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鴻亂 第四十一章 臥龍峰

    「這天下若好,何來群起的義士,何來復唐滅梁的口號呢?」嫦素娥傲眉冷蹙,單薄的身子倚靠在紅柱上,看不出半點狼狽的模樣。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朕會讓仙子看到的,會讓仙子看到一個祥和的盛世,朕說到做到,薛將軍,我們走吧。」朱友貞上了戰馬,口中竊語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也許朕不是你口中的昏君,也許朕不是你想的那般不堪,只要仙子和朕說,朕什麼不能給你,又何必如此的大費周章呢?」

    「走?我們就這麼走了?她可是陛下欽點的反賊,是諸天教凌霄宮的一宮之主啊,此女不可不除!」薛舒玄錯愕的望着朱友貞溫軟如水的眼,不由得的搖了搖頭,他大手一揮,神策軍便已向着九重天的方向揚長而去了。

    不知走得幾日,神策軍已是人困馬乏了,金鐵的摩擦之音迴蕩在望魂崖的千溝萬壑,遙見蒼幕晦暗,群峰幽然若鐵,暮靄隨着征塵微微泛起,將群山隱於虛無。

    朱友貞不急不緩的勒緊韁繩,他側頭俯瞰望魂崖下,依稀見到崖底石筍林立,恍若刀山劍林一般,崖間似有腥風拂面,不知多少人骨葬於此間。

    他拭去兩靨風塵之露,緊緊跟在神策軍統軍薛舒玄馬後,他騎術不佳,生怕一不留神連人帶馬一併跌落崖下。

    「薛將軍,這裏便是馮道的隱居之所,號稱九重天的臥龍峰?」朱友貞雖是身披重甲,但仍能看到兩肩纖細的輪廓,那份源自骨子裏的柔弱與稚嫩,全然不似一個習武之人,他遙指不遠處驀然突起的一座孤峰,讚賞道:「臥龍峰果然超然物外,仙氣十足!」

    「想不到陛下還有此等閒情逸緻,難得,真是難得啊,哈哈……」薛舒玄大笑道:「陛下可曾聽到琴音?此音由臥龍莊內傳出,想必馮道正在莊內焚香撫琴,此人號稱五絕之首,自比諸葛臥龍,我觀此人亦是個欺世盜名之徒。」

    朱友貞稜角分明的臉上寫滿了莫名的神色,他雙目純淨,毫無果決的帝王之氣,仿佛生錯了人家,不解道:「薛將軍,何出此言?」

    「馮道既是未卜先知,又怎會在臥龍莊裏等着我們去殺他?神策軍兵分八路,早已將臥龍峰圍得水泄不通,縱使飛蛾也休想離此半步,更何況是個裝神弄鬼的文弱相士?這五絕之首,言過其實爾!」薛舒玄一馬當先,其後重甲密集若牆,二人談笑間已至主峰之側。

    此地名曰「望魂崖」,其崖九落,因高低無序,故有九重天一說,而這九峰中唯獨臥龍主峰最為高聳筆挺,其餘八峰甘當陪襯,呈現環抱之勢,一立萬載。

    薛舒玄以馬鞭點數其餘諸峰,依稀可見人頭攢動,冷芒熠熠,「哼哼……望魂八峰皆有重兵嚴守,馮道縱有通天之能,也休想活着離開此地,薛某倒要看看這待宰的羔羊其鳴何哀?」

    薛舒玄左臂平舉,眾皆止步,神策軍步履整齊劃一,只聽得一聲悶響,而後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山徑中塵沙未散,使得暮靄變得愈發殷實渾厚,軍士們只覺得此處詭譎神秘,後脊正逐步發麻,沿着脊骨滲入了腦髓,呼吸亦變得遲緩異常,只能聽到由臥龍峰傳來的琴音,飄渺悠揚,猶聞天籟。

    「但願盡如將軍所料。」朱友貞喜形於色,而後望向臥龍主峰,雙目逐漸木訥起來,「主峰如此險要,縱使神策雄兵數萬,卻又如何可攀?」

    眾人舉目遠眺,只見臥龍主峰毗鄰望魂諸峰,峰頂高逾丈許,僅僅與八方神策軍百步之隔。但此峰孤立插雲,恍若擎天一柱,四周無有依傍之位,且崖壁異常扭曲,呈螺旋狀,仿佛八條墨龍扶搖直上,想來臥龍峰便是由此得名。

    「沒有懸梯,朕怎麼上去呢?非是輕功絕倫者,莫能至也!臥龍峰如那天外樓閣,看似觸手能及,卻是遙隔千里,薛將軍,這可如何是好?」朱友貞滿眼的錯愕神色,急道:「快……快看,那是什麼?」

