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會聽到有人說「瀕死」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當得知自己下一秒就會死去的時候時間的概念似乎也會隨之被扭轉、思緒和記憶的極限也會隨之被突破,有的人會在短短的幾瞬回顧終生、有的人會懊悔一輩子的未竟與遺憾、有的人會釋然、有的人會惶恐、恐懼、不安……但無論何種方式宣洩出來的瀕死體驗都會有一個終點——以無可避免的死亡作為永久的句點,徹底結束掉一條鮮活的生命。
不過這種瀕臨死亡的感覺似乎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當事人似乎、大概、可能、應該、也許是得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才行。
所以,幾乎看不到眼前那在下一瞬間就能切斷自己咽喉的鬼魅般的幽冥之爪的梅林似乎是將要很可惜的與瀕死體驗擦肩而過直接去品味死亡的苦澀了。
超能力防禦體系被瞬間突破、強勢的負面能量和自己零距離的面對面所帶來的不是死到臨頭的感覺而是震撼了梅林心神的強烈危險感與巨大危機感,那種感覺在他不太愉快的童年時代有過不少次。當這種已經有些陌生的熟悉的感覺再一次湧上四肢百骸的時候梅林這才確定自己又一次和死神在無盡的深淵旁邊笨拙地跳起了貼面舞——只消一步踏錯等待他的就只剩下死亡一途。這時,梅林反倒是平靜了。雖然自小的經歷讓他對於活着這一最最基本的訴求有着超乎尋常的執念、對活下去這簡單的詞語有着超乎尋常的認識,但是當又一次聞到死亡的氣息時他卻沒有了別的反應。
【這一次,我將我的生命交予冥冥之中的『命運』,任由它操縱我的生死……】他的腦海之中飛速的掠過這麼一個念頭,【如果您選擇讓我繼續我的旅程,那麼我將好好享受這世間的一切。如果您選擇讓我『提前』去進行另一場冒險、讓我好好的休息,那麼我也不會反抗……】他默默念叨着。
也許是梅林突然冒出來的神神叨叨地「祈禱」起了某種神奇的作用,那隻鬼爪的鋒銳指尖明明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能劃開他毫無防備的咽喉沐浴在一腔熱血之中了,可是偏偏再也不得寸進,那隻鬼爪努力抓撓着、拼命地想要再靠近梅林一點、焦躁急切地向前伸展着。
「吼~!!!」活屍惱羞成怒的大聲咆哮着。
可是它的爪子卻像是被某種無形的能量給阻擋住了一般就是碰不到梅林,總是、就是差那麼一點點。越是急切地想要把梅林的小細脖子給切斷活屍的鬼爪就越是碰觸不到梅林的身體,就好像是梅林的身體抗拒了它一樣。
仍在念叨着的梅林自然不知道自己和這隻鬼爪所展現出來的這些奇異的表現,他只是開始有點不安起來。
「退回去!」突然,在梅林的身後傳出了一陣女子清亮婉轉的呵斥,「退回去!!退回去!!!」伴隨着一陣稍顯凌亂的木屐踩地的聲響一大群手捻符咒的巫女沿着階梯魚貫而入衝進了石室之中,為首的自然就是那位盛裝的巫女小姐。
也不知是巫女小姐的呵斥起了作用還是突然闖入的大批巫女讓活屍亂了方寸,這個之前一直在嘗試撕碎梅林咽喉的怪物發出了一陣陣痛苦的咆哮聲,然後戀戀不捨地將手臂退縮了回去。
「呼~~~」梅林如釋重負的長舒了一口氣,【把希望寄托在這些傢伙身上確實有點愚蠢……不過總算是賭贏了。】同時不着痕跡的向後退卻了一小步,【把性命這東西交給別人來掌握的這種體驗,真的、真的是不想再有下一次了啊……】又是儘量不着痕跡的退後一小步。
可是就在這時,梅林的肩膀突然被一個稍顯冰冷的小手給扶住了,這隻小手和它的主人硬生生的阻止住了梅林持續不斷的後退還強硬地將他向前推去,【煩請您繼續向前。】猛然間巫女小姐那清亮婉轉的聲音迴響在了梅林的腦海里,【雖然這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但小女子只得厚顏無恥一次,煩請您不要退去繼續向前!我們、我們等這個機會已經太久了,我們所付出的代價已經太大了,必須繼續下去……】
「你!這、這,怎麼!!」梅林憤怒而又無力地叫嚷着。
