,實際上這是一個不完美的家庭,而且作為兒子媳婦,平日這種話題也不好詢問,外人更不好開口。
雖然以前七國連年征戰,基本上是家家戶戶都有男丁死在戰場之上,或兄弟或父子或爺孫,殘缺不全的家庭在眼下的大秦來說司空見慣,反而是父子兄弟俱全的家庭鳳毛麟角,遺下大量如同陳姜氏這種孤兒寡母獨自拉扯養育兒女的是主流,養活整個大秦百萬兵卒和數萬官吏還有供養降卒和刑徒的主力就是這些貧苦不堪的婦女和兒童。
關於陳虎的消息,陳旭以前也只是偶爾問起過兩次。
但這是一個偽命題。
陳姜氏在幾乎與世隔絕的山村長大,生活了三十多年最遠就去過清河鎮,連縣城都沒去過,因此對於陳虎一去不回杳無音訊的結局就像是塌天了一般悽苦無助。
隨着秦軍佔領楚國,去參加打仗的人逐漸回來,她也曾托人去清河鎮詢問過很多參戰的人,但整個清河鎮大多數家庭都和她一樣,在那一場戰爭之中失去了父子或者兄弟,整個清河鎮甚至整個秦楚之地的許多地方都是都是這種情況,一去不回的男丁,杳無音訊的結局,就連縣城的縣令都無法打聽到更多的消息,因為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幾萬幾十萬,一旦戰鬥開始,就是用雙方的人命不斷往裏面填。
王翦第二次率領六十萬大軍伐楚,雖然用各種計策拖延和蒙蔽楚軍將領,但一年多的戰鬥下來,還是傷亡十餘萬,無論死的傷的還是重傷不治的,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大多數人最後都只能讓民夫挖個萬人坑埋了,連姓名都不曾留下來。
即便是同鄉的人,去了之後隨着戰爭不斷的進行,一個一個最後都慢慢分開失去了聯繫,等戰爭結束,活着的回來,剩下的基本上都被認為是死了,然後縣吏統計之後通傳到鄉鎮,亭長前來通報一聲,至此一個家庭從此破碎不堪。
死人是沒有任何軍功的。
除非是以前有軍功獲得的田產房產可以讓家庭子女繼承。
但顯然陳虎不在此列,他一去不回,只留下一個孤苦無依的女人和兩個嗷嗷待哺的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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