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從超市里出來的蘇洛被三個一看就很混蛋的男人圍在了中間,四周人來人往,不少人向她投以同情的目光,但沒有一個人的腳步有所減慢。然後從邊上走出一個看起來不那麼混蛋的男人說:「蘇小姐,我們夫人請你去見她。」
這話聽得跟拍電影似的,蘇洛問:「你們夫人是誰?」
那人卻答非所問:「我們少爺是季堯,季少。」
蘇洛瞭然。季堯,這個名字她在自家服務員小妹們的嘴裏聽過無數次,頻率之高已經嚴重影響到上粉的速度。
非常合作的鑽進了邊上一輛黑色貼膜的車裏,不是因為想去給自家小妹們討幾個簽名,而是蘇洛清楚,季家想見的人,想見也得見,不想見還是得見。
在瀾港,枱面上的人物不少,一隻手也不一定數得過來,台面下的人物卻只有一個季家,雖然說近幾年城南余浩風頭日益高漲,但私下不少人都說那是季家故意讓出的地盤,若要說真正能呼風喚雨的,那還是季家。
季家在城北有一個小山頭,這個時候正是初夏,車子緩緩的駛在山間的小路上,兩邊鬱鬱蔥蔥的青草高樹,涼風習習,很是怡人。
車子最終停在山腰的一座中式大宅前,高高的門楣,旁立的石獅,壓迫感撲面而來。
一路上,蘇洛一直在想,季家的夫人見她到底是為什麼,而等她走進這座宅子的大門時馬上就明白了。
就在這樣一座古色古香大宅的堂屋左邊的牆上,掛着副一人高的水墨畫,畫的左下角寫着:賀季少十五生辰,友千舟。
畫中無景無色,濃重的墨色繪的是一個少年,張揚肆意,桀驁不羈。眉眼之間竟然跟那個和蘇洛有着三年不正當男女關係的男人一模一樣。
人已經到了,可季芸芸等了半天,都沒見到人,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蘇洛。
黑色的長直發,白色的襯衣,藍色的中長裙,平底皮鞋,正看着季堯的畫出神。
「看夠了嗎?」季芸芸說。
蘇洛回神,看着季芸芸笑了笑,說:「不好意思。」
季芸芸回頭往偏廳走,語氣一點也不客氣:「看夠了就快點進來。」
張鳳欣是季堯的母親,作為母親,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季堯的私生活一向是混亂的,混亂到她都記不清有多少個女人曾經撲到她的腳邊上,跟她說「不想活了」,求「媽媽」做主啊。
她張鳳欣一輩子就生了季芸芸和季堯兩個,真是當不了那麼多人的媽媽。
有這樣一個兒子,張鳳欣從來沒有擔心過季家會絕後,但這眼看着風流季少已經三十了,就算要繼續混亂下去,也要先把婚結了,讓她抱上孫子再說吧。
顯然,這只是張鳳欣一個人的想法,季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只要一跟他提這事,他跑得比什麼都快。
終於有一天,季家的大家長季恆丟了一份資料給張鳳欣,說:「你去看看這個姑娘,如果還行,就讓混小子趕緊把事給辦了。」
資料上姓名一欄兩個字:蘇洛。
蘇洛,二十九歲,美籍華裔,畢業於某聽都聽過的私立大學機械工程專業,三年前到c市,現是好公道米粉連鎖店的老闆。
每個星期一的晚上與季少在洪都酒店頂樓的客房幽會,已經長達三年之久。
三年……
在這之前,張鳳欣能想到的,自己兒子的關係網裏除了夏凡,紀千舟,陳青楊和林建新外,持續存在三年以上的就沒有過了。
季恆有些頭疼,說:「你們先看看人。」
這一次請蘇洛來,按照季恆的意思,並沒有事先跟季堯說,就是想看看蘇洛的反應,也想看看季堯的反應。
蘇洛在張鳳欣和季芸芸對面坐下的時候很輕,就像張鳳欣剛才一路在監視器里看到的一樣,雖然有些不安,但不是太慌張,舉止上看應是有家教的。
張鳳欣說:「冒昧請蘇小姐前來,希望沒有耽誤到你什麼重要的事。」
蘇洛自然只能說沒有,雖然她家裏還煲着一鍋湯,不過還好已經換成微火才出來的,應該沒什麼大的問題。
下人這個時候遞上一杯茶,蘇洛接過道了聲謝。
張鳳欣又說:「雷子他們沒有嚇到你吧?我們季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你想必也清楚,雖說現在都是清清楚楚的做買賣,但下面的人一些習慣難免總是改不了。」
