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起了嚇掉的煙,孫安坐在地上深吸了一口,緩過勁來,再把掉在一旁的夜視儀撿起來察看了一下,沒有壞,他卻不敢再把夜視儀湊到眼前。
那雙可怕眼睛的殘象還留在腦海里。
「是幻象攻擊。」他吐着煙,坐在地上想道。
幻象和認知障礙一樣,都屬於幻覺,但本質恰好相反,認智障礙是必然作用在現實中存在的物體上,沒有那個物體就不存在認知障礙,而幻象與現實中存在的物體完全無關。
遇到認知障礙,只要別靠近那些可怕的存在,就可以避免危險,難的是吃下那些變成蟲子、腐爛內臟一樣的食物,躲避用認知障礙偽裝自己的敵人;幻象就不一樣了,幻象不是實物,本身不會造成傷害,但是可以遮擋、覆蓋在實物上,同樣可以造成認知障礙,這更難對付。
不帶傷害的能力,作用距離通常較遠,對方可能離這裏幾百、上千米,要找到那位「恐懼之王」是不現實的,而那人也不可能傻到半夜找上門來,意味着他將持續遭到幻象攻擊。
孫安站起來,想要回到公寓裏,可是一轉身,就看到了個穿着白色衣服的人站在面前,鼻子幾乎抵在一起。
那人的臉皮像融化的蠟一樣垂着,下眼瞼幾乎完全翻開,露出了佈滿血絲的眼球,眼瞳灰濛濛的,像是有一層白霜蓋在上面,頭髮稀稀拉拉,亂七八糟,沒有眉毛,就用那雙可怕的眼睛看着,像是死魚的眼睛一樣。
孫安又被嚇了一跳,猛的後仰,忍不住痛哼出來。
緊張、害怕的時候,身體肌肉會收縮,而他現在最不應該做的就是收縮肌肉,那會使傷口裂開,可恐懼這東西不是想克服就能克服的,哪怕明知那是無法傷害自己的幻象。
孫安希望那只是視覺幻象,這樣只要閉上眼睛,就看不到那些可怕的東西了,他沒有聞到腐屍的臭味,也沒有聽到那個蠟燭一樣的人說話,閉上眼睛,繞開,摸索着走到了樓頂的出入口那裏。
閉着眼睛打開蓋子,閉着眼睛爬進去,閉着眼睛蓋好蓋子,鎖上,孫安爬着梯子回到三樓,再摸索着樓梯扶手往下走。
「找到了?」剛下到樓梯拐角,白月的聲音就在前面響起。
她的聲音其實很輕,如果能看到她開口,他是絕對不會被嚇到的,可孫安一直不肯睜眼,不知道白月等在那裏,又被嚇一跳,腳下一滑,要不是及時抱住了扶手,非得滾下去不可。
孫安這番動靜又把白月給嚇到了,她急忙上到樓梯拐角,扶起孫安,問道:「你的眼睛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不敢睜開,有嚇人的東西在這裏。」孫安咽了口口水,繼續慢慢往下走。
「什麼?」白月急忙看看四周,她還清楚的記得孫安把許多人吊在一樓走廊里的情景,當時黑燈瞎火,只有從門外照進來的燈光,屍體輕輕搖擺着,能聽到的只是嘩嘩的雨聲,那樣的畫面永生難忘。
難道是……那些死掉的人來報仇了?恐怖遊戲玩過不少,白月的腦洞不小,會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種種民間傳說聽得也多,誰能保證世上就沒有鬼呢?
若是在平時,孫安是很樂意惡作劇一把,嚇嚇她的,可現在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他沒有開玩笑的心情,有些虛弱的說道:「是幻象,你看不見最好……看不見最好……」
「又來了?」白月也記得孫安中了認知障礙的那一次,當時的孫安舉止怪異,見到什麼都哆嗦,為了避免傷害到她們,獨自出去找那個人去了。
可現在形勢嚴峻,孫安不可能再輕易出門了,否則有幾條命都不夠送的。
「不一樣,這次是單純嚇人的幻象,更可怕,也更安全,扶我去睡覺吧,叫靜靜上來守夜。」孫安也沒有出去的打算,幻象而已,閉着眼睛睡覺就行,就算睡醒了,幻象不消失,天亮之後那些鬼怪的可怕程度就能減輕不少。
白月點了點頭,扶着他回到了那個小房間,孫安找出條黑布帶——上次對付認知障礙時就用過的——纏住眼睛,像個虛弱的病人一樣躺到了床上。
檢查了一下傷口,腹部的確實掙裂了一點點,但是沒有脫線,這是個好消息,有紗布裹着也不需要擔心感染的事,血凝固住就行。
之後,靜靜帶着鋪蓋到了白月房間,她也有着敏銳的聽覺,她的手機也連接着安裝在公寓裏的監控設備,她殺人的本領不比孫安差多少,同樣能保護白月。
心情平復下來,孫安不再想計劃的事,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直到悽厲的尖叫聲響起。
他猛的從床上坐起來,扯下蒙眼的黑布,立即吸了口涼氣,握緊了拳頭。
床旁站着個人,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正彎腰下來看着他,這次是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像貞子一樣,從髮絲間露出來的皮膚是淡綠色的,仿佛糊着一層粘液,看不到她的眼睛,這同樣令人害怕。
孫安坐起來,差點親到她的臉,忙又躺下去,閉着眼睛說道:「《午夜凶靈》是科幻懸疑,山村貞子不是從電視裏爬出來的妖怪,電影是假的,原著是真的,電影是假的,原著是真的……」
他希望用這樣的方式克服眼前的恐懼,可惜失敗了,那個女人還在,腰彎得更厲害了,腦袋就懸在孫安的腦袋上方,垂下來的髮絲幾乎拂在他臉上。
可是孫安不得不睜眼,那叫聲聽起來很像是白月的,如果真是她,說明公寓樓里一定有敵人進來,就算他可以閉着眼睛摸進白月房間,也不敢這麼做,因為途中會有敵人等着他。
幻象不會傷人,他摸到枕頭旁的手機,把屏幕湊到眼睛面前,擋住那個可怕的女人,撥通了白月的電話——至少他以為撥通了。
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發出了「咔」的一聲音效,可孫安聽到的不是白月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的女聲,語速緩慢,用氣音說道:「下一個就是你……」
孫安急忙掛上電話,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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