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徐揚又回到范秀才的攤子前。
范秀才瞧了瞧上氣不接下氣的徐揚,放下手中毛筆,道:「徐兄怎麼又回來了,難道是那處作坊不佳?」
「呼哧,呼哧。」徐揚總算是緩過氣來,絲毫不顧及讀書人身份,一屁股坐在路邊,說道,「還請范兄幫小弟寫一張傳單,最好是書畫皆有。」
范秀才疑惑道:「徐兄不能自己動筆嗎?」
徐揚頗為無助地聳聳肩膀,不曉得該如何回答范經,鋼筆咱還可以寫寫,毛筆麼用着就是不順手,更別說繪畫了。倘若宣傳的不是自家酒樓,他倒不介意展示新穎的現代派文字和畫風。
那時他到了印刷作坊,向掌柜說明來意,把那店主說得雙眼發亮,連聲稱讚他機智聰穎,竟然能夠想出如此絕妙的宣傳手段。掌柜的讓他取出傳單原本,把徐揚給愣在當場,本就是臨時起意才來的印刷作坊,哪裏去取刻印原本。
然後,在作坊店主的慫恿以及自尊心驅使下,徐揚輕裝上陣,下筆如有神,談笑間完成人生第一張手繪傳單。
最終換得一句無情打擊:「要是用這張紙去宣傳,估計是沒生意嘍。」
徐揚看了一眼,也沒覺得有多差,不就是字歪了些,畫的酒樓有些像茅屋,幾道菜餚瞧上去烏黑黑一片,前世的印象派繪畫不就是如此嗎?
無奈之下,他唯有回來再找范秀才寫一張刻印原本。
在徐揚孜孜不倦的勸說之下,范秀才準備提筆揮墨,同時暗想:徐秀才腦子不會有問題吧?自己能寫的東西何為千方百計讓我來代替,罷了罷了,錢不賺白不賺,擺了一日攤子還為開張呢。
正要將筆落下,范秀才抬頭問道:「徐兄,你還沒把酒樓名字告訴范某。」
徐揚道了聲好,把名字說與他聽。當時在印刷作坊,徐揚就酒樓之名思慮良久,名字既要文雅又要有個好寓意,不能俗氣,亦不能拗口,思來想去最終選定「追雲酒樓」,其中追為何意,云為何人,不言而喻。
范秀才大筆一揮在紙張頂端寫下「追雲酒樓」四個大字,其形如龍飛鳳舞,其態亦飄逸灑脫。相比之下,徐揚不由自慚形穢,自家那幾筆字果真是抽象了些。
接着他又指着空白處,讓其添上一副簡略的樓閣之圖。只見范秀才寥寥幾筆,筆走龍蛇間一座古樸樓閣躍然紙上,望去似近似遠,別有韻味。
隨後,范秀才在樓閣之下添了幾個瓷盤,在盤子上頭隨意勾勒幾筆,已是有了雞鴨魚羊的模樣,哪似某人畫出來盤子上是黑黑一坨。
范秀才這手筆墨看得徐揚心服口服,不得不佩服其這書法、畫技果真非同一般。假使讓范秀才曉得徐揚這般誇讚自己,他必然覺得徐揚是在藉機嘲諷,他清楚自家有幾斤幾兩,這點水平根本入不了大家之眼,當不了同為秀才身份的徐揚這般佩服。然而徐揚來自現代,前世也沒見識過幾幅古典字畫,方才范秀才那揮灑墨水的架勢讓他深深拜服,他坐井觀天,便以為這是書畫一絕。
酒樓開業之初最大賣點是保公系列說書,因此在宣傳之時得着重凸顯。范秀才在整張紙的正中間,畫上陳老模樣,再配上五鼠鬧相國寺和血祭壇兩個故事,下方有一行端正楷書:開業新話本——名揚天下。
當然了,宣傳單上少不了地址,不然別人看了傳單找不着地方可就白費了功夫。
徐揚讓范秀才在這張紙的最底下添上追雲酒樓的地址,之前他還想加上一句:憑此傳單可在開業之時酒菜價格折半,一人僅限使用一張傳單。可一番思量後,又覺得不妥,古代之人沒見識過這等開業打折活動,就怕到時候酒樓混亂不堪,反倒是壞了生意。
如此傳單已是完成,比起現代那艷麗豐富的內容自然是相差許多,其中傳單大概所需要素都已經備全,勉強符合徐揚心目中要求。