自己的心靈世界被人悄無聲息的突破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只是比較驚奇的一種體驗,可是這對於超能力者來說卻是一種巨大的侮辱乃至傷害,超能力者對於自己經常性的闖入別人的心靈世界這一回事看得相當雲淡風輕,可是他們往往對於自己的精神世界與心靈領域相當重視——只有他們認同的人或者其他生靈才能在有限度的情況下彼此分享這一他們認為的最為私密的空間。
可是就是這最為私密、隱秘的心靈世界如今卻被一個不相干的人給如此輕易的突破了,這也難怪讓梅林如此憤怒了。要知道除了娜姿曾經無比霸道的切入到他的心靈世界以外就連金黃道館之中的其他幾位導師也沒能如此不知不覺的就侵入到他的精神領域之中。
【不要如此生氣嘛,】少女的聲音依舊如此平淡,【這是我在離開前所獲得小小的『特權』……】她直視着轉過頭來注視着自己的梅林,細細的端詳着他的容貌,【我知道這有些冒犯和失禮,但容許我任性這一次吧?好嗎?】她哀求道。
不知為何在梅林那原本一片模糊的眼中巫女小姐的身影和容貌慢慢變得清晰起來,尤其是在周圍仍舊是一片模糊之中更是顯得十分明顯。
梅林慢慢地點了點頭,同意了巫女小姐的這一奇怪的請求。
【請您繼續向前。】她催促道,【為了完成儀式我們需要藉助您的力量……】她仍在梅林背後推着梅林,而梅林也任由她推着自己往前走去,【不要害怕,它傷不到您一絲一毫的,您應該已經發現了才是……】
此刻的梅林根本沒有什麼心思去計較巫女小姐到底說了些什麼,他的腦子裏如今是一團漿糊,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混雜在一起亂成一團亂麻,讓他根本沒有任何頭緒去整理和分析,他只能遵循本能行事。而他的本能卻告訴他——相信這個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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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菀谷的深處。
這裏原本是大片的古老墓地,沉睡着古舊時代逝去的生靈,沉靜而詭異。現如今這裏卻成了一大片新鮮的廢墟,上演着嶄新時代的戰鬥,喧鬧又狂亂。這裏之所以會發生如此巨變自然是因為這片古老的地域被戰鬥之中的雙方人馬選為了交戰的場地,而交戰的雙方,無論是獨身一人的駝背老鬼還是人數至少百人以上的多方勢力組合都沒有哪怕一點點顧忌、尊敬逝者的打算,他們盡情地宣洩着自己的攻擊,盡情地在這片墓地之中胡鬧着。
駝背的老東西即便是被如此之多的敵人一致狂攻卻似乎仍顯得遊刃有餘,不但能夠出手反擊很是隨意的就抹去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更是有閒心繼續用他那奇怪的聲音鼓吹更加奇怪的話語。
「愚昧的凡夫俗子!被虛假的未來和命運所蠱惑、控制的笨蛋!」
白色手掌再度突兀出現一把攥住了一隻正打算啃噬老鬼的類似於某種犬類的巨大東西,這個巨型的怪犬在白色手掌之中掙扎了片刻嘶吼了幾聲之後就漸漸消散於無形之中。只是有一位陰陽師似乎是因此而受到了傷害一般突然開始大口的嘔出鮮血緊接着就萎靡地栽倒在地上。
「你們就如此回報我嗎!?你們就如此對待想要拯救你們的英雄嗎!?」
一大團濃郁的黑氣突然自地面之中升騰而起,周圍的土地也開始詭異的震顫起來,緊接着一隻又一隻骷髏的手爪自泥土之中接二連三的冒出,它們紛紛扒開泥土把自己的身體自大地的束縛之中解放出來,再度以骷髏的形式站立起來、行走於它們曾經行走於的地方。
「你們殺不死我!你們傷不到我!」駝背突然被不知從何處跑出來的兩個影子球先後擊中了,但是這兩個強力的絕招似乎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影響或傷害,甚至就連他身外的破爛布條都沒傷到一絲一毫,他繼續叫囂着,「這些攻擊只會讓我更強大!!你們所製造的拙劣的攻擊給我瘙癢我會都嫌力道太輕……」