    暮靄重重,仍能看到八顆巨岩龍頭栩栩如生,竟然與峰頂平齊,就這樣朝着八個不同的方位齜牙吐舌,龍頭口中驀地有「污泉」湧出,是時狂風肆虐,攪擾得「泉水」上升下旋,細雨般濺落在朱友貞的金盔之上。

    此泉並非透明之物,不知是鮮血還是積存萬載的山澗晨露,沿着金盔散落眉端。朱友貞只覺得一股股腥臭之氣充斥着鼻吸,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在其俯瞰仰望之餘竟是伴隨着一陣暈眩,未及反應,已是摔於馬下。

    「啊……」朱友貞驚恐萬分,他話音未落,又是「噗噗」聲響,八道鐵索由石龍口中激射而出,鐵索勢如雷霆,聲如怒濤,直震得山體不穩,萬千碎石簌簌滾落崖下。

    鐵索烏黑,上面佈滿了淤泥鏽漬,正中望魂崖的吊環後環繞了一周,復又送入石龍口中,前後僅在瞬息之間。

    龍口緩緩閉合,顯然已將鐵索固連牢靠。驚風掠過,鐵索隨之左右的搖晃,一時間星火四濺,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響,恍若地獄的哀嚎。

    原來臥龍峰是以八道鐵索與望魂諸峰相連,每道鐵索被賦予了卦象的含義,名曰「八卦往生索」,平素收於龍口之內,每日酉時岩龍「復甦」,鐵索便可自行運作。

    八卦往生索上置辦了「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個銀匣,銀匣內有書簡、筆墨,可將僱主詢問事宜寫入書簡,並與匯票文牒一齊放入銀匣之內,通過八卦往生索傳至臥龍莊,若是詢問事宜與八卦屬性相符,且報酬喜人,詢問之事無有不復。

    「陛下小心!」神策軍一哄而上,十幾雙手將朱友貞攙扶起來,此處地勢陡峭,加之山體的震動,若是軍士晚來半分,朱友貞必會滾落崖底,摔得屍骨無存。


    朱友貞收定心神,搖手驅散眾人,他勉強起身,而後琴音清達入耳,平淡處安靜致遠,高亢處鏗然有力,朱友貞沉浸其中,似乎忘卻了方才的狼狽之態,嘆道:「此樂不疾不徐,可謂是太古之音,清冷入仙,真是玄妙啊!」

    朱友貞怯懦那份未知的恐懼,卻又感到一種莫名的蠱惑,在那幾乎沒有人跡的巔峰問道撫琴者,究竟是何等的莫測高深。

    「陛下實乃愛樂之人,在這生死關頭仍是不忘寄情於弦,起這遠古之思,薛某真是生平未見吶。」薛舒玄話語酸澀,略有譏諷之意,「若不是四星連珠,陛下定會將馮道收於賬下,共論天道人心吧?」

    「若能如此,豈不美哉?」朱友貞側耳聆聽臥龍莊內悠揚的琴音,他朗目微熏,顯得極度痴迷,「薛將軍戎馬一生,對用兵伐城之術融會貫通,但在音律上難免捉襟見肘,你終是無法體會朕的心境,不可喻之,不可喻之啊!」

    「薛某行伍出身,乃是粗鄙之人,自不比什麼公子王孫。」薛舒玄翻身下馬,大笑道:「哈哈……所謂耕當問奴,織當訪婢,薛某對於樂理實是狗屁不通,陛下聽歸聽之,但凡事要多留些心思,九重天機關重重,迷霧障眼,四野更是廖無人煙,多半是馮道老兒在這兒裝神弄鬼,欲擺上空城之計,企圖嚇退薛某的數萬精兵!」

    「薛將軍有所不知,這撫琴極是講究,它需要一處安靜的所在和一顆沉穩的心,九重天水光雲影,時聞鳥語蟲鳴,正和了琴曲之意,並非馮道有意為之。」朱友貞來到了八卦往生索前沿,望魂崖就此裂開,向前再無可行之路。

    於此不遠處,各落諸峰隱於霧中,恍如一幅潑墨山水,時有時無,朱友貞就這樣坐於崖邊,開始撫摸起腳下的黝黑鐵索,感受到那份刺骨的冰寒,而後細細得端詳起來。

    忽見鐵索下端掛有銀匣,銀匣雕工精美,質感沉重,上書「離匣」二字,不曉得內置何物?

