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跪在原地,
手中,
還拿着匕首,
她的身上,似乎沒有留下太多恐怖的痕跡,
但是在這裏,
已經可以用肉眼清楚地看見在其身體之中,有一道無比殘破的靈魂,殘破得如同暴風雨中的茅草屋,隨時都可能散架。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龜龜,
怎麼整得這麼慘咧?
不過老道也沒有太過意外,上次許清朗師傅被解決大家都得以從幻境中出來後,老道也注意觀察了一下其他人,看起來都挺慘的,甚至連自家平時沒心沒肺慣了的小猴子都躺床上昏迷了許久。
大家肯定在幻境裏遭受了很大的折磨,雖然他本人難以感同身受,畢竟他上次只是吹了一整天的風,除了有點要感冒的架勢也沒其他的感覺。
只是,
這個女娃子在老道心裏頭評分這麼高,
一上來就要堅定保護自己的樣子,
看着她變得這麼慘了,
老道心裏還真有些不是滋味。
唉,
她到底是做了啥子孽哦,怎麼這麼倒霉咧?
外頭,
黑色的颶風還在不停地旋轉着,四周的景物也在開始被撕扯出視差感,就像是一幅畫卷,正在被人用力地拉扯着。
諦聽沒上來,
但諦聽的憤怒卻表達了出來,
這一次,
諦聽的懲戒比上次重了許多。
「咔嚓…………」
宛若布匹被撕裂的聲響,
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破碎起來,
一道道裂紋出現在了空中。
慶艱難地站起來,
她認真地看了看老道,
而後身形又是一個踉蹌,
伴隨着周遭一切的破滅,當白色的光芒再度照射進來時,慶身形一陣搖晃,重新跪伏在了地上。
老道趴在她跟前,下意識地回頭一看,發現自己二人又回到了酒店裏。
而在前面不遠處的角落裏,
那個把自己整得跟一隻白猴子一樣的老太婆正直愣愣地站在那裏,身上開啟了飆血模式。
就像是個花灑一樣,身上被開了好多個洞洞,鮮血四射。
老頭兒在旁邊都看傻了,
想要上前做些什麼卻不曉得自己應該怎麼做。
他看似很精明,似乎每次出來都能給自己想要報復的人帶來些驚喜,但實際上,他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仿佛每一次的重生回來,只是為了讓自己嗨一把。
也因此,
他的短板也很明顯,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老太婆是誰,
但他真心地為她去焦急,
這種感覺,他也曾承受過,但自己那時候並沒有這麼的難受,也沒有這種情形出現,事實上,上一次自己回來時,在遭遇到這種「卡殼」的情況後,乾脆放下一切全身性地準備拼刀子去了。
但她應該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導致這次的影響對於她來說,格外地嚴重。
「她咋滴了?」
老道繼續匍匐在地上,
像是一個在戰場上戰鬥的士兵,
而且是堅決不想爬起來衝鋒的那種。
慶咬了咬牙,
她很難受,
腦袋一陣眩暈,
靈魂更是被自己剛剛切割得近乎四分五裂,
在這個時候,她還能維繫住自己的意識不崩散已經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她重新站了起來,
匕首緊握在手,
面對老道的疑惑,
她沒準備去回答,因為她也不清楚。
事情轉變地太快太快,也太讓人眼花繚亂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稀里糊塗來,又稀里糊塗地去。
只是,
當眼前的這個老太婆身上的毛髮被血污完全沾染後,宛若一個洗了澡的人出現,之前那白色的毛絨絨所形成的遮擋失去了其原本的效果。
這不是……猴子!
慶皺了皺眉,
但她此時的狀態已經無法支撐她去繼續思考了,
靈魂的嚴重受損讓她現在仿佛一個極度渴睡的人,這個時候,想再去深思熟慮或者分析什麼問題,實在是有些過於強人所難。
她現在能做的,也知道自己應該做的,就是殺了眼前的這兩個人。
匕首舉起,
她動了,
速度沒之前那麼快了,
卻依舊帶着風,
氣勢沒之前凌厲了,
卻依舊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
趴在地上的老道忍不住地在心底鼓掌,
女娃子,
好樣的,
弄死他們,
上吧,女娃子!