「好,范兄果然不負所托。」徐揚拿着紙夸道,瞧着天色已是不早,與范秀才匆匆道了個別,轉身就往印刷作坊趕去。
范秀才:「不是說給銀子的嗎?我的第一筆生意啊。」
那印刷作坊離的不遠,徐揚興沖沖跑到作坊門口,喚道:「掌柜的,快出來,我把原本帶來了。」
作坊店主聞聲走出來,詫異道:「徐秀才你還當真今日將這刻印原本給趕了出來?」
「嘿嘿。」徐揚笑道,「這便宜咱不佔白不佔,你可是說過的,日落之前把東西送來就先替我印刷傳單,可不准反悔。」
掌柜啞然失笑,當真不知該怎樣評價這徐秀才,見徐揚直愣愣盯着自己,無奈之下點了點腦袋。
其實在徐揚上一回來到作坊還有個小插曲,作坊里沉積的印刷書籍不知凡幾,若是按順序來輪到徐揚時已經不知是猴年馬月。當時掌柜見徐揚一手書畫不堪入目,就與他開玩笑說只要徐揚在日落之前畫成佳作送來此處,就能優先印刷這所謂的宣傳單。
這印刷作坊老闆只是隨口調侃,不想這徐秀才卻是個較真的,當真把一張傳單成品帶來過來。事已至此,老闆也不能賴賬,只能答應他先印刷所謂的傳單。
二人就其中相關事宜談了一會,商洽了成交價格。徐揚袋子裏錢不多,先付了定金,等完工之日再來將帳給結了。
「掌柜的,大約什麼時候能完成?」徐揚掏了掏空蕩的口袋,心疼道。
「從今晚就開始刻印的話,過個三天就該好了。」掌柜估算了時日,回答道。
徐揚點頭會意,正要和掌柜的告辭,卻聽見有人喚自己名字。
印刷作坊里走出一位商人模樣的中年人,對着徐揚一揖,朗聲笑道:「這位想必就是青昌府大名鼎鼎的徐相公吧。」
徐揚還禮,說道:「徐某隻是青昌小小秀才,不敢受此評價」
作坊掌柜向徐揚介紹:「這位是來青昌城做生意的趙老闆。」
中年商人走近作坊掌柜,仔細端詳他手中的傳單,贊道:「妙!妙!果真是妙!酒樓之名、酒樓特色、酒樓地址等等皆在上頭,不愧是傳單。徐相公之才,趙某佩服。」
「不敢不敢,一時小聰明而已。」徐揚瞪了掌柜一眼,定是這人把這傳單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趙姓商人從掌柜手中拿過紙張,又打量起來,許久才開口問道:「此法甚妙,行商之人可大受其益,不知徐相公可否允我借用一番。」
繞了半天原來是要借用這法子做生意,可天上掉不下餡餅,也沒有白吃的午餐。
徐揚心中冷笑,看我不詐你一筆,他面上裝作難以抉擇,搖頭道:「本是個小法子而已,趙兄若要使用,徐某自然毫無意見,可真正想出此法的乃是徐某一位姓李的朋友,若是他曉得我把此法泄露出去……」
趙老闆面色不變,反問道:「可是要收些銀子?」
「額,對,些許銀子便夠了。」此人倒是直言直語,省的自己去繞彎子。
趙老闆把手中傳單交給掌柜,呵呵笑道:「等到徐相公將之用於坊市之間,他人便能輕易學會,到那時徐相公還能收銀子嗎?」
他見徐揚無奈搖頭,接着道:「既然如此,趙某不如等到那時候再學此法。」
徐揚氣極,即是知道如此何必來詢問他,拿他作消遣嗎?
趙姓商人淡淡笑道:「徐相公莫要生氣,世道便是如此。還有這傳單之法雖妙,可需得謹慎使用,否則他日惹禍上身就不妙了。」
被人消遣這麼久,徐揚心頭氣惱,隨意道了聲:「多謝提醒。」轉身就走,行到一半還未忘了提醒一句:「掌柜的,記得及時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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