    「馮道老兒雖是文人,卻也不容小覷,薛某倒要看看布衣神相是否有着真才實學。」薛舒玄以長劍挑開離匣,俯身在匣里奮筆疾書,而後合上機括,在望魂崖上佇立良久。

    「乾為天坤為地,坎為水離為火,薛將軍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寫入離匣,可有深意?」朱友貞話音未落,只聽得聲聲巨響,八道鐵索竟然同時晃動起來,鐵索疊加在一起,通過吊環開始急速旋轉,銀匣就這樣遠離了崖壁,正一寸一寸的被峰頂的巨岩龍首吞入口中。

    龍口開闔間「血」霧如泉,無名之水散落在八方神策軍的重甲上,此物似血非血,似油非油,軍士只能嗅到一股異味,極似腐爛的氣息。

    「薛某隻是想讓神相看到我的生辰八字,他若算出今日命喪我手,不知這琴曲是否會由喜入悲呢?」薛舒玄定睛望去,只見八卦往生索扶搖直上,仿佛由望魂崖升起的黝黑虹芒,直通霄漢,他高呼道:「琴音未絕,銀匣竟能自動收回,難道臥龍峰里還有別人?」

    絕壁塵沙漫天,眾人只能看到臥龍峰高聳的輪廓和臥龍莊內斑駁的圍牆,鞭子似的多節竹從牆垣間垂下,宛若一雙雙人手一般,向着凡塵伸出地獄的邀請。

    夕陽如血,無時無刻不在昭告着生命的消逝,一炷香的時間隨着薛舒玄踱來踱去的腳步聲隕落在風中,而峰頂琴音不絕,依舊是高山流水,柔美如斯。

    朱友貞將金盔取下,露出了一臉的憔悴,「薛將軍寫下生辰八字,難道是要等着神相以獸皮回書嗎?」

    「正是如此,但薛某等不得了!」薛舒玄性格急躁,立時扶住鐵索,欲爬至臥龍峰頂,鐵索觸手冰寒,直欲穿透皮肉,與指骨相連,「陛下小憩片刻,薛某定要面見馮道,看看他是人是仙,是佛是道?」

    「這……」朱友貞欲言又止,他首次帶兵毫無經驗可言,若無人從旁指點縱使雄兵百萬亦為一灘散沙,他深知自己的不足之處,哪裏捨得讓薛舒玄以身犯險,於是顫聲道:「薛……薛將軍,何必如此呢?」

    「薛某若是一去不回,陛下只管以亂箭焚之,莫管薛某死活,若是馮道無能,薛某僥倖逃得此劫,還望陛下為薛某人加官進爵。」薛舒玄幾個縱躍,人已到了半空,隨即揮臂高呼,「弓弩手準備!」

    五字出口勢若驚濤拍岸,八路神策軍如夢初醒,紛紛提箭搭弦,箭簇上裹有粗布,並浸染了松脂魚油,前軍火束熊燃,已是蓄勢待發了。

    四面八方的烈火照亮了晦暗的蒼幕,薛舒玄雙目炯然,看準了臥龍莊的方向,轉眼已入牆垣之內。

    圍牆極是高聳,恍若林立着的僵冷屍骸,擋住了群峰炙熱的焰芒,薛舒玄點地無聲,重甲反射出的詭異流光逐漸向着遠處蔓延開去。

    他四下里張望,依稀可見腳下石砌遮滿了碧油油的浮萍,雙腳仿佛踏在冰面之上,立足難穩,而身周霧氣繚繞,雜木叢生,僅見十步之距,全然不似人間應有的氣象,只聽得琴音裊裊,依舊悠悠不已。

    薛舒玄心下暗道:「真是奇哉怪也,此地烏煙瘴氣的,哪似世外高人的隱居之所?臥龍莊遍地浮萍,杳無人煙,顯然是疏於打理、荒廢經年的一處深山死宅,難不成馮道有何用意?老匹夫裝神弄鬼,究竟耍得何種手段?」

    他一路上循音而走,步履行得極是緩慢,兩側竹林沐於重靄,清泉環繞其間,給人以說不出的幽遠靜謐,而此時卻在詭譎星光的照耀下變得異常鬼厲。

    「前方總會有出口。」薛舒玄心中盤算着,果不出所料,在迷霧的盡頭,密集如織的多節竹裂開了一道缺口,陰風拂過,吹散了障目之氣,赫然現出了一座巨大的古宅。

    古宅肅然獨立,其上殘缺的琉璃瓦經年累月,變得黯淡無光,已然成了竹葉的墓場,積水如淵,其下卻環繞着骨白薄紗,而當中匾額高懸,「臥龍」二字紅得扎眼,與九重天凝重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似乎一面是生,一面是死,令人捉摸不透。



第四十一章 臥龍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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