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羿立顧不上去意外齊傑的武道修為,他蹲下身子用手扶起時東敏的後背,伸手去搭這位時家老祖的脈搏……
沒脈?羿立驚愕的低頭看向時東敏的胸口,心口位置完全塌陷,剛剛她中的這一擊,不只是重傷……而是奪命的一擊!
時東敏的心被那一拳打成了肉醬!
「時……時老……」
羿立頭皮發麻手腳冰涼的從懷中摸出一個紫色的藥餅,用手用力一攥!將藥餅攥成了粉末,那蘊含在其中的紫色藥氣,被這一攥給生生捏壓了出來。
藥氣,順着時東敏的鼻腔鑽入到她的體內,那本來慘白的面色有了一些血色。
很好!管用!羿立心中先是一喜,隨即……心中的喜悅又快速消失。
脈搏……沒有回來!時東敏斷掉的骨頭在恢復,但是那顆心!被打成了肉泥的心,卻無法用藥氣治療恢復。
如今的血色,不過是藥氣在勉強幫她續命,而且還不可能長時間續命,這是死前的最後時光了。
死亡……死亡……
羿立壓不住後背湧起的那一股冰涼的寒氣,出道以來也接觸過很多死亡,可那都是敵人的死亡。
如今,有一個自己人的生命正在消失,而自己卻沒有辦法去留住她……
「對不起啊……」時東敏張了張嘴,老臉上浮現出淡淡的苦澀:「沒有幫到你……」
對不起……羿立腦海中一片空白,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啊!如果我不請你到我們羿家,你的名字也不會又一次在十鎮二十一鄉再次冒頭,也可能就會躲過上煙州第一王家的追捕了。
時東敏又張了張嘴想說什麼,鮮血卻搶在話音之前涌了出來,把那本來要說的話給淹沒在了其中。
「奶奶……奶奶你怎麼了?」
時肖全手裏還拿着給羿立買來的糖葫蘆,他站在時東敏的身前,看着時東敏連連吐血,當日家族被滅時的場景,又一次出現在了腦海中。
痴人,卻並非瘋人!
他們的世界很簡單,但也還是懂得很簡單很簡單的一些道理。
比如……死亡。
時東敏看到身旁一臉慌張的時肖全,她笑了起來,即便生命在從她的身上快速流失,即便每一秒過去,她便距離死亡更近一大步,她的臉上依然帶着慈愛的笑。
她抬起手,想去觸摸一下時肖全的臉。
時肖全站着,手拿大串的糖葫蘆呆呆站着,眼睛裏都是驚恐。
「姓齊的,有藥沒?我中了老東西一拳,受了點傷。」王鋒的聲音里藏不住的得意。
時肖全聽到這聲音,把憤恨的視線投在了王鋒的身上。
「壞人!你打我奶奶!我打你!」
時肖全一手抓着糖葫蘆,一手握成拳頭衝着王鋒沖了過去,毫無章法的要去打時肖全。
「羿雲!攔住他!」羿立懷抱時東敏大聲發出命令。
羿雲展開身法直追時肖全,王鋒看到時肖全衝來,冷笑着反踏一步走近時肖全,很隨意的一腳踹中時肖全的小腹,將他踹的倒飛出去。
「傻瓜也敢來找我麻煩?」王鋒發出一聲不屑冷笑。
羿雲這一刻才追上,他張開雙臂接下被踹飛的時肖全,扭頭對羿立投去抱歉的眼神,自己沒有完成好對方交託的事情。
時肖全落在羿雲懷裏,張嘴還是吐出了些鮮血,疼痛令他的面部肌肉都變得扭曲,淚水控制不住的從雙眼不停噴出。
即便如此,時肖全還是努力的揮動着那沒有拿着糖葫蘆的拳頭,大聲哭着喊道:「你打我奶奶,我打死你,你打我奶奶……我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時東敏靜靜的看着羿立,胸口喘息漸漸變得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她的最後一次呼吸。
咳了一口鮮血出來,時東敏眼顯抱歉的看着羿立:「年輕人,抱歉啊……說是幫你家……結果卻連累了你家不少。」
「時老……」
「聽我先說吧,畢竟我沒多少時間了。」時東敏虛弱的聲音打斷了羿立的發言:「我死之後,別跟王家再起衝突了。感謝你看得起我這老太婆,也謝謝你之前對我的維護……」
時東敏一口氣說了很多話,身子更是虛弱,她重新聚集了一下力量才接着說道:「我答應你的事情沒做到,本沒臉向你提什麼……什麼要求……」
「我會照顧時肖全,我會治療時肖全……」
時東敏笑着把頭一點,又一搖:「謝謝,幫我照顧好他,但不要治好他的痴病。」
不治療痴病?羿立意外的望着時東敏,懷疑對方是不是受傷太重,所以意識已經開始不清醒了?