就在這時一個相當壯碩的藍色耿鬼自駝背所投下的影子之中突然鑽出,它高高揚起一隻覆蓋着猙獰鬼影的尖銳利爪狠狠抓向沒有做任何防備的駝背的背後——此時的駝背仍在張狂的獰笑着。
「哈、哈、哈哈……啊!!!!」
駝背的大笑聲戛然而止,因為耿鬼的鬼爪竟然輕而易舉地撕開了他的外衣、撕開了他的皮肉——那些破爛的破布條覆蓋之下的皮肉竟然是那麼的白,沒有血色、沒有血液更沒有一絲一毫的生命力,宛若一具屍體。
「你們!你們!!你們竟然!!」駝背既憤怒又痛苦地厲聲嘶吼着,「你們從哪裏找到的他!!你們為什麼能夠找到他!!」
可是在場的人之中似乎沒有一個是熱心腸,他們沒有一個人回答他的疑問,只是一個勁兒的用更加強力的攻擊招呼着這個已經可以被傷害到的「東西」。
就在各式各樣的攻擊將駝背的老鬼淹沒之前,他聲嘶力竭的吼出了最後一句話:「……烏洛波洛斯……到最後,我還是解不開你這該死的……」他剩餘的話語統統被爆炸與轟鳴給掩蓋了起來。
當煙塵退去,駝背曾經站立過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坑洞仍在冒着點點硝煙。
菊子夫人優哉游哉地踱步到坑邊,她的身後赫然站立着剛剛那個偷襲老鬼成功的藍色耿鬼。菊子四下張望了一眼,但並沒有在滿地零碎的骷髏以及新鮮的屍體上停留太久,她很快就將目光移動到坑洞的底部死死盯着仍在坑底燃燒着的一塊布條直至它徹底化為灰燼才將其收回,「這就是結束?這瘋狂的一切就此可以真正的畫上一個句點、一個休止符了?」她低聲問道。
「還差最後一個步驟。」陰陽師秀冢遮着自己的臉龐也走了過來,「就真的大功告成了……」他那雙看不出悲喜的眼睛之中只是流轉一道道奇異的光彩。
「哼!」瞎潮來鄉也在兩位一身灰塵的年輕巫女的攙扶下走了過來。她先是瞪着那雙宛若玻璃球一般沒有生氣的眼睛「看」了秀冢好一陣子看得年輕的陰陽師主動避開她的目光後才紛紛說道:「最後一個步驟?」她的語氣十分古怪,「說的到簡單!你可知道你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究竟是由多少條鮮活的生命書寫而成的?你可知道為了這句話我們要犧牲掉多少本不該如此之早就凋零的巫女?」
秀冢轉了轉頭刻意避開了來自鄉的視線同時用沉默回答她的詰問。倒是他身後逐漸聚集起來的陰陽師們紛紛對瞎潮來怒目而視,尤其是幾個滿身血污的陰陽師更是瞪着快要冒火的眼睛盯着同樣聚集起來的神道一眾。
「從來都是這樣!從來都是這樣!」鄉則不打算放過這些陰陽師,她繼續念叨着,「你們在一旁指手畫腳,最後犧牲的卻是我們!雖然我不否認今天這一局面的造成其中我們有不少的責任,但是我更希望你們記住——這一切歸根結底還是因你們而起!」
鄉的身後也聚集了好些巫女和神官,這些傢伙大都狼狽不堪萎靡不振,但卻都用複雜的神情注視着陰陽師們,他們的神情之中憤怒明顯不是主流。
菊子夫人不着痕跡的搖了搖頭,邁步走到神道一眾和陰陽師之間,藉助自己的身份終止了雙方人馬的無言交鋒。她輕聲向着仍在惱怒不已的老潮來問道,「鄉,現在我能知道這一切的起因是什麼了嗎?」她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分散老潮來的注意力了。
「還不到時候!」老潮來卻絲毫不賣天王的面子她果斷地拒絕了菊子,「等一切都徹底結束的時候,我才會告訴你,告訴你一部分,告訴你你應該知道的那一部分。」扔下這句話給菊子之後老潮來就在巫女的攙扶和神官的簇擁下快步離開了這裏。他們的隊伍比起開戰前至少少了一半以上。
「別在意……」菊子夫人目送神道一眾的背影走進煙霧之中,同時對秀冢說道,「她一直都是這種脾氣……」
「我怎麼會在意?」秀冢搖了搖頭,「我又怎麼敢在意?」他的聲音之中帶上了濃濃的愧疚,「正如她所說那般,這一切因我們陰陽師而起但卻要犧牲那些無辜的巫女來畫上句點……」他舉目目送着最後一個巫女消失在煙霧之中,「最純潔無辜的最先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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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後的那隻小手以及其主人的催促下梅林緩步向前一步又一步地邁進着。究竟是身不由己還是自己放縱自己亦或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趨勢他聽從巫女小姐的吩咐,梅林混亂的頭腦仍是理不出一個頭緒。