雷子就是去接蘇洛的那四個混蛋里看起來不那麼混蛋的那個,蘇洛坐上車的時候,他是司機,自我介紹的時候還笑了笑。
蘇洛說:「不,他很帥。」
張鳳欣顯然沒有想到蘇洛會這樣說,愣了一下後,也笑了,說:「是啊,去年的時候,會所裏面那群丫頭還弄了個什麼最佳黃金單身男人,他好象是第二,聽說就比堯堯少幾票。」
話說到這裏,季芸芸有些不耐煩啦,這都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季芸芸衝着蘇洛揚了揚下巴:「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嗎?」
蘇洛放下手裏的茶杯,說:「剛剛猜到了一點。」
「剛剛?」季芸芸有些受不了蘇洛那看起來假惺惺的微笑:「你裝什麼蒜,季堯怎麼跟你說的?娶你進門?告訴你,要進我們季家的門也要老頭子點頭,懂嗎?」
「芸芸!」張鳳欣等到季芸芸把話都說完了,低聲的呵住了她,然後說:「芸芸自小就和堯堯感情好,所以有些緊張,你和堯堯這事一說也有好幾年了,竟然給家裏一點風都沒透,她心裏有些不高興,你不要怪她。」
說完後,又補上一句:「忘記你是華僑了,我們本地人普通話說得不好,你應該聽得懂本地話吧?」
「聽得懂。」蘇洛喝了一口茶,然後說:「我不怎麼會說本地話,說普通話的話,您和季小姐聽得懂吧?」
張鳳欣也喝了一口茶說:「當然,這些年外來人多,我也聽習慣了,如果不懂的話,我可以問芸芸。」停頓了一下,她說:「其實我也想知道你和堯堯是怎麼打算的,要說你們年紀也不小,處了也有三年,總該有些想法吧?」
這一回,蘇洛真的笑了,她看了看張鳳欣,又看了看季芸芸,然後說:「不好意思,我想你們可能搞錯了。我和季先生的關係很單純,我們的確認識的時間有些長,但事實上,我們從來沒有在酒店以外的任何地方見過面,直到剛才看見那幅畫,我才知道,原來他姓季。你們可以看看我的手機,裏面沒有他的號碼。」
將手機放到茶几上,蘇洛說:「我想你們來找我,他一定不知道吧?」
季芸芸真看了,私隱什麼的對於她來說是浮雲。
蘇洛手機的通訊錄里只有兩個分組,一個是好公道,裏面包括牛肉張,豬蹄劉,綠豆黃,櫃枱一,櫃枱二,櫃枱三,清潔一,清潔二……而第二個分組是其他,只有一個名目是物業。
季芸芸將手機丟回茶几上,說:「你活得夠灑脫啊。」
最經摔的nokia,果然完好無損,蘇洛將手機拿回,說:「還好。」
張鳳欣說:「我倒是很喜歡像你這樣生活單純的女孩子。」
季堯接到雷子電話的時候正和陳青楊打着桌球,大聲的取笑陳青楊的啤酒肚抵着球桌了,以至於伸長了胳膊球杆也夠不到球,並揚言下次一定要把夏凡,紀千舟和林建新也叫着一起來看看。
所以接起電話的時候,季堯笑着還沒停,雷子也不着急,一直等到他笑完了才說:「少爺,蘇小姐現在正在家裏和夫人小姐一起喝茶。」
「什麼蘇小姐?爺不認識。」
「是蘇洛蘇小姐。」
「靠!雷子你是詛咒爺是吧?爺跟胖子這盤球可是賭了兩萬,怎麼也要贏了,說什麼輸了不輸了的,晦氣!」
「是洪都酒店的那個蘇小姐。」
「洪都酒店?」
「每個星期一您都要去見的那一位。」
「靠!她怎麼會跑家裏去了?」
「是夫人特地去請的。」
「又是季芸芸讓你去請的吧?」
「是。」
「那你就不能請之前就告訴爺?」
「夫人說等人到了再告訴您。」
「靠!是季芸芸說的吧?我說雷子,爺一直對你也不錯,爺也不指望你對爺多忠心,但至少也要讓爺和季芸芸享受平等的待遇,好歹每個月給你發錢的是爺!」
季堯的路虎飛出去的時候,陳青楊掂着他寫的兩萬塊錢欠條,晃着酒杯給夏凡打了個電話:「夏少,爺贏了,今年的秋裝五套,別想賴。」
夏凡的手一抖,剪刀在紫色的天鵝絨上劃出一條極藝術的曲線。
季堯竟然輸給了已經一百七十斤的陳青楊,怎麼不去死啊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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