「他現在痴傻,過些日子便忘記了。若他清醒……」時東敏咳嗽了數聲,情況變得更加虛弱:「他會牢記一輩子,一生都活在仇恨之中。王家太強了……他打不贏的……」
「好!我照顧他一生!有我在,他便會活的很好!」羿立點頭應下:「我若死掉,我家人也會照顧他一生!」
時東敏臉上出現滿足的笑,她用力的抬起眼皮想要看清那被羿雲抱着的時肖全。
「羿雲,把時肖全帶過來。」羿立提高了聲音。
時東敏給了羿立一個感謝的眼神,現在的對她來說,多說一句話,多說一個字都是一件很要命的力氣活。
「奶奶……奶奶……奶奶別流血……」時肖全跪在時東敏身旁大哭着:「奶奶……奶奶快點好……快點好……」
時東敏笑了笑,孫子雖然是個痴人,卻有着一顆非常純粹的人心,即便是痴人,也依然知道什麼叫做孝順,什麼叫做親人,這還不夠嗎?何必要讓他不再痴下去?
「肖全啊……以後要聽羿立的話,要對羿立好……」時東敏氣若遊絲的交代着最後的事情。
「肖全聽立哥哥的話,聽立哥哥的話,奶奶別死,奶奶不要丟下肖全。」時肖全的嘴裏都是眼中留下的淚水,聲音中帶着乞求的可憐,小腹挨的那一腳令他疼的連連咳嗽:「奶奶……咳咳……奶奶別死……奶奶……」
「疼嗎?」時東敏憐愛的看着時肖全的小腹處說道:「奶奶不是給你買了糖葫蘆了嗎?疼,就吃一顆……」
「肖全不疼,肖全不疼,奶奶別死,肖全就不疼……」時肖全把腦袋搖晃個不停,他轉身看向羿立:「立哥哥,救救奶奶……救救奶奶……奶奶說你是嵐海最厲害的……救救奶奶……肖全給立哥哥磕頭了……」
時肖全跪在羿立面前用頭不停的撞擊着地面,每一聲都如同撞擊着人靈魂的大鼓,每一聲都猶如世間最重的拳頭,轟砸着羿立的胸口。
憋悶!一股無力感而產生的憋悶,堵在羿立的胸口,他想要大吼,卻發現吼不出聲,他想要去打死王鋒,齊傑卻早已經站在了兇手的身旁,撐起了這最為巨大的保護傘。
無力!羿立發現自己第二次感覺到自己的無力,上次是面對霸道的羿戰宇。
而這次!則是面對龐大的上煙州王家!面對強大的齊傑!面對着生命正在流逝,自己卻只能眼巴巴看着,毫無辦法阻止時東敏死亡的無力。
咚
咚,咚
咚,咚,咚……
時肖全的腦門磕出一片的血污,他就那樣不停的磕着,祈禱着奇蹟能夠出現,那聲音震撼着在場所有羿家武者的心。
「對不起啊肖全……」羿立咬着牙,話時從牙縫中硬生生擠出的,他不硬擠,那種無力令他連聲音都散發不出:「對不起啊肖全……立哥哥救不了你奶奶……」
「肖全,來……到奶奶身邊……讓奶奶在看看你……」
時東敏的話喚的時肖全向她靠近,她抬起的手剛剛離開地面,想要去觸摸時肖全的臉頰,做出平日裏經常都會做的愛撫,卻還沒有觸碰到他的面頰,便再一次落回到了地面。
砰……
很輕微的一聲悶響,卻猶如雷霆的轟鳴,響徹在羿立的腦海中,那是一個人生命里,製造出的最後一次聲響。
「奶奶……奶奶……奶奶醒醒……」
時肖全的哭喊聲,明明距離羿立很近很近,卻又像是很遠很遠,飄渺的聲音是那樣不真實。
「羿立啊,學武是為了什麼?」
羿星曾經多次問過羿立的一句話,又一次在羿立的腦海中響起。
「學武?自然是為了厲害了!」
「學武?為什麼要學武?大哥學武就好了啊。」
「學武,是為了成為武帝嗎?」
「學武?哥,我想學武,我想給你報仇,我想打贏羿戰宇,把他打廢!讓羿門王族的人知道,不要隨便去欺負別人!」
「哥,學武到底是為了什麼?」
「哥,你這也算答案嗎?為什麼學武,要問自己?」
「學武……是為了什麼?」羿立看着懷中死去的時東敏,是啊!我學武是為了什麼?打倒羿戰宇?那打完他之後呢?我學的這身武功,難道是為了羿戰宇而學的嗎?
不是,不是……我學武……我學武是為了保護我身邊的人,不再發生像今天這樣的事情。
世上太多人習武!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太多!我的目標從來不是成為武帝。
保護身邊的人!學武便是為了擁有強大的力量,強大到足夠保護身邊親近的人!通海境大圓滿不夠,那麼我就練到六鎖境大圓滿!六鎖秘境大圓滿還不夠,那麼我就練到八門奇境大圓滿!八橋神境大圓滿!甚至更上層我不知道的修為!若只有成為武帝,才能夠保護身邊所有親近的人,那麼我就要成就武帝!
齊傑盯着羿立,這個懷抱死屍的年輕人,身上的氣勢在變,變得越來越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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