梅林在盛裝巫女的「推搡」一步又一步的逼近已經蜷縮起來的活屍,此時的那具活屍早就沒有之前和梅林對持時的張牙舞爪與氣焰囂張,在一眾手捻符咒誦念經文的巫女的團團包圍下它竟然顯得有幾分可憐。努力掙扎出泥土之上的半截身子上滋滋啦啦的冒着青煙,一隻利爪在光禿禿的腦袋上胡亂而又徒勞地遊走着一會兒捂着那雙赤紅的眼睛一會兒想要堵住殘缺不全的耳朵,另一隻利爪則不停地向外抓撓着、揮舞着,嘴巴里也沒有了之前的那些叫嚷與嘶吼只剩下一陣陣衰弱的哭啼、哀求和慘叫聲。
梅林自然是聽不到也看不到這一幕,而能夠聽到看到活屍的表現的巫女們則絲毫沒有理睬它,她們只是加大了誦經的音量並且伴隨着梅林的步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痛苦掙扎之中的活屍。
活屍的表現顯得愈加痛苦了,它緊緊蜷縮成一團一雙手爪胡亂地在直冒青煙的身上來回遮擋着,嘴裏更是發出了一陣又一陣似是孩童一般的痛哭和哀求聲,那真真切切的哭泣與哀求聲悲切淒涼似乎有着無盡的酸楚令聽到的人都不禁感到揪心乃至落淚。
這不,兩位大概才十歲出頭的小巫女就受不了這陣哭聲的蠱惑了,她們原本的一臉堅毅漸漸軟化變成了一種迷茫的、虛假的悲傷,手中的符咒悄然滑落嘴中的經文也開始變得斷斷續續乃至完全停了下來,而後她們竟然一先一後跌跌撞撞的脫離了大部隊向着那具蜷縮着的活屍走去。
另一位年長些的巫女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們兩個的異狀,顧不得許多的她連呼喊都沒來得及發出一個箭步就衝到了兩個小巫女的身後伸出雙臂將她們攬進懷中。可是已經被抱住了的兩個小巫女卻仍在執迷不悟地向着活屍靠近着,年長些的巫女奮力拉扯着她倆把她們向後拽去。
可是就在這時,她們三人卻猛地停止了一切的動作。緊接着三位巫女不約而同的開始大口的嘔着烏黑的血漿,她們的身體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收縮着。年長些的巫女瞪大着她那雙原本神采奕奕現如今卻逐漸黯淡的眼眸看向自己的小腹處,在那裏一隻爛泥狀的大手已經穿透了她的腹腔正在貪婪的吮吸着她的血肉,而被她抱在懷中的兩個小巫女則是被穿透了胸腔……
周圍的巫女們並沒有採取什麼實質性的舉措來救援這三位可憐的巫女,她們用近乎冷漠的態度看着她們三人被那隻爛泥一般的大手吞噬乾淨只留下三件沾滿血污的白衣緋袴。吞吃到了新鮮的血肉似乎終於是讓活屍有了些精神,它也放棄了繼續表演和偽裝轉而繼續揚起身軀嘶吼着咆哮着,那隻爛泥般的大手四下里抓撓着,一次又一次撲向那些把它團團包圍了的巫女們,只是這一回無論它怎麼努力也沒有辦法再碰到任何一位巫女了。
活屍咆哮着,那隻舞動着的爛泥手也憤怒地抽動着,那隻彷佛不停流動着手掌的掌心上竟然浮現着一張張痛苦的面容,而那三位剛剛被吞噬了巫女的臉龐似乎也身在其中。
梅林一步又一步的接近憤怒之中的活屍,每當他踏出新的一步縮短他與活屍之間的距離時那具活屍的手臂所能碰觸到的地方也會隨之變得更小。當活屍的爛泥手掌和陰森鬼爪已經幾乎沒有了多餘的活動空間的時候,活屍終於安靜了下來,它轉過它的身體用那雙空洞的赤紅眼眸死死盯住仍在緩步向它靠近的梅林,喉嚨里醞釀着一陣陣低沉的咆哮聲。
突然,爛泥手和鬼爪同時刺向了梅林,帶着似是有生命一般的憤怒、帶着一陣陣陰鬱並活動着的陰森氣息狠狠抓向梅林,卻仍然是在離梅林的身體只剩下一點點距離的時候再度無法前進,碰不到他、抓不到他、殺不死他。
梅林繼續前進着,直面着活屍的咆哮,直面着活屍的利爪。直到活屍那雙更像是爪子多一些的手馬上就能抓到他的鼻尖時才停了下來。