其實,
現實里一直充斥着這種定律,
那就是,
一般充當攪屎棍角色的人,他往往真的一點都沒有自己是攪屎棍的自覺。
就比如,
現在的老道。
…………
慶來了,
老太婆沒能把她殺死,
那麼自然得承受來自她的反擊,
執法隊的人,永遠都有着這股子的瘋魔狠厲勁兒。
老頭兒扭過頭,
再度看了一眼模樣很悽慘的老太婆,
叫了一聲,
沖向了慶。
「噗!」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些類似的句子和詞彙在此時都可以一股腦地砸在慶的頭上。
因為老頭兒一個照面之下,
就被切割成了兩半,
一回合都沒能堅持下來,
然而,
慶的身子也是一陣踉蹌,沖勢一緩,摔倒在了地上。
而後,
她用自己的一隻胳膊強行撐着地面,企圖再度爬起。
被切割成兩半的老頭兒身形開始消散,
很快,
在那個角落位置,
又出現了老頭兒的身影。
但這一次老頭兒不再是又虛弱了這麼簡單,出來的老頭兒,居然只有上半截身子,像是一個出了車禍失去雙腿的殘疾人士。
老頭兒也有些震驚,也有些無措,而後,用更為擔憂的目光看向自己前方的老太婆。
已經噴了很久血的老太婆這會兒也慢慢暫緩了噴泉模式,
似乎是身體內的鮮血慢慢地乾涸了,
也是,
噴了這麼久了,
地板上一大片的面積都是她的鮮血,
就是一頭血牛也經不起這種耗法兒啊。
「噗通!」
老太婆跪了下來,
聲音很大,
又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了下來。
「嘩啦啦…………嘩啦啦…………」
密集的碎裂聲傳出,
酒店地板當即龜裂了一大片。
老頭兒雙手抓着地面,匍匐向老太婆。
他還是記不起來她是誰,也不清楚她到底和自己是什麼關係,但他心痛,真的很心痛,看見她這個樣子,他心底萬分煎熬。
然而,
現實終究是現實,
至少在這個地方,
無論是堅強地重新站起身的慶,還是繼續匍匐在那裏的老道,
都沒有任何被偉大「愛情」震撼和感動的感覺。
若非忽然出現的詭異意外,可能老道和慶已經交代在這裏了,在這個時候,哪還有心思去心疼其他人?
慶又站了起來,
躺在後頭的老道恨不得對這個女孩兒豎起大拇指,
擦咧,
這女娃子當真是打不死的小強!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慶走到了老太婆的面前,
半舉起匕首,
「不要!!!!」
老頭兒發出了一聲怒吼,
然而,
慶不為所動,
手起刀落,
老太婆的腦袋被直接切割了下來。
無頭的屍體跪坐在地上,
一陣前後左右搖晃,
到最後,
還是頹然地倒地,一道道黑煙從脖子傷口位置升騰出來。
老頭兒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卻無法阻止。
他用惡狠狠地目光盯着慶,盯着這張小女孩的稚嫩面龐,宛若當初書屋的人將他殺死時那般,但這一次,他自己心裏都清楚,
自己,
沒有下一次了,
雖然不曉得自己一次次地死不了,一次次地死而復生具體是因為什麼,但他卻明白,肯定和這個老太婆脫不開干係。
現在,
老太婆被結果了,
那麼,
以前一直痛恨死不了,高呼着死不了也是一種痛苦折磨的他,哪怕想要再拼着痛苦一次回來報仇的機會,也沒了……
老頭兒曾無數次地幻想過自己的最終結局,
但他沒預想到,
竟然會是這般,
稀里糊塗,卻依舊無比難受。
沒有半點解脫的快意,
反而是一種深深的恐懼,
他將帶着無盡的疑惑,無盡的渴望,無盡的不甘,無盡的猜測,
永遠地沉浸入深不見底的暗淵。
不,
不,
不!
