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個仙人,白天裏就吟詩彈琴,晚上麼,就迎月起舞,那渴了啊,就伸手摘下天上的星露,從那天河裏舀出一瓢神水,那河上還要有座橋,不然他們在天上,天河那麼神聖,肯定是不能飛過去的了。」
「仙人都是逍遙自在的,想幹嘛就幹嘛,在南山上睡醒,在北海上翱翔,那閒着啊,喚幾條龍來翻雲,召幾隻鳳凰過海。來來往往的,不染一點點凡人的氣息,都是道仙友好啊,仙友好!」
兩隻小手揮舞,郭小虎神情中有些嚮往,這樣過了一會,又看着李辟塵,撇撇嘴:「像你這種混道士一輩子怕是也修不成這個樣子。」
「牽着個馬,身上還穿着便宜的袍子,只怕兜里連二兩銀子都沒有。」
李辟塵哈哈一笑,搖搖頭,忽的伸出手來,那手指在郭小虎眉心處輕輕一點,後者頓時被嚇了一跳,失去平衡,手足亂舞,哇呀呀一聲,砰的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還說甚麼討老婆,這般羸弱的身子,怎麼去保護你的妻子?」
李辟塵笑嘻嘻,郭小虎面色騰地紅了,抓着地站起來,對李辟塵怒道:「死牛鼻子,你還敢和我動手,信不信我讓人打你!」
「誒呀,可不敢可不敢!」
李辟塵連連擺手,做出一副懼怕樣子,而郭小虎哼哼,眉毛挑挑,看出李辟塵是故意這般做派,頓時又羞又惱:「甚麼我羸弱,你這死牛鼻子,仗着比我大了幾歲,這般欺負我!」
「是啊,我正是仗着比你大個幾歲,在欺負你哩。」
出乎郭小虎意料,眼前這牛鼻子,居然很認真的點點頭。
李辟塵看着郭小虎,忽的一嘆,只是笑着,又有些慨然:「夢如鯤鵬,上可振翅九天,下可渡海無垠,然,世上都言仙家好,世上都言仙家妙,那其中苦難,又有誰知道?」
郭小虎頓時一橫臉:「仙人哪裏會有苦難?既列仙班,還有那麼多的煩惱憂愁麼?如果有,那你們這些牛鼻子為什麼還要去修那仙?」
稚童之心,稚童之言,雖非赤子,卻仍舊清靜。
李辟塵目光柔和,笑笑,又搖搖頭,只是深處手指,在他眼前一划。
「都道長生逍遙,誰知仙道峻峭?」
李辟塵緩緩言語:「你看我,比你大個幾歲,個子比你高些去,便能欺辱你,你若是不叫人,便打不過我,然而如果我強大到連你叫人也敵不過的程度,那你又當如何呢?」
郭小虎微微一愣,不假思索:「那就叫我爹,我叔來打你!」
李辟塵搖搖頭:「你有爹,有叔,難道我沒有麼?如果你爹爹,你叔叔,來了這裏,還是打不過我,那你又能怎麼辦呢?難道要叫你爺爺麼?」
郭小虎啞口無言,只是面色漲紅,支支吾吾,想要說些道理出來,然憋了半天,只是頹然的一垂腦袋,那眼珠子瞪起來,又盯着李辟塵。
「這人啊,一輩子都是這樣,你要做什麼,一帆風順當然是最好,但這不可能,肯定有人不喜歡你,那麼就要阻撓你。」
李辟塵對郭小虎開口:「你看,有仙,那麼還有魔,對不對?仙人修行了,魔人就要來殺仙人,魔人修行了,那麼仙人就去殺魔人,因為仙魔不兩立,是三清三濁的糾纏,既然修了這氣,煉了這法,求了這道,那就擔下了這因,得了這果。」
「而仙人之間就沒有嫌隙麼?當然有,仙人列了仙班,紅塵不染,只是不在凡塵廝混罷了,他們仍舊也有七情,也有六欲,也有心念,若是沒有了這些,他們又怎麼去修道呢?」
「道在不可見,仙人求道,就像你要把那隻黃蝴蝶送給青妮一樣,那青妮就是道,你就是求道的仙人,現在黃蝴蝶就是你求道的資本,然而我來了,把你的蝴蝶嚇跑,你打又打不過我,說也說不過我,只能幹瞪着眼睛,如果我現在生氣了,把你打一頓,或是殺了,你又能怎麼樣呢?」
郭小虎懵懵懂懂,覺得似乎聽懂了一些,又好像沒聽懂,什麼因果啊,什麼三清啊,什麼三濁啊,什麼修道啊,這些聽起來都很玄奧,不明白。
但郭小虎聽明白了一點,那就是青妮,青妮就是他自己心中的道,是最重要的,最希冀得到的東西,也許這種感情,和那些仙人想要求道的感情,是一樣的。
原來是這樣,仙人也有七情六慾?那和我們又有什麼不同呢?