【就在這裏吧,】巫女小姐的聲音繼續肆無忌憚的在梅林的腦海之中迴響着,【請待在這裏一會兒,不要亂動哦。】她輕柔地說道,【只要稍待一會兒就可以了……】她的小手似乎是帶着一點點的不舍慢慢地離開了梅林的肩頭,她本人也緩緩地向後退去。
周圍的巫女們開始大聲念誦着古老而奇妙的經文,同時也迅速而默契的默默排列起神秘的陣列,盛裝的巫女小姐則退到了一個相對中心的位置站好,她的視線一直注視着不遠處的梅林沒有一點改變。等到隊列完全排列好巫女們全都準備就位之後,盛裝巫女輕柔地舉起右臂自頭上將束縛着長發的赤色丈長摘下任由順直的黑色長髮隨意散落,而後取出腰後的金銀扇和腰間的鈴鐺拿在手中。
「叮鈴鈴~」
她頑皮地晃動了一下手中的鈴鐺,金銀扇也隨之轉動了幾圈。以她的動作為信號其他的巫女們也紛紛拿出自己的樂器——尺八、三味線、樂琵琶、鈴鐺、小太鼓……巫女們似乎是把這裏當成了演奏音樂的地方,開始盡情吹彈敲打着自己的樂器合奏出一曲幽雅、悲壯的曲調。
音樂響起,盛裝巫女開始動情地舞蹈起來,神樂開始了。
梅林呆呆地站立着,安靜地等待着。他已經多少能夠從渾沌的思緒之中理順事情的脈絡了,可是越接近真相卻讓他更不敢去碰觸它,他對它無能為力更是幫不上一點忙。他只得這麼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等着、呆呆的不做什麼。
相比較特別安靜的梅林,活屍就顯得格外憤怒和不平靜了,隨着神樂的開始它躁動的更加顯著了,奮力的咆哮、嘶吼乃至詛咒,狂躁地抓撓、翻轉甚至自/殘。隨着神樂的進行活屍的掙扎變得越來越虛弱和無力,它的身體也開始一點一點的分崩、剝落、破碎,而從那些破開的傷口之中一道又一道黑漆漆的煙氣正不停向外升騰着、消散着……
活屍顯然正在消失,一點一點、一片一片、痛苦萬分又無比怨恨的從這個它本就不該存在的世界之中消失。但是它卻十分眷戀這個世界,眷戀這個根本不容許它存在的世界。它仍在採取一切它所能採取的辦法掙扎着存在於這個世界。
「不……不甘心……」
「明明……明……就……快……」
它奮力地說着話,可是越奏越響亮的音樂和盛裝巫女熱烈的舞蹈卻完全掩蓋住了它的聲音、掩蓋住了它最後的掙扎。
「總是……差……一……點……」
當彷佛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完幾個零散的字詞之後活屍猛地撲倒在地,它的脊背瞬間炸裂開來從其中不停湧出一陣陣漆黑的煙氣,其中似乎是盤旋着一個個似是人形的扭曲身影,這些濃郁的黑氣不停升騰着很快就鋪滿了石室的天花板並開始逐漸向下沉澱。
「撲通!」
一位正在吹奏尺八的巫女仍保持着演奏的姿態栽倒在地面,她的身體之中突然升起一道白光,伴着這陣白光一大片黑煙化為了虛無。
「撲通!」、「撲通!」、「撲通!」
又是幾聲身體栽倒在地所發出的沉悶聲響,同時又是一片片黑煙化為了虛無。演奏之中的巫女們不斷有人栽倒在地,而石室天花板下聚集的黑煙也逐漸被驅散開來消失於虛無。當巫女們接二連三栽倒了超過三分之二之後盤旋在她們頭頂的黑煙也僅剩了最後一小縷,那小縷漆黑的比最深沉的黑暗都要更黑的黑煙慌張地四散亂飛、四處亂竄,一次又一次試探着沖向地面但最後卻又無可奈何的飛回了天花板之下。
已經舞動的滿頭大汗的盛裝巫女突然停止了舞蹈,她抬起頭注視着那縷小小的黑煙,臉上儘是平靜和淡然。
【感謝您……】她對梅林「說」道:【因為您的幫助我們才能有機會消弭掉我們在過去所犯下的錯誤,我們才能有機會終止掉這場荒唐的鬧劇……】她將手中的金銀扇和鈴鐺扔在地上,【也感謝您讓我最後的時光過的十分快樂……】她舉起手臂開始褪去自己的衣衫,【我只有最後一個請求:請別忘了我。好嗎?】
梅林怔住了。
【記得我,等着我……】巫女的聲音至此戛然而止,就如同她的聲音悄無聲息的在梅林腦海之中響起一般,這個清亮婉轉的美麗聲音悄無聲息的逝去了。
梅林猛地轉過身子,用他那雙根本就看不到東西的眼睛看向身後,在一片模糊之中他看到了一雙好看的大眼睛,明亮、無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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