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信回到房間,柳蔚展開看了內容。里
頭就一句話——明日午時,萬象館對門稀粥鋪。真
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早
知道對方會找自己,他們又何必在外面瞎晃蕩一整天。
柳蔚將信放在桌上,看向容棱。
今日逛了一天,容棱已對來城縣西城附近的道路佈局有了大概了解,他盯着那萬象館三個字回憶了片刻,抬首便道:「泰隸書局旁。」柳
蔚這就下樓去找店家打聽,一刻鐘後才回來。
這萬象館,說來與書局差不多,但裏面不似書局只提供販賣,他們還會公開一些要價較貴的經文典籍,供囊中羞澀的學子在館內抄錄,按照柳蔚的看法,有點像現代的圖書館,但又沒有圖書館那么正規,僅可算是為了一心向學的窮困學子提供一個方便。
八陽坊附近不是書局就是文墨店,那條街通常去的文人士子也是最多,這小小的來城縣,自打出了個御點狀元,國相大人,幾十年來,就格外注重學業教育,就盼着哪天再出個大人物,能給家鄉帶來些福澤。
對方選擇了萬象館見,是巧合還是有意?
《金剛經》也好,《格物詩冊》也好,都是與書有關的,對方似乎也是文人?
帶着一肚子疑問,柳蔚又和容棱商量了半晌。
容棱的看法與柳蔚不同:「侍衛來此一個月,幾經周折,毫無線索,你我剛來此半日,就有人親臨上門,你以為這是巧合?」當
然不是巧合。
汝降王府出來的,查點偏僻鄉間的瑣事,已算是大材小用,但整整一隊的人,一個月下來卻毫無所成,這說明什麼,說明對方藏得很深,深到甚至能將汝降王府的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對方又很快發覺他們的行蹤,親自上門,這又說明什麼,說明對方能探查他們的路線,對他們何時進城,落宿的哪個店家,均有了解。可
一路下來,他們並未發現被人跟蹤。
容棱的視線很銳利,眉目定格在那張小小的信紙上,片刻,重新拿起來,展到柳蔚眼前。柳
蔚盯着那一行字又看了一遍,這次看完,臉色一變。「
店家說寫下信的是個小童,並非少年,亦非青年,店家年過不惑,在他口中算作小童的,頂天也不過十來歲,十來歲的孩子,字倒是寫得不錯,正經的楷體,沒七八年練不出來。」
來城縣屬於西疆,地方偏僻,民風簡樸,在繁花似錦的京城,要養出一個十歲就妙筆生花的孩子當然很容易,只消不差錢的買紙買墨,日日勤學苦練,不心疼半點紙筆,花個幾年功夫,怎麼也能小有所成。
但這在貧瘠荒蕪的邊疆,這點就很難做到,一般人家吃飯炒菜都得數着米粒往下倒,哪有那麼多閒錢去養一個做學問的孩子?
所以現在情況就變得很矛盾,首先,對方的確是文人,只有耕讀世家,書香門第的孩子,才能在自小的耳濡目染中,隨手寫出這樣一篇尚算佳作的好字。其
次,對方不是普通的文人,一般的文士多不諳世事,或純樸耿直,但這次他們面對的人,卻能將汝降王府的人耍的團團轉,回頭來,還能準確無誤的確認他們的來往行蹤。兩
種形態分開放不奇怪,但合在一起,就非常微妙。
容棱對明日之行不太放心,善於陰謀論的他,就怕這是一個陷阱。柳
蔚卻打算賭一賭:「對方既然派出的是小童,想來也是讓我們安心,或許對方真的只是想見我們一面?」
容棱蹙眉,沒有輕易鬆動,但這個來城縣的確有許多秘密,是他們來之前沒預料到的。第
二天。午
時之前,柳蔚與容棱就抵達了萬象館對面的稀粥鋪,老闆是個憨實的青年,他們要了兩碗粥,兩盤饅頭,老闆看他們是生面孔,便用的大碗裝,還多送了兩個素包子。容
棱抬頭看他。老
板笑出一口大白牙:「兩位公子是外地人吧,咱們縣城小,來了外地人都稀罕,這些不值錢,你們吃吧,吃吧,下次來玩啊。」
柳蔚微笑着道了謝,一邊喝粥,一邊不錯眼的盯着對街的萬象館,時不時也能看到泰隸書局的楊老先生在店裏捧着一本話本看得津津有味。
從巳時二刻,等到午時二刻,粥也喝完了,饅頭也吃得差不多了,卻沒人出現。柳
蔚不禁皺了皺眉,對着容棱看了一眼。
容棱沉了沉眸,終究抬手,對隱藏在附近的侍衛示意,讓他們撤退。柳
蔚壓低聲音道:「若真是因為他們在而不出現,我就真的好奇了,對方有這麼聰明?」
「兩位客官,還要吃點什麼嗎?」稀粥鋪的老闆收了他們桌上的空碗,一邊擦桌子,一邊問。
他們在這兒實在坐了太久了,但對方定的就是這個位置,他們也不能隨意走,故此,柳蔚只好又叫了兩碗紅薯湯。
甜滋滋的湯水很快端上來,柳蔚剛才就吃飽了,現在喝,不怎么喝得下,容棱倒是喝了兩口,太甜了,就沒動了。直
到午時三刻,對方還未出現,柳蔚有些坐不住了,到底端起湯碗,喝了一大口。半
口下去,碗底便清亮了起來,柳蔚本沒在意,可突然視線一左,她愣了一下。連
着兩口將甜湯全喝光了,果然,碗底刻着字,上頭寫着,進泰隸書局。柳
蔚與容棱對視一眼,容棱皺眉,叫來店家。
店家過來時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看他們將空碗擺在自己眼前,店家也不問什麼,只彎腰將碗收了,抬眼看了下對面的書局,還是那副憨厚敦實的模樣:「二位去了不就知道了。」果
然是一夥的。
容棱繃着臉,柳蔚倒是笑了一聲,好脾氣的說了句:「搞得像特務接頭似的。」店
家狐疑的看她一眼,似乎沒懂「特務」的意思。柳
蔚也不解惑,放了一粒碎銀子,與容棱一起進了泰隸書局。
書局的楊老先生還是那副老態龍鐘的樣子,看到他們來,也不起身,就抬了抬下巴,讓他們自己拿櫃枱上的書冊。那
是一本《法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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