郭小虎愣愣的想着,卻是沒有注意,自己從來沒有對李辟塵說過心裏喜歡女孩的名字,然而他眼前這個牛鼻子,卻很輕易的就說出了青妮的名字。
想了想,郭小虎對李辟塵道:「那你們這些人,就算修成了仙,也還有七情,也還有六欲,還是和我們一樣,只是不會生老病死罷了。」
「不啊,仙人也會老死的,也會生病的。」
李辟塵笑着回他:「那天上,有驅使五瘟的神靈,那其中的病,仙人也難逃去;那乾坤中,我們修仙,修得列了仙班,也只活一千五百年,一千五百年後,不再進步,還是會死的。」
郭小虎譁然:「仙人原來也會老死!」
這和他心中的仙完全不同了,原來仙也會病,也會死,也會有敵人,也會身不由己,那這不是和凡人一樣的麼!
「那還修什麼啊,只是早死晚死罷了!大家都不想死,但是都會有那一天的!」
郭小虎開口了,李辟塵搖搖,笑笑:「我們修什麼?我們修這裏。」說着,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又指了指自己的雙腳。
「我們活的久遠,走過了萬水千山,見過了無數風采,像是你,活了一百年,現在我來看你,等到你一百歲了,再看我,還是當年的模樣。」
「我們活的久遠,煉了自己的心,不為外物所動,煉了自己的執,那是求道求願之念,煉了自己的真,那是真正明心見性,是對自我的逍遙。」
「我們活的久遠,參悟了無數的道理,那其中,有凡人的智慧,也有仙人的提點,更有神,魔,妖,靈,這些大千萬物的言語,這是最大的財富。」
李辟塵笑起來:「都說修行啊,法侶財地,是要先得法,再得道友,再有金銀,最後要有個修行的地方。」
郭小虎點點頭,此時心神都被李辟塵牽引,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然而,我啊,有自己的一些看法。」
李辟塵笑起來:「這法,是真正之法,甚麼是真正之法?那就是看,看這魚兒遊動,其中魚兒為什麼會游,它為什麼不能在地上走?這其中的,就是法,這法,幾近於道了。」
「我觀波濤大海而悟法,悟的,是大海之中的真意,是天地自然之道,這法,是道的一絲,悟出來了,就是我的一絲,這是我的法,是真正之法,所謂道法自然,正是此理。」
李辟塵再言:「這侶,是修行中的道友。問道,求道,互相印證,然不一定是道友,那同樣,即使是魔,也是你的道侶,他和你戰,你看了他的法,知道了他的道,這不也是印證麼?只不過,兇險些罷了。」
「天地萬物,皆有其法,同樣也都是一路行來的道友。」
李辟塵頓了頓:「這財,我只以為,不僅僅是指那黃白之物,這財啊,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前兩者帶給我們的財富。」
「如我之前所說,你且看,為何是法侶財地?這前頭,還有一個道字,是道法侶財地。」
「法讓我們有了不可說的力量,而侶讓我們有了一路同行的摯友,百年千年,這些化作我們的財富,屆時,這個財指的,就不是那些黃白之物,而是這些摯友,力量,道理帶給我們的智慧,經驗,閱歷。」
「這最後一個,是地。地麼,就是修行之地,成仙了,要去哪裏清修,不敢再踏足紅塵,怕被沾染,更怕被因果纏繞,為什麼仙是一個人和一個山?山立在大地之上,人足踏大地,意味着堅實,不得驕躁,不得氣餒,不得妄尊自大。」
「山千年不老,默默矗立天地之間,風雨不能使其低頭,雷霆炸斷了山峰,它依舊站立在那裏,斷的口,如向天的怒吼,亦或是沉默的抗爭。」
李辟塵點了點郭小虎的心窩,笑起來:「我們這四個道理,最後都會了,那麼要記在哪裏?就是記在這裏。」
「人要修行,先要修心,心不正者,行亦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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