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風雜貨鋪 第二十九章 城市詭影（四）

    飯菜的香氣在空氣中瀰漫，繚繞的煙火之氣將這方空間映襯得朦朧。那或近或遠的燈光似乎也沾上了些許霧氣，變得曖昧昏暗起來。

    風一安靜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而施曇也沒有和他客氣，自顧自地開始解決端上來的飯菜，看樣子好像很合胃口。

    一邊吃着，她一邊用不經意的目光打量着眼前這個男人。之前他們雖然也接觸過，但兩人之間一直都存在着爭執並且來去匆匆，此時靜下心來打量他，卻發現他身上有一股不能適應這個世界的疏離感。

    這種感覺她只在有限的幾個人身上見過，其中一個是幾年前父親帶她去拜訪過的一位大師，那人據說年紀足有百餘歲，而他隱居山中野寺也有六十多年的時間了。還有一個是她家族中的一位長輩，按輩分她應該叫一聲曾祖，而他已經在一年前去世了，享年一百零四歲。

    而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如此年輕，但他安靜地坐在那裏卻好像讓空氣都變得沉默了。恍惚間，她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風一好像已經在那裏坐了幾個世紀，身上不知不覺落滿了塵土，而那潮濕的霧氣打濕了那些落塵，將他渾身上下弄得泥濘不堪。

    「大概還有十分鐘。」正當施曇想得出神的時候，耳邊冷不丁傳來了風一的聲音。

    她微微一怔，一邊繼續夾菜一邊問道：「什麼還有十分鐘？」

    風一淡淡地說道：「如果你十分鐘之內能吃完飯的話就能趕上看一齣好戲。」

    其實不知不覺施曇早就已經吃飽了。聞言她將筷子放下，好奇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坐在這裏就能看到我想看到的？」

    風一點點頭：「如果我估計得沒錯的話，大概是的。」

    施曇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個地方一直人來人往的，看上去不像是要出事的樣子，難道那些凶獸有這麼大的膽量會在人群這麼密集的地方動手？

    似乎是看出了她內心的想法，風一輕嘆一聲道：「你別忘了，那些東西在黑暗中壓抑了幾千年，在我來看，它們能忍到現在才動手就已經算是一個奇蹟了。」

    聞言施曇心中一緊，同時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她這當然不是被風一的話嚇到了，而是真的感覺到了一股突如其來的寒意。

    就在剛才，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襲來，讓她一瞬間產生了一種身體裏的血液都被凍結的錯覺。她趕忙穩定心神，同時暗暗加強了戒備。

    整個世界好像在一瞬間變了樣子。施曇清晰地看見，周遭所有的光芒都變得暗淡了許多，同時那一隻繚繞的煙霧變得愈發濃重了，好像在剎那間起了大霧。

    相較於她的謹慎，風一端坐在那裏卻看起來很淡定：「這些在黑暗中墮落了這麼長時間的殘魂都已經被黑暗浸透了，每一縷殘存的魂魄中都散發着骯髒的惡臭。而迫於陽界的規則，它們要是想在這裏出現的話，就只能藉助這些來自幽冥的霧氣的掩護。」

    「聽起來你好像對它們很了解。」施曇一邊戒備着一邊還不忘了詢問他。

    這時候，周圍的霧氣越來越濃了，而且那霧的顏色也越來越深，已經從白色變成了淡淡的灰色。同時，施曇察覺到，在模糊的霧氣中，好像傳來了一些若有似無的聲響，同時一道道暗淡的影子閃過，影影綽綽，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這些霧氣中穿行。

    雖然場面看起來有些詭異，但出於對自己實力的自信，施曇看起來並沒有十分緊張。她望了一眼同樣平靜的風一，問道：「看起來你好像一點也不害怕。」

    「有什麼好怕的，」風一輕笑，「有你這麼一個法力高強的高手在這裏，那些雜魚算不了什麼吧？」

    雖然他的恭維讓施曇聽了有那麼一絲受用，但她還是沒有忘了之前他說過的話，於是她問道：「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說這件事我參與不了呢？」

    風一攤了攤手，說道：「你也看到了，這些都是些不成氣候的雜魚，對你來說當然沒有任何壓力。但是……你別忘了，這些東西是有首領的。」

    聞言施曇不禁皺了皺眉頭：「你的意思是說，那四個傢伙還沒死透？」

    「也不是，其中有一個是徹底死透了，」風一解釋道，「按道理說這座城市裏應該是有三隻，但我只發現了兩隻，沒有發現最後那隻的蹤影。」

    「那你發現的是哪兩個？」施曇繼續問道。

    風一正要回答，但剛張開嘴卻又閉上了。同樣的，施曇也察覺到了異常，同樣沒有再出聲，坐在那裏安靜地看着事情的變化。

    恍惚間，透過那四處瀰漫的霧氣，他們兩人發現了無數人影，他們靜默地站在那裏，好像將這兩人團團包圍住了。之前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知什麼時候全都消失了，包括他們周圍的食客，還有那個之前一直待在一邊炒菜的老闆，此時也不見了蹤影。

    「有點邪門。」施曇看了風一一樣，嘴唇輕啟，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道。

    風一微微點了點頭：「這算是一個結界，能夠暫時隔絕外界的感知，類似於一種很高明的幻境。」

    「它們是衝着咱們來的？」施曇的眉頭微皺。

    聞言風一瞥了她一眼，輕聲道：「準確來講是衝着你來的。你體內的道門法力在這種環境下太扎眼了，在那些凶獸看來，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雜魚，你才是最大的威脅。」

    「什麼意思，難道它們沒有發現你？」施曇覺得事情有些奇怪。

    風一笑了笑：「我只是略懂道術，體內的道門法力也算不上渾厚，所以隱藏起來也就更加容易。」

    頓了一頓，他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調侃：「話說你不是一直想要參與這件事嗎，那就把眼前這些東西解決掉證明一下你自己吧。」

    施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道：「這些該不會是你引來的吧？」

    「當然不是，」風一立即否認，「只不過，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離其中一個凶獸頭領的隱藏地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