老頭兒在心裏發出着怒吼,
一道道黑色的氣浪也在其身上不斷地升騰出來,
和那個老太婆此時的局面一樣,
兩個人,
將一起步入永恆的黑暗,
漸漸的,
地上只剩下了兩具屍體,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見倆對手,都幾乎歇菜了。
老道這才重新爬起來,
很「道貌岸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彈了彈自己衣袖上的灰塵,
仿佛剛才是自己一番兇惡刺激的鬥法,才將眼前的兩個敵人給解決掉的一樣。
深吸一口氣,
老道走到了慶的旁邊,
慶半閉着眼,
手中取出了一張銀色的面具,
她的掌心正在發力,
面具也在變形,
等到面具徹底斷裂之時,
這裏所發生的一切,都會被慶注入到面具之中,而後,發送給距離這裏不是很遠,可能已經在隔壁市正在向這裏移動的兩個乙等隊夥伴。
哪怕老道經過她身邊時,
她也沒去在意,
老道只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她沒去理會他在身邊或者不在身邊會有什麼區別,
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說,老道還是她的自己人。
她現在太累了,她需要全身心地把自己這半個小時的記憶拓印在面具中再傳遞出去,嚴重地疲憊迫使她不想有任何的分心。
「大妹子,你傷得很厲害吧?要不要我幫你打藥店電話?
我跟你說啊,我們店隔壁的那家藥房那醫術和醫療設備水平可是相當得好啊,我之前有個朋友都在裏頭住了半年了,都不願意走了呵呵。」
慶沒搭理他。
老道摸了摸自己的鬍鬚,也不覺得尷尬,似乎早就習慣了。
見她還在閉目凝神,像是在嘀咕着什麼,老道也就不再打擾她,而是跑到了那兩具殘缺的屍體旁邊。
伸腳,
先輕輕踢了踢那老頭兒,
死咧?
我擦咧,
你個老小子終於嘎屁了啊!
老道心裏一陣快意,實在是沒法子,這個老兄弟真的是太能折騰了,而且是那種怎麼折騰都折騰不死的級別。
現在,
他終於停歇了,
這之後,書屋的生活也能安靜許多了吧,至少,許清朗的一些心病應該也能被除掉了。
老道是真的在哪裏工作就把哪裏當家的人,他衷心地希望書屋裏所有人,嗯,包括所有動物,
嗯,
還有植物,
大家都能好好的。
緊接着,
老道又走到了無頭老太婆身邊,
老太婆脖頸位置已經不怎麼冒出黑霧了,
老道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在老太婆身上摸索一下,倒不是為了揩油,雖說老道這方面的趣味經常被安律師調侃,但調侃歸調侃,至少也在常人能夠理解的範圍之中,不至於這般的悚然聽聞。
上次從勾薪那裏,老道嘗到了甜頭,可是搜颳了不少好物件兒,外加自家老闆也有這個習慣,老道見多了,也就見賢思齊了。
這老太婆這麼生猛,應該能有些好東西吧?
只是,
摸着摸着,
也沒摸到什麼,
連個陪葬的玉器首飾什麼的也沒找到。
老道有些不甘心,
乾脆雙手抓住老太婆的肩膀,想把她推着坐起來,自己再在其後背位置找找。
「嘶……還挺沉!」
老道用力,
好不容易地終於將老太婆的身子給推坐了起來,
誰曉得可能是用力過猛,
老太婆的身子坐起來後又一個前傾,
脖子位置直接對準了還站在那裏捏着面具正輸入記憶畫面信息的慶,
在黑黢黢的脖子傷口裏頭,
在血肉包裹着的那塊區域,
忽然有一面鏡子從裏頭被擠壓了出來,
鏡面接受到了光亮,
鏡子瞬間開始泛紅,
隨之震顫起來,
一股夾雜着極深怨念和不甘的氣息在鏡子中凝聚起來,噴薄待發!
慶忽然遇到了不對勁,
馬上睜開眼,
而鏡面那裏卻朝着這個方向射出了一道紅色的光芒,突如其來!
「噗!」
紅色的光芒直接擊穿了慶的胸膛,
慶手中的面具直接落在了地上,信息還沒傳遞出去,她胸口位置已經出現了一個碗口大的貫穿傷,原本就如同風中殘燭的她,
直接硬實實地向後倒在了地上,
眼睛睜得大大的,
一臉的驚愕和荒謬;
為什麼,
為什麼,
會這樣……
「擦咧,大妹子,你咋地啦,你咋這麼不小心咧!
莫慌,
貧道這就送你